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异闻谈》砂金流渚

85、兰台揭秘

　　第二天出门时，三人一人一个大水壶，当即就把田叔送郎放的茶饼拆吧拆吧泡了。郎放非常有自持力地拒绝碰茶，继续喝他的瓶装矿泉水。

　　他们这行人带的药全是按野外生存来配的，只有郎放的包里有些不同。他一天一颗地补叶酸，刚开始钱纵这家伙多嘴问了一句，得知叶酸是干嘛的之后，钱纵怪叫一声：“我真太不特么适应你现在这样子了，郎放你能别这么贤妻良母吗？”

　　这回换姜小巧给钱纵后脑勺来一下：“母单没资格对人家的家庭生活置喙。”

　　他们的行路节奏没有规定得那么死，比如一天必须走多少公里。反正他们一个省会待五到六天，路过感兴趣的地方时还是有游玩的余裕的。

　　去往B乡的路程又是八个多小时，六百多公里。蒋良霖之所以选择第一个地点就来到Y省，就是因为这个坐标很明显在居民区内——他想先看看落在居民区内的坐标是什么情况，再对野外的有个估算。

　　B乡隶属于L市，蒋良霖提议晚上开到L市就休息，但郎放不同意：“还是不要错过在当地休息一晚的机会，有些东西在白天是找不到的。”

　　在场只有蒋良霖一个玄学菜鸟，剩下二位也赞同郎放，他们最是信“迟则生变”。

　　车行一路，西边接连路过两座著名雪山，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钱纵罕见地要求他们在一段省道停车，在路边鼓捣个十几二十分钟后再走。

　　钱纵从他随身的行李中取出一根不锈钢可收缩的长杆，再取出一个包裹，包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根羽毛形状的精致手工羽毛，可看起来也太像乌鸡羽了。

　　“什么乌鸡毛，这是我做风占的宝贝好吗，羽毛里用贵金属雕成花片，一片一片缝进去的！‘羽重八两量八风，竿长五尺度五音’。”钱纵可算有了显摆的机会，“这里地形适宜候风，前有万丈山，后有绵延水，风千变而意现，这里算卦准。”

　　于是众人容忍钱纵在这儿听风观水，鼓捣了半个小时，这才重新上路。蒋良霖开车，姜小巧坐副驾驶，钱纵和郎放坐后座，讨论钱纵刚才占出的结果。

　　为了让结果更准确，钱纵趴在窗前，竟然老老实实观鸟又观了一段时间，这才敢下结论：“我问的是咱们这次去B乡的收获，风势上下不宁，现在是候鸟越冬的时候，鸟飞有猛禽追赶之意，杂乱零落。八风与八卦的对应就不和你说了，只能说着实不太妙。算下来直指我们此去无收获，恐怕还有战栗之时。

　　钱纵这占了还不如不占，直叫人心神不宁。蒋良霖没多说什么，出门就是要用铁作胆。他透过后视镜看见郎放的表情，郎放依然云淡风轻，听见了也当没听见。蒋良霖相信郎放，也就不过多担心了。

　　他们早上九点出发，九小时后抵达B乡。这里是出了名的石头城，公共停车场不远处就是居民村。这村子建立在悬崖顶上，从古时候的守卫长城到现代的居民房屋，几乎全是石头做为主材料，从远处看只觉这悬崖村像一把无柄斧头，斧面凿了一半入地，人类则在这样险奇的地势上扎根，实在神奇。

　　“我爸留下的坐标很精确，误差不会超过五米，定下来是这石头村里面，但具体是在居民房里还是在空地上，这就不知道了。”

　　蒋良霖遥遥一指村落，他的方位感一直不错，所指的地方是村中的西北角，众人明了，在郎放的授意下，大家在停车场把过夜的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和着他们的工具一起放进运动袋里。提着箱子没法上这石头阶梯，他们全部选择轻装上阵，车停在山脚下的公共停车场。

　　这虽然是一个旅游处，但人气也没有其他地方那么高涨，发展的时间不长，以前还是需要脱贫攻坚的铁石头一块。他们订了离坐标最近的一家民宿，可真到地方了才发现，说着近，其实在村里绕来绕去，他们的民宿离坐标还有半小时脚程。

　　郎放刚进民宿就皱起眉头，不过他走在四人的末尾，无论是老板还是自己人都没发现。

　　蒋良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多民宿，到了Y省之后天天住民宿，郎放还说：“这已经算好了，至少还有这种明码标价的公共设施。”

　　蒋良霖难得傻笑着应了，是这样没错。

　　民宿老板提前打电话来问过他们抵达的时间，如今他们刚在房间放好东西，这边菜已经上桌了，全是当地的特色。因着这里还有点旅游的旺气在，村子不闭塞，蒋良霖也就没感觉那么紧张。他比较担心的是去到那种锁闭的村落，与其让蒋良霖和他们打交道，不如让蒋良霖直接睡在山里算了。

　　吃饭的时候老板的儿子过来确认他们的住宿时间，一共住两晚，餐食都包在住宿里了。外地人来这石头村吃饭，吃的基本是这种居民自家的小锅菜，建议他们一天三顿都在民宿吃，饭菜会按时间备好云云。

