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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恋爱进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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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快递,在十二号楼一层的快递驿站中,取件码是C-1832,取完之后可以拆开,里面是老槐木,回来的时候带两根;二号雕刀,手柄上刻着号码;姜黄色罐子装着的雄黄粉,注意不要和土黄色罐子搞混,土黄色罐子里是琥珀粉,如果无法分辨的话可以一同带来……
蒋良霖将郎放发来的消息一一截图。郎放特意提醒,这些东西很难随人一起上高铁,所以蒋良霖可以用快递直接寄来。
随后,蒋良霖的微信上又收到一份十三人的名单,包括姓名、性别和推测的出生年份。郎放的信息也包含在其中。
这是郎放发来用以和杨梦曼的名单进行核对的“记忆中的名单”。蒋良霖是第一次知晓自己的“替身”信息,数下来发现女比男是六比六,正好。
其中有几位的详细生日情况被标注了出来,有些郎放则不记得。的确按郎放所说,只有郎放一人比蒋良霖大,其他大都比蒋良霖小一到两岁。
郎放的生日原来是一月一日,无论阴历还是阳历都是元旦。
为了体验一下两种公共交通的优劣,蒋良霖这次回H市选择乘坐地铁。数下来虽然花桥站到F大地铁站间隔几十站,需要换乘两次,但蒋良霖个人觉得似乎坐地铁比乘高铁方便,不由得感慨余氏医院的选址真不错。
“通勤”时无事可干,蒋良霖开着电脑把最后一点阎文文件阅读完毕。他心里有数,趁着无人打扰,蒋良霖还试着回忆了一下那天周经武展示出来的那些鬼画符。他没有带草稿本的习惯,郎放却有,蒋良霖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了郎放的便签本,发现郎放忘记将它从包里拿出来了。
征得郎放同意后,蒋良霖用郎放的便签本打草稿,将还有记忆的鬼画符默写下来,甚至还记得当时看见的鬼画符在照片中的方位、画在什么物体上。蒋良霖画出一个个长方形框,作为照片的示意图,不一会儿就绘出了十来个照片框,框内在相应的位置绘制出不同的鬼画符。
蒋良霖理解了为什么孟老太太一看便知这是阎文或是从阎文发展而来的衍生文字——因为阎文的典型特征实在是好认。
阎文是从汉字发展而来,汉字六书中象形、指事、会意和形声属于造字之法,让汉字拥有充分的表意空间。阎文的造字模式脱不出汉字的模式,同样是表意文字,也就是说每个字不是代表音节,而是有独立的意思。
关宜平在研究中指出,阎文在地下有一套发音方式,但在人间的研究至多停留在书面文字上,因为按理说人无法直接接触到地下世界的声音,“阴阳耳”比阴阳眼更为少见,更遑论其实大多数的鬼所用的语言还是阳间的语言。在这一层面来说,阎文是一种地府官僚和有地位的鬼神之间才能修习的语言,具有阶级性。
关宜平还活着的时候试图打通阎文的书面表达与读法之间的壁垒,可惜失败了。关宜平的人生只有短短三十余年,死时才三十五岁。
阎文在造字时比汉字的字形复杂,普遍将三到四个基础的阎文表意字拼成一个合成字,但其实阎文的表意字在形成的时候已经糅合了丰富的意思,这就让每个阎文字体都具有很密集的信息量,一个字就是一句话。
所以可能一行阎文只有短短三四个字,对阎文的执行者而言,这就已经是一句非常详细的指令。
阎文的理解法当然是文言文式的,蒋良霖在破译时感到非常痛苦,他的文言文学得可谓是非常之敷衍,没曾想到了这个年纪却要为了实用而重拾文言文。
孟沛沛早前评价说周经武搜集来的这些阎文字体非常具有现代的特征,蒋良霖则是做出了如下的理解。
这些阎文大多是重组的,与关宜平走访田野搜集到的“正统”阎文不同,但在基础的阎文表意字上又有重叠。可以看出,这些暗处改造阎文的人试图重新创造一套地表的阎文,他们了解阎文的基础表意字,然后根据现代的语言习惯来组合出复杂的正式阎文。
所以在周经武所展示的照片中,蒋良霖可以看出其中一两个字有明显的阎文重凑意味,比如其中一个,复杂的单个阎文字拆解下来再分别对应汉字,是这几个字:望、朝、裹,加阎文中特殊对应的天干地支,蒋良霖读出是干支纪年的癸酉年。
简直是狗屁不通。正统阎文分明可以拆出类似“小暑午时邑城鬼门前缉婴魂”这样的信息,可这些再造阎文不知道是在干嘛。
如果他是地府工作人员,看见人类这么发明地府火星文,估计会被气个半死吧,蒋良霖想。
“现代”的意思就是狗屁不通,看来当时孟沛沛的评价已经算是口下留情的了。
蒋良霖回到六栋302,换了一身衣服,还把水鬼喂了,这才出门去见周经武。
他预计今天晚上要回K市,把郎放一个人留在那儿住院实在是让蒋良霖于心不忍。说来不怕被人笑话,蒋良霖现在正是才理解自己情感的时候,巴不得天天和郎放腻在一起。
这冲喜带来的急速结婚就是把二人的地理位置迅速化成单个坐标,拆也拆不开的那种。
在门口保卫处等到人来的江高阳看蒋良霖一脸高兴,这才过去几天啊?怎么气质变化这么大?“蒋先生最近有啥喜事吗?”江高阳带路时忍不住问蒋良霖道。
那蒋良霖必不可能给大家散这喜气,连忙调整面部表情,反而问江高阳:“调查怎么样?说起来你们不是刑侦五支队吗?怎么不在你们的地盘上见我?”
