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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兰台揭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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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高七层,其中两层可看做是厚重的砖石楼基,做得十分宽阔,往上五层则是木质结构。在外看的时候像是乐楼,但进来之后,就以眼睛来丈量内里的空间,郎放又觉得这更像是阁了,因为空间十分宽敞,且随着往上走,空间面积变化不大,没有呈明显的锥型。
秦广王的遗魂连带他养的那什么千丝萤虫,品味都十分让蒋良霖难以认同,绿幽幽亮晶晶,乍在岩洞里出现的时候倒是令人挺感激的,毕竟可以做照明,但看久了眼睛发疼,堪称光污染。这些萤虫做的兰台阁里外都是这种晶莹到无法入目的颜色,蒋良霖上到二楼就受不了了。
“这里面的结构是符合我想象了,可是我多看两眼,眼睛就得瞎。”蒋良霖无可奈何道。这兰台的最底层,也就是他们刚进来的那层,摆置的全是架几案,也就是古代的书架,摆放方式有些像现代的图书馆,不是四面环墙那样,而是一排一排几乎将整个空间塞满。二层也是如此。
一个问题在蒋良霖心中缓缓升起,他低声问郎放:“你说孟老太太也是下到这个地方?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地宫和我们说的地宫是两码事?”
在蒋良霖以前的设想中,蒋家可能在各地有一些产业,比如民居或是山头地皮,蒋家人就在这些地方开辟了地下的储物室,放一些实体资料。可眼前这个地方,一切都像是幻觉似的,根本不像是能放实物的地方。
郎放一听就明白了,因为他和蒋良霖有着相同的设想。这只能说蒋文丰在脱离蒋家这六年来,私底下应该是干成了不少事,或者至少是查到了不少事。
“我们上去之后,最好还是和蒋家人联系一下吧,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下来过这样的地方。”郎放这话说得很像在学校碰到难题要找家长的学生,可这事不去找孟老太太确认的话,他们猜来猜去也没意思。
蒋良霖点头赞同,而面前的兔子没给他们一点停留在此调查调查的机会,完全是径直上去。
“秦广王是爱看书吗?怎么还专门修了兰台来藏书?”郎放问张元微道。
张元微说:“这就不清楚了,只是他将这些藏书和他的遗魂是一体,想来要么是他自己爱书,要么是这些书里有线索。不过你们要想花时间在这上面,怕是不大允许的,我们要直接上顶楼。”
不一会儿工夫,二人一兔就爬上顶楼。不知为何,蒋良霖自从进了兰台后,心态就一直正不回来,紧张的心不明所以地从嗓子眼降到了肚脐眼,现在上来之后竟然有种旅游心态,踏出门槛走到栏杆前,登高望远,凭栏远眺,虽然看见的全是漆黑幽闭的景色,但心情竟然被抚慰到了。
兔子把蒋良霖招回来,让他伸出右手。这回流程就常见了,兔子蹦起来,叼住蒋良霖的手腕,上演一回兔子咬人,硬生生把他手腕啃出血,那兔子咬完之后跑到一处蹦蹦跳跳,蠕动沾血的毛嘴说道:“把血滴进来。”
蒋良霖这才看见兔子是围着一面镶在地上的铜镜蹦跳,他半跪下来,手腕一翻,让血滴上铜镜的地面,然而他们等了好一会,无事发生。
“奇怪,难道说是老朽理解错了?”兔子大为不解,歪头思考的样子很是滑稽。
郎放也凑过来,他想,是不是也需要他的血,于是他掏出刀来,也打算给自己划一道,结果张元微赶紧拦住他:“你就免了,魂魄本就不稳,还是省着点用吧。”
“什么意思?”蒋良霖耳尖,之前张元微就提过这点,说郎放的魂魄本就有缺漏,现下正好有空闲让这地仙多说说。
郎放倒是不以为然,他这样的命格,十个算命的九个都说有问题,这么多年来听习惯了。
“唔,刚才你说他是你妻子,我若泄露天机,你们夫妻二人也不可合起伙来反揍我一顿,这我才愿意说。”张元微活着的时候给人算过不少事,也算是为“天师”一词发源时做出重要贡献的人了,见得多了这种人,算到好事就又夸又送的,算到不好的就几棒子打出去,说他骗钱晦气。
蒋良霖闻言失笑:“你说吧,饶你不死。”
“你这小子口气还挺狂妄!”张元微话是这么说,但估计是太久没遇见活人了,不免有些话唠,他缓缓开口:“他先天不足,命里自带亏空,少年时接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强耗了许多精力,最近似乎又花了心血,总之像是死得早的命。”
此话一出,死一般的寂静。
这张元微说话真不是一般的难听,蒋良霖明白为什么他要提前放话防揍了。他下意识看了看郎放的表情,只见郎放一脸平静,竟然还有心情朝自己笑笑。
郎放打破了这寂静,追问道:“那我家先生的命呢?”
