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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兰台揭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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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霖,你看到了什么?”
郎放自从下来之后,阴阳眼失去作用,他的能力也就被极大地限制了。他打着手电筒,照到的尽是光秃秃的岩壁,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如今见蒋良霖不吭声,郎放心中还是有些慌的。
“……很奇怪,我只看到一道天梯,但天梯连到顶,衔接的是岩壁顶,也是死路一条。”
蒋良霖还期待他们过了鬼门之后能看到什么雄奇壮观的景象,地府的亭台楼阁也好,滚滚怨鬼忘川水也好,或者是因为鬼门被破坏而使得某位阎王不方便了迁怒于他们也好。结果,就他娘这么一道天梯,天梯下是万丈深渊,看一眼就会很严重的心悸,仿佛直入地心了一样。
事到如今,就算岩壁顶上倒挂铁锥,他们也得往上走。
然而郎放也看不见天梯,蒋良霖描述有天梯之处在郎放看来是一团浓稠的黑暗,他只能亦步亦趋,被蒋良霖牵着往前带。
“对了,郎放,那地仙说的地府内讧,会有这样的事吗?”蒋良霖一提气一狠心,就踏上了天梯。为了缓解他的恐惧,他这么问道。
郎放这会儿脚踩着黑色棉花一步一步往上走,也是心里不安,不过他心里越不安,蒋良霖仿佛就越能知道似的,握紧他的手,源源不断地将蒋良霖这个人的热度渡过来。往上爬了大约三十多阶,郎放觉得自己能思考了,才回答蒋良霖的问题。
“我只知道我刚开始做这行的时候,地府已经很乱了。以前我接触过一些误入鬼门、后来还阳的人,都说下面爆满,无论是要入地狱服刑的还是立刻转生投胎的,都被严重地延后。不过这事满打满算也就百年,有人说是上世纪的大战带的往生帐太乱,理了一百年都没理完。还有一些玄学环保主义者说这是地府在限流,说什么现在人类太多了,上面下面的人口流量都要控制……不过我对这些说法都存疑,毕竟轮回也不都是转生成人,大战带来的地狱服刑人口变多,沦为畜生的魂灵肯定也有很多。如果说是地府内讧影响了他们的管理结构,那确实有可能吧。”
蒋良霖:“那为什么又会是这个秦广王?”蒋良霖对家伙上了心,还有一点,张元微说是因为蒋良霖可能与秦广王有血脉联系,他才带蒋良霖下来。这人以前做过活人,死了才成神,跟地面的亲戚能有一分钱关系吗?
郎放:“地下这十方阎罗,能确定身份的顶多只有两位,一位是第五殿的阎王包,就是我们都熟知的包青天,另一位就是第一殿的秦广王。其他阎王的身份多多少少都有两种以上的说法,可能不是单人成神,而是由几个功绩相称的人共任阎王,所以这秦广王在地下的身份可能有点特殊吧。”
二人此时已经爬了一百多阶,刚开始的时候蒋良霖会觉得疲累,但他谨记地仙的话,他们现在是魂魄,一切都是幻象。这么想了之后,蒋良霖感觉好像爬楼梯和走平地差别也不大了,只是这天梯顶部绝望的石头天花板还可望而不可即。
说来奇怪,刚才在洞壁四周覆得满满当当的千丝萤虫,现在怎么就一个影子都看不见了?蒋良霖还指望这玩意给他照明呢。
郎放此刻才有时间比照蒋良霖背后的“蒋家”与秦广王传说的重合之处,可除了蒋家的祠堂以前确实靠近钟山之外,二者也就没有更多的共通点了,因为蒋家内部的教育基本没有提到过什么阎罗王、第一殿这样那样的。
“如果真按地仙所猜测的那样,地府起了内讧,酆都大帝处罚秦广王,但又保留了秦广王殿的职能,那只能说酆都大帝罚了秦广王,还留了孽镜台。”郎放这样道。
孽镜台,传说中地府的“超级计算机”,鬼魂下到孽镜台前,自动分析鬼魂生前的“数据”,将鬼魂生前所做的事按善恶分类,若恶是极恶,便领上地狱受刑的号码牌,排队去后面八大地狱中的其中一个服刑。
十殿阎罗掌八大地狱,一首一尾两位阎罗王不单独管理任一地狱。也就是说,第一殿的秦广王和第十殿的转轮王不直接管理恶鬼的受刑。第十殿转轮王倒也不闲,之前去过八大地狱的恶鬼,最后要来他这里“销账”,才能被他安排转生到各个道去。
至于秦广王,原先说他掌生死簿,然后有孽镜台的辅佐,所有鬼魂要在他这儿做第一步的分流。可后来无论生死簿还是孽镜台,在传说中渐渐归给了判官,而非他这第一殿阎王。
蒋良霖听完郎放这一通解释,不免感慨:“那这秦广王还挺闲,主要的活给孽镜台干完了,生死簿也给判官管了,我是判官的话,我会觉得您这阎王甭当了吧,白领薪水不干活,后面还挑事来了。”
话音刚落,蒋良霖感觉脚下的天梯强震几下,吓得蒋良霖赶紧拦住郎放,停步等待震荡过去。好在这天梯只摇了几下就归于平静,二人已经上到不低的地方,来了都来了,走什么回头路呢,又一鼓作气再往上爬。
蒋良霖是十分好奇这秦广王到底能犯什么事,这地府还有什么事可犯的?都是见过世面的阎王官了,大家也都是由人变鬼再升神的,人能犯的那档子错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酆都大帝应该见怪不怪了,还能有啥事能让酆都大帝老人家气出个好歹,让死过的人再死个透透的?
