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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兰台揭秘 ...

  •   白玉鬼俑被开膛破肚并取出内容物之后,江上雾才慢慢散去。蒋良霖浑身湿透,这个季节浸了水之后冷得过分,要不怎么说郎放对蒋良霖的事永远上心呢,他指了指船上用防水袋装着的衣服,让蒋良霖当场把湿衣服全换下来。

      蒋良霖是个文明人,虽然是三更半夜,但还是拉不下脸来当着众人的面扒衣。郎放说:“你这身衣服不能带回去,要处理过后直接抛进水里。”言下之意是蒋良霖这分钟不脱也得脱,这里的女性浓度低得忽略不计,胡青青是只狐狸,但她的真实性别还真不一定是女的。

      蒋良霖无语了,只能从里到外换了衣服,换好之后大雾散得差不多,蒋良霖跳回自己的那艘船上,三人分别将船开回来时的地方。蒋良霖怀揣那枚白玉簪,可惜他是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研究这玩意了,合算下来,他差不多已经整整二十四小时没合过眼,连续两晚经历超自然事件,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包括其他人也是一样,第二天大家纷纷睡到十二点退房。蒋良霖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难受得像是被打了一顿,还有发烧的趋势,蒋良霖顿觉自己弱不禁风,他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要是昨晚没有那些急中生智的爆发,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今早的太阳呢。

      这群人里,唯一铁打的竟然还是郎放,早上睡饱了就起床,下楼把帐结了,在石头村里最后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还去了一趟山下的停车场,带了药箱回来。

      “我早上的时候摸过你的额头,有些发烫。”郎放拧开水瓶,摊开手心里的退烧药,让蒋良霖吃下去,其敏锐细致程度,蒋良霖觉得郎放好得不像人。

      “应该是昨天落水的缘故吧……”蒋良霖感觉自己弱小可怜但不无助,长舒出一口热气,蒋良霖晕晕乎乎,郎放难得地揉了揉蒋良霖的发顶,平时都是蒋良霖揉郎放的脑袋,这对调的感觉也不错。

      他们原定的行程是今天开往S省P市,不能再往北面的滇藏区开了,高原反应来了谁都扛不住。但蒋良霖这一发烧,郎放就成了队伍里的主心骨,决定走回程,回L市休整几天再出发。

      郎放向蒋良霖解释道,他的身体一旦进入这个状态,就基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蒋良霖担心郎放逞强,回程的时候找了个借口,说要郎放陪自己坐后排,可以躺在他膝盖上云云,不让郎放把开车的活都揽下来。

      一开始他们规划的就是四人行,胡青青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不过,胡青青的突然出现不可谓不是一个惊喜,至少对蒋良霖来说,她在白玉鬼俑一事上的助力相当明显。

      胡青青到底是千年的老妖怪,他们对胡青青的印象全是被钱纵带坏了,钱纵一口一个“老鬼”、“女鬼”地喊,让人还以为她是厉鬼一类,而不是精怪。“留我下来?那不是很简单嘛,我为出马仙,在场你们选一个人让我上身不就行了?”

      话说的是随便选一个,可其实可选范围实在是窄得要命——蒋良霖是必然不可能的,他就算同意,郎放也不同意。郎放的身体不允许出马上身,也被否决。剩下的只有钱纵与姜小巧,姜小巧不想掺合进人家的恩怨情仇里,也婉言谢绝,只剩钱纵。

      钱纵当然是不愿意的,胡青青偏偏落井下石般旧事重提:“我当时不就是贪恋你的身体才害了我的弟马么?怎么转头就不认了?”

      这事简直是钱纵的命门,他和胡青青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胡青青说一句,钱纵就痛嚎一句,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胡青青的声音。最后大家都被钱纵搞得心烦不已,胡青青才松口给了另一个思路:“哎呀,我现在也是附身在人类身上的,跟你们走的话,得先让我把身体还回去才行。要是想我的话,让钱纵请我来,他招魂那套一直可以的。”

      说完,胡青青和他们在停车场分别。大家这才看见她上了辆无比拉风的跑车,钱纵松一口气之后又开始嘴贫,说什么早知道让胡青青包养他算了,害了他就得对他负责云云。蒋良霖也不知道胡青青是怎么开着底盘这么低的车走山路的,只能说神仙只有妙计吧。

      他们回到L市时已经接近傍晚,因为郎放特意叮嘱开车的姜小巧和钱纵,他们一连两晚解决了不少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后续或是报复之类的,没上高速之前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听了这话,他俩只能压着车速开,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办法。

      石头村的民宿条件也就那样,他们一行人除了蒋良霖在涮过几道冷水,其他人这两天一次都没洗过澡。蒋良霖为了犒劳辛苦的大家,定了L市的悦榕庄,一直住到他病好了再走,正好补充些新设备。蒋良霖和郎放是两口子,可以住那种带按摩池的大床别墅,姜小巧和钱纵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员工的自觉,一套山景双床就行了,要求不高。