张元微伸出兔舌将嘴边的血都刮下来,细细品尝,砸吧了半天,冒出一句:“算不出来。”
“你的命好像一切都很不确定似的,变数极多,算了也是白算。”张元微补充了一句听起来好像有点东西、细想又觉得是废话的解释。话里话外好像显得蒋良霖的命要比郎放的命高深莫测许多那样,蒋良霖很清楚自己不爽是因为什么,完全是因为张元微在他面前对自己与对郎放的两种态度,这让蒋良霖觉得老头看不起郎放,他怎么敢在自己面前看不起郎放?
想着,蒋良霖就一把抓过那兔子,兔子竟然也没躲开。蒋良霖倒提着兔子后腿将他拎起,张元微死命地挣也没挣脱:“你这小子,脾气还挺反复无常啊?前面那么恭敬,怎么现在又翻脸了?”
“你这小兔子也挺有意思,带我们下来是为了让我们替你做些事,好像是接过千丝萤虫吧?是不是之后我们就要像你一样困守这里了?”蒋良霖冷笑一声,直白地点出张元微的想法,“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用求人的语气吗?我又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接这些东西了?”
“你……那你们干嘛招惹我!”
“什么招惹不招惹,你就坐在那上面,想让人不看见都很难。”郎放跟腔,毕竟这老头就是很显眼,阴阳眼一扫过去马上就能看见,都不带藏的。
蒋良霖和郎放的语气都不善,原本是地仙将这对夫妻拉下水,现在反倒像是被夫妻店给敲了一笔。
“哎哟,哎哟,要真有那么容易看见,我老头还能留到今天?我算是明白了,秦广王跟我‘做生意’就是强买强卖,现在来了个有关系的人,还要同我强买强卖。他娘的,我上辈子是秦广王救过的兔子吧,这辈子给他报恩受这罪。”张元微用尽最后力气挣动一把,看实在是逃不出蒋良霖的手掌心,只能作罢,直挺挺地装死了。
郎放主动地接过这只兔子,倒还没有要逼死他的那一步。蒋良霖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而且本来就是魂魄,这血估计也不是真的血。蒋良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工具盒,正是郎放之前用来撬锁的那个工具盒,俯身趴地研究这铜镜。
刚才蒋良霖放血对准了铜镜的正中心,血滴入后渗进雕出的沟壑里,这需要时间,而蒋良霖现在看见他的血要渗完一圈,与这头的血汇合了。正当此时,岩穴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石头崩出的声音。紧接着兰台阁摇晃起来,他们在最高层,摇晃感更甚。
兔子听这一响,立刻不装死了,赖声赖气道:“初江王来治你们这俩小兔崽子了!逃吧!要怪怪这秦广王,他设的局,他引的祸。”
说罢,兔子“噗”地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团黄雾,屁一样地消散开来,让郎放不由自主伸手挥开。蒋良霖依旧伏在地上看这铜镜,岿然不动,原本他是不懂撬锁或是撬这些镶嵌物的,但工具在他手里,莫名有了行动的章法,只见蒋良霖几次翻动手腕,用巧劲在铜镜一圈轻拨,又换了三种镊子在不同点敲打。
兰台阁仍在摇晃,而这建筑的后部几乎贴在岩壁上,一经摇晃,感觉要从岩壁上剥落下来似的。摇晃中,建筑倾斜,为了让二人不像之前在崖上那样摔出去,郎放起身将这层的门窗全部关上,然后才返回蒋良霖身边:“要不要换我来?”撬锁是他的本领。
只听“咔”的一声,蒋良霖起身,五指张开,扣住铜镜,咬牙攒力,竟然直接将铜镜连同铜镜下带的一桶型青铜容器拔了出来。蒋良霖将青铜容器拔出后人往后倒,容器太重,从手中脱出,在地上直接顺着倾斜的角度滚落下去。
郎放眼疾手快,捞住了那容器,护在怀中。郎放稳住身形之后,拽起蒋良霖,喝道:“跑!”
他们顺着楼梯往下奔去,蒋良霖看这些书架丝毫不动,无论楼宇倾斜与否,他们像是被钉在这楼板一样,稳稳当当。
二人下到二楼时,楼外传来了兵马相戎的声音,这是张元微说的什么初江王到了吗?蒋良霖只觉得扯淡,扯淡之余却又有点同情这个初江王——如果真按张元微说的那样,人家地府在这儿设了个鬼门,鬼门本身就是一个镇压之物,门本身不是用来开的。初江王把切成十份的秦广王放在官邸里,秦广王用自己的遗魂设套,把人家初江王要守的鬼门直接破了。也不知道说是秦广王太猖狂还是初江王心大,难道不知道这人本性的吗?不是同事吗?
正当蒋良霖如此想着,忽闻郎放道:“我们肯定是不能出去直面他们的,小霖,你信我吗?”
“为什么不信?”
蒋良霖刚回话,郎放就把那青铜容器塞进蒋良霖怀里,然后掏出一只打火机。他们下到一楼,郎放二话不说,直接点燃架几案上的书,不过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萤虫幻化的。
火焰极速带起一片又一片,然后腾地往上焚去,直将整个兰台阁全部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