不对,“生死簿我知道早就是判官传说里的东西了,那孽镜台怎么也会归给判官?”可能因为都姓蒋吧,蒋良霖对这惹人厌的秦广王竟然莫名产生一点共感,总觉得这孽镜台是焊死在秦广王殿的宝贝,怎么也能归给判官?
郎放哪能知道这点,只能硬着头皮猜:“这就是传说与传说之间有出入的地方了。判官和十殿阎罗的传说其实不大相容,比如四判,魏钟陆崔四位判官,其实就是将整个第一殿的职能分成了四块:崔珏掌生死簿,陆之道掌孽镜台,钟馗算死者恶业,魏征算死者善业。但孽镜台干的就是钟馗和魏征的活,为什么还要再多分出他们两位判官?”
蒋良霖福至心灵道:“阎王一死,判官当道。”
这次说完,眼前的天梯竟然猛地一裂,正从蒋良霖脚下断开,蒋良霖一时没有握住郎放的手腕,二人被强行分开。往上的天梯因衔接着岩壁顶,比郎放所在的下部天梯要稳当,这天梯一断,天梯下部即刻开始垮塌,蒋良霖见郎放即将坠落深渊,郎放因阴阳眼失却而无法做出反应,蒋良霖的心抵死一横,纵身长跃,不惜冒险也要与郎放同在,他不能留郎放一人。
天梯之下是万丈深渊,蒋良霖没入下坠的石海中,视力有限,他顶着冲撞不停地找寻郎放的身影,终于,在两块下坠巨石正中的空隙,他看见郎放护住头部,应该是已经预料到了急速下坠,但这护头的姿势也只是徒劳而已,也不论这是魂魄还是身体,总的肯定是要遭回大罪了。
在空中没有可借力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坠地,但蒋良霖心头涌起一股恶恨,加之总有一种“一切梦境皆是我主宰”的狂妄慢慢升起,蒋良霖几次后找到诀窍,在空中靠坠石借力,一点点靠近郎放。在这努力的过程中,蒋良霖以为自己眼花,眼前总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幽光,后来他才发现这不是错觉,因为这个幽光和他去的方向一致,往郎放处汇集。
好在这坠落不是永无止境。幽绿色幻海突然出现,而蒋良霖抓住郎放的手,郎放终于在黑色如盲的失重中有所依靠,二人当即紧紧相偎,一道坠入幻海。
与水面相触的那一刻,幻海水溅,星星点点溅出原来是萤虫,漫天飞舞席卷而上,虫与虫汇聚组合,凭空造出琼楼玉宇,悠悠盘旋在巨大的岩隙间。蒋良霖和郎放这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停留在原地,身后是那道五米高鬼门,只不过眼前没有天梯,只有全是萤虫做的楼阁,匾额书“兰台”。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郎放,什么是兰台?”蒋良霖刚想描述眼前景色,忽然听见郎放惊喜道:“我能看见了。”
谢天谢地,郎放终于能看见了,只有蒋良霖一个人能看见简直太让蒋良霖感到抱歉,总感觉把人家擅长的东西抢走了,心下十分过意不去。
“刚才你们踏上的是‘真言梯’。”
谁在说话?蒋良霖左顾右盼。
郎放这分钟倒是能听也能看了,他用手肘拐拐蒋良霖,低声回答:“兰台就是藏书的地方。”
眼前仿佛蜃楼的建筑是东汉制式,厚基高楼,“兰台”为汉代宫内藏书之处,郎放觉得眼前这一高楼却不像兰台,更像是乐楼。
刚才地仙塞给二人的黄丹没有被吞下去,两枚丹落在地上向前滚去,化作一只小兔,开口道:“刚才我说要帮到底,当然要送你们进去。秦广老儿性子顽劣,喜好耍人,没曾想我只是将萤虫转给你,下一秒他就把鬼门破了,流鬼逃窜,不知道这初江王殿的鬼吏甚至初江王本人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你们通过萤虫的真言梯,现在是直接来了秦广王设的兰台。”
“初江王压不住秦广王的遗魂,这才让兰台显形。想来你们当初找我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就是这兰台?”
郎放能力恢复,兴致高,连恐惧都甩在身后了,很有一种活力回到身上的感觉。他连忙答是,他们找的应该是这兰台,这已经是撞大运了。
张元微化作的兔子蹦蹦跳跳,团成团直撞这兰台大门,可惜撞了几下也没撞开。蒋良霖无语,上前一步助力,结果直接将门推开了。
张元微:“……”
“这秦广王的遗魂分十块,有没有什么对应?”郎放不放过任何一个与地仙交谈的机会。
张元微兔子已经连连上梯,往兰台顶楼去。他遥遥回道:“四肢五脏与头颅——你说这秦广王精不精,人家把他分尸十块,他还能乐呵呵在自己身上下套,让这群人藏他的遗魂,这下好了!鬼门都被人家破了!这不是把倒霉祸事往自家引嘛!”
话虽这么说,可张元微语气中尽是欣赏。蒋良霖非常与有荣焉地点点头,点完才发现自己跟着与有荣焉了,也不知道点头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