      经这次一行,蒋良霖发现,他们折损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手电,之前他在兰台阁的时候还丢了整整一个包的野外求生装备,包括什么绳索啊求生哨之类乱七八糟的,这些都要重新采买。

      说来好笑,出发前蒋良霖还对其他两位说什么“我不指望你们替我珍惜郎放,但别给他添麻烦”之类的屁话,然而仔细想想,最让郎放操心的不就是他蒋良霖吗。

      退烧药看来很有效,在他们还没到酒店的时候,蒋良霖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胃口不大行,所以今晚大家就各干各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有什么餐也等到明天再聚。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吃饭的点时,蒋良霖还是陪郎放去了餐厅,不过是为了一件不那么重要但好像不太能忽视的事。

      郎放也意识到了,他最近极度嗜辣。不是非常,而是极度。就连蒋良霖都不免担心道:“你昨天吃那么多尖椒会不会胃不舒服?”

      郎放摇头,顺手又在平板上加了一道重辣的菜。服务生收走平板之后,郎放才说:“小霖,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正喝茶的蒋良霖停住了举杯的手,那答案当然是:“都喜欢。”

      郎放又问:“那如果它和我一样呢?”

      蒋良霖反应了片刻,才知道这个“一样”指的是双性的身体。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不能马虎,蒋良霖正色道:“喜欢,我统统喜欢,连理由都不需要。”

      郎放却像是反对似的摇头,给蒋良霖的茶杯里续茶:“还是要有理由的,我想听你说‘因为是我们的孩子,所以都喜欢’。”

      “但我估计它是女孩吧,”郎放放下茶壶,托腮望向窗外,“女孩儿到底要怎么养呢?”

      “我也不知道。”蒋良霖老实说,“我没做过父母,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做孩子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唯一能确保的就是对她的爱吧,我觉得。”

      “我连爱都很难确保啊……”郎放叹气,蒋良霖从郎放的表情中品出浓浓的悲观氛围,但不知道这悲观是从何而起。

      “我和你说过我家的事吗?”郎放正了正身体说道。蒋良霖摇头,他只知道个大概,但是那时郎放自己都没细说,估计郎放自己也记得他当时转换话题的模样。

      “我父亲以前是矿工,他在我四岁那年因为矿难走了。我家原本在村子里有田产,不出来做工也可以度日,但我母亲为了给我攒做手术的钱,就去县城里的纺织厂打工。我小时候看起来性别特别模糊,可以打扮成小女孩,也可以打扮成小男孩,但我母亲心里从来只把我当男孩,从小对我十分严厉。”

      郎放用着叙述他人生平的平淡语气讲他自己的故事:“我最记得的一点就是她从来不让我哭,尤其在我父亲走了之后。我一哭她就打我,她冷静下来之后每次都会跟我说,我是男孩子,我不能哭,我要这样,我要那样。后来她被一场大火带走了,纺织厂起火,死了二十多个人,她是其中之一。去认领她的遗体的时候,我十分矛盾,一方面我很想哭,我周围所有家属都哭了,在那种氛围的感染下,我很难不哭。但另一方面我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哭,因为我妈妈希望我做一个男子汉,直到后来我开了阴阳眼,我都认为我那时没哭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知道她能看到。”

      “我不想让小家伙经历这些,但我还是很希望她能坚强。”郎放说到此,露出很难办的表情。蒋良霖能部分地明白郎放的意思,他对他母亲当年的教育方式很矛盾,但从结果看,他觉得没什么不好。

      “我相信她会的,不过,”蒋良霖顿了顿,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说教,他和郎放是家庭的“合作伙伴”,郎放不需要他教什么,“父母主动带来的苦难和孩子自己成长经受的天然的苦难是两回事,就像我能接受我爸在那么一个寻常的雨夜倒地身亡,但我不能接受我爸总是对家庭呈现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两件事都会为我带来痛苦,但前者是他所不能控制的,是自然发生的,而后者他可以控制,有改变的余地。”

      蒋良霖伸出手来,示意郎放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郎放照做,蒋良霖紧紧握住郎放的手:“我和你一样紧张,但只要我们一起照顾她就不会有问题。”

      蒋良霖很难形容与郎放进行此番对话的感觉,他的生活像是完全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那些惊奇的、冒险的甚至是恐怖的,另一部分却是这些温情的、柔和的以及坦诚的。蒋良霖忽然觉得,纵然前路有一死,二选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头顶,可正是这些即兴却朴实的对话一点点改变了他的想法,甚至一点点改变了未来的轨迹。

      服务生适时地上菜,郎放松开蒋良霖的手,专心致志地吃他那些爆辣的菜,不要胃了似的塞辣椒。蒋良霖听见郎放吸吸鼻子的声音,故意没有去盯着郎放的脸看,而是低头喝粥。

      他这么喜欢郎放,怎么忍心看郎放挣扎中流露脆弱的这一面。毕竟他还是撒了谎,毕竟他还是做好了那个准备——反正他不会让郎放先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兰台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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