江高阳没想到蒋良霖能问得如此精准,一问就问到周经武周副队的命门。江高阳压低声音道:“想这么做呢!但周副队不想让这件事成我们五支队公认的‘首要事务’,尤其是你这条线索,你知道的,走正规流程的话,现在还只能把你喊去调查呢……不过这也快了,也就这周吧。”
合着这是不正规流程,蒋良霖撇撇嘴,听说这周还要再来一次,蒋良霖觉得不如一次解决了:“今天下午我愿意去你们五支队的地盘上‘配合调查’,接下来这周我都不在H市。”
警察嘛,总是对这类案件相关人的动向十分在意的,江高阳不免抱怨道:“蒋先生啊,你们知道你们是案件相关人吗?乱出市的话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江高阳不敢说蒋良霖是嫌疑人,这词太重了,可他发自真心觉得蒋良霖和郎放不该给警察添乱,应该随传随到。蒋良霖不予评价,反正维持表面和平就好了,所以他听见江高阳的话只是笑笑,说道:“最近家里有点事,估计下周就继续待在H市了。”
回到那天的老地方,五支队在警察局总部的驻地就是十三楼。蒋良霖在楼下过安检的时候,笔记本电脑被没收,惹得蒋良霖不太爽快,但也能理解。
今天周经武就避开了杨梦曼,只喊了蒋良霖来。其实他更想让郎放来,不然走蒋良霖这条线非常简单,他的内容只需要走常规流程调查就行了。
这次的会议室就不止是对蒋良霖精神的独自挞伐,蒋良霖见会议室内坐了四五位生面孔,看气质感觉是学者,他们还有带两位年轻人,感觉是手下的学生。
事实证明,蒋良霖的猜测没错。周经武今天是让几位教授来看一下这种文字的情况,因为具体文本是昨晚收到的,所以周经武今天是开会来说明一下这种文字和他们调查的关联,目的是不着一字地催促这些学者能快点拿出成果。
于是蒋良霖得到机会第二次看周经武把之前的PPT材料重新展示以便。周经武说不允许他们拍照,删改过的PPT会在会议后发给各位,一副保密的样子。蒋良霖在脑内对了一边他的默写成果和PPT上的出入,发现他的默写准确性很高。他查漏补缺地记住了剩下几个当时没默出来的鬼画符,甚至当场开始破译,因为蒋良霖已经几乎记下了关宜平做的那一整本对应破译表。
这破译十分没有成就感,因为解出来全是乱码文字,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介绍会开了两个多小时,会毕,江高阳执行周经武的命令,留蒋良霖到最后。周经武找了每个教授都唠过一圈,他是局里出了名的人事通,说话做事有一套,力图把每个教授都哄好了。
有位F大的语言学教授先出来,他对这被单独喊来的小年轻很感兴趣,恰好周经武又没向诸位介绍这号人,就让场上的大家对蒋良霖更好奇了。
语言学教授头发花白,早已逾退休年龄,是被F大返聘回去的学科带头人。蒋良霖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和这案件的关系,他只能道:“我是周队所请民俗学者的助手,我家先生今天病了,只能由我来代听会议。”
老教授问蒋良霖“他家先生”是谁,蒋良霖胡扯出一个郎先生,说是之前都在国外接受民俗研究的训练,在某所大学做研究员,这次回国是做项目,国内的学者都不太熟云云。也不知道老教授会不会信,反正蒋良霖尽力了。
老教授又问起蒋良霖的名字,大概是对这小伙子印象不错吧。讲到自己,蒋良霖就可以自如地介绍了。在听见“蒋良霖”三个字时,老教授一脸思索地道:“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哦,是了,毕竟我爸也是你们学校的教职工。蒋良霖微笑道:“我爸以前是F大哲学系的副教授,叫蒋文丰。”
“噢噢!你是蒋文丰的儿子啊?”老教授拍拍蒋良霖肩膀,“怪不得耳熟呢,哲学学院是我们系隔壁啊。”
接下来老教授拉着蒋良霖絮叨许久,蒋良霖嗯嗯啊啊地听了许久,期间不停和教授的学生交换眼神,后者表示同情。蒋良霖为了打发人教授回去,特意提了他爸的死,毕竟中国人听到这种晦气的事总会脑子一清。
老教授说当时哲学系出讣告的时候他们也都去了,蒋良霖想,他爸还有这人缘呢?他一直以为他爸蒋文丰自闭得紧。
“小蒋啊,唉,以前还是我这么喊蒋教授的……”老教授陷入回忆,不过很快又抽离出来,说道,“F大最近要清一波教授的教学储物,包括手稿之类的,你既然回来了,抽空去替你爸领回来吧,我们文史哲的统一放在西楼。”
教学储物?这是什么东西?
老教授似是看出蒋良霖的迷茫,主动解释道:“小蒋啊,估计你也知道的,大家在H市的住宅也都不大,尤其是住在教职工宿舍的老职工……我和你应该还住同一个小区呢!房子不大,很多资料带不回去,所以我们一些和研究教学有关的材料可以储放在校内仓库中,包括藏书之类。”
“不过我们学校一直不缺学者,电子化也普及了,所以学校觉得我们可以处理这些资料,让我们把资料都带回去。”
蒋良霖感觉脑内的某个搭扣忽然“哒”地弹开。
“行,我这两天就去取回来。付教授您知道我这种教职工家属怎么领取这些材料吗?”蒋良霖客气地问道。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小陆是我的博士生,最后一届了,让小陆帮你去问问?”付老教授看向自己的学生,姓陆的博士生脾气也顶好,当下就掏出手机,说要加蒋良霖微信,问到之后会告诉蒋良霖。
蒋良霖却之不恭,心道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他估计他爸这一批资料里会有很多蒋家不知道的东西。这老东西,藏得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