《舞伴》姜懿娉

2、二

　　我不能说冯阳的舞跳得多么好，虽然我的确再也没有见到过比冯阳跳得更好的舞伴——事实上，我也再也未曾有过别的舞伴，因为同冯阳分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跳过舞。我不能否认我是怀念同冯阳的舞的，有的时候，甚至是一种渴念。坐在寂静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阳光音乐一般地流泻，我的心会自己跟自己不停地旋转，旋转……终于这场旋转最后变成一种渴念，一种对同冯阳的舞的不能遏止的渴念。

　　如果一定要我来评价冯阳的舞，我想我的话肯定不会太客观——第一次舞会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而且，你怎么能够要求一个贴心的舞伴对她的搭档做出客观的评价呢？冯阳的舞是悠闲的，我想再也不会有人跳出那么悠闲的舞步来了，就象在一个阳光照满的下午静静地散步，是的，我同他一直都在散着步，踏着音乐，踏着温柔的爱，踏着流水一般的时光的来与去，从容而淡定地走着。

　　在我所能见到的所有的舞伴中，我想我们俩应该算是合拍和默契的。大部分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第一次舞会之后，班级里至少又组织了不下二十次舞会，我的舞已经跳得同冯阳一样地熟练了，可是每一次舞会，我都紧张兮兮的。我很害怕，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我差不多再也不曾同别的人跳过——偶尔的一次，也曾跳过，但因为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便在心中忽略不计了。

　　我拒绝过很多人。我不知道冯阳是怎么想的，但我在心里面一直在等他。我记得他也曾邀请别的人跳过，但最后，他还是回到我身边了。他是一个不肯让人难堪的人，这在第一次舞会我便知道了。会不会我的坚持令他抽身不得？我想也许这便是我每一次舞会都紧张兮兮的原因吧。

　　我不能确定我同冯阳是什么时间开始变得很熟的。第一次舞会，我同他加起来总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请你跳个舞”，一句是“谢谢”。一句是他请我跳舞时他说的，一句是舞罢他送我回座位时他说的。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冯阳给我的感觉也是。两个内向的人在一起，一个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话语的懒惰。可是我同冯阳的舞从来都没有断绝过，我同他，也慢慢地熟起来了。

　　冯阳喜欢踢球，有时候站在操场看台上看球，他会冲我挥一下手或是过来说两句话。夏天的晚自习，他踢完了球回到教室，也常买了饮料同我一起站在走廊上喝，一边喝一边说话。大多数时候他喝得要快一些，但他并不急着回教室，就站在那儿将双臂直直地伸出去，撑在身前的墙上一下一下地煅炼身体。

　　冯阳也喜欢歌，他歌中的真感情以及那比郑智化仿佛更深了一层的忧伤，令我始终难忘。每一次元旦晚会或同学的生日聚会，总会有机会听到他层层叠叠的歌声，比之原唱者毫不逊色，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场景之中如同一团缥缈的云，久久地盘旋在人的心窝上。

　　令人留恋的大学生活的朝朝暮暮犹如一支长长的舞曲，伴我同他一起渡过了今生最年轻和美好的时光。然而也正如任何一支舞曲，哪怕再长，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而今，这样的一支令人心肠宛转的舞曲也同样走到了尽头——大学四年的生活，很快地便到了最后一个学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