　　“对了，兄弟，你们这里下到渡口怎么走？崖下的金沙江上有游船吗？”郎放问道。

　　老板儿子道：“船有的，但现在太晚了，你们不熟这里的路，要坐船的话明早我带你们下去坐。”

　　郎放点点头，老板儿子以为他问完了，拿着登记的小本离开。

　　待大家风卷残云酒足饭饱后，郎放才压低声音道：“我进来这民宿的时候，看见庭院里那个凹下去的石池里有几个‘栽头魂’，就是那种身体被埋在地下，头在地面被枭首而死的人的鬼魂。吃完之后大家都上楼回房间，晚上没事不要下楼。”

　　“你应该等我们回房间了再说的，而且，”姜小巧打个冷战，“去厕所还得穿过那石池子呢。”

　　“房间里没厕所吗？非要在楼下上？”

　　蒋良霖回到房间之后才问郎放：“这栽头鬼什么讲究啊？会害人吗？”

　　他们刚才回房间的时候，郎放就开了电热毯，现在被子里烧得暖和，但房间里没空调，还是给冷个够呛。澡肯定是没法洗了，郎放在厕所里洗漱，回道：“这里以前是游牧民族逃难过来定居的，定居后修了城墙，大大小小发生了些部落冲突。这些栽头鬼就是被砍头的战俘，这块地在以前估计用作关押和处决这些战俘。这家里应该知道这回事，所以在修庭院的时候把采光做足，保证白天一定有光可以晒进来，可压这些栽头鬼。不过到晚上就有些问题，人乱走的话可能会踢到这些家伙的头，踢过之后，无头鬼会伏在你身后一晚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感觉呼吸不畅，大家会以为是高原反应。”

　　说罢，郎放甩甩牙刷，让蒋良霖也过来洗漱：“我们最好现在就睡，晚上三点左右恐怕要起来出门一趟。”

　　蒋良霖一头问号，刚才郎放有通知这个吗？结果他打开手机才发现，早在吃饭前郎放就在群聊里说了这件事，剩下两个还非常淡定地回“好的”，看来对这时间的设置见怪不怪了。

　　一想到今晚要摸黑行动，蒋良霖很不好意思地承认，他感觉挺兴奋的。虽然他忘了小学时候的记忆，但大概小学时出去郊游就是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吧。

　　订房时郎放阻止蒋良霖定大床房，他说：“除了大城市和人多的景点，我们还是定普通的房间比较好，我们的关系被知道了的话，我们可能会被针对。”

　　蒋良霖深刻接受批评，只能接受要久违地和郎放分床睡这一事实。他躺上床后，面朝郎放：“我们会不会被村民发现？”

　　郎放摇摇头：“所以要三点才出门。”

　　幸亏这个地方被开发成了景点，村民养狗护院的情况减少了很多，否则他们晚上真可能引一路狗叫。

　　“对了，你刚才问那金沙江渡船是为什么？”

　　“在此之前，小霖，我想问你，你觉得我们这次去的地宫和墓葬到底区别在哪儿？”郎放问道。

　　蒋良霖思索片刻，回答道：“地宫里没有葬人，作储藏资料的用途，大概规模会比墓葬小一些……其他的话，蒋家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如果是人的话，地宫里可能会设置一些防盗手段，但如果不是人的话，只要找到正确方式，地宫可能很容易就能进入。”

　　“你后面那段分析没错，”郎放点头，转个面仰躺，“其实我们还是应该联系孟老太太的，她去过地宫，能告诉我们地宫的基本建筑制式大概是怎样。但联系她的话，我们这辈子也进不了地宫。一切都要我们自己用肉身去踏一遍才知道，我听说你作为蒋家的直系，有你挡在最前面的话，过程会简单很多。”

　　“但是考虑到地宫能够储藏这些书面文件如此之久，想来还是做了很多机关设置，不清楚的话真的会很紧张。”郎放自己也很不安，而且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需要抛给蒋良霖，“地宫里的文件一定相当、相当、相当多，你要怎么才能通览一遍？”

　　蒋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朝，就算每一代只往里面塞一个笔记本，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工程。

　　“我这么回答你可能有些不负责任，但确实是我心中所想。”蒋良霖坦然道，“我感觉我只要进入一次就会知道我要什么。”

　　“直觉是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我之前也从不靠直觉过活，总是要做些理性分析，考虑周全。但这次我觉得可以试试，郎放，你也可以在这方面相信我。”

　　蒋良霖不是打诳语的那类人，他真挚坦诚。如果不是潜意识里某种信念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滋长并且发育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蒋良霖也不会拿它来说事。

　　他觉得总该有些明朗的线头露出来了。

　　所幸的是，郎放十分接受蒋良霖这个说法。他自然地回答了蒋良霖刚才的问题：“我问那个渡口是因为我们明晚可能还会趁夜游船一回，总之明天白天可以去探探情况。”

　　两边交换完情报，再聊片刻后，郎放就悄无声息地在某次蒋良霖说话的间隙睡着了。蒋良霖关灯，是死是活就看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