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异闻谈》砂金流渚

57、恋爱进程

　　小陆博士早就意识到她导师占用蒋良霖太多时间，见周副队和最后一位教授聊完，小陆博士赶紧拉着付教授离开，说下午还有组会云云。

　　说来蒋良霖其实是这群学者里辈分最小的，他甚至还不是相关方向的学者，周经武为了他把会议时间从九点推至十一点，这个情蒋良霖打算承下。

　　周经武瘫在靠椅上捏鼻梁，闭眼抱怨道：“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明明是搞刑侦的，现在却在做什么学术报告。”

　　“自己发现的线索，跪着也得追查下去。”蒋良霖自在地用纸杯给自己接了杯热水，端着热水坐到靠投影屏较近的前方，坐在周经武对面。

　　是蒋良霖说的这么个道理，周经武重新支棱起来，双肘撑着桌面，往前俯身，问蒋良霖：“郎先生对这些……有什么看法没有？我知道这些资料在你们手里卡了几天，你们自己偷偷琢磨了吧？”

　　“说笑了，这几天家里事情多，忙着呢。”蒋良霖打了个太极。

　　“忙啥呢？”

　　蒋良霖如实道：“感冒发烧，连烧了几天，今天人还没好呢，真没时间。”

　　周经武总觉得才一周没见，这个蒋良霖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上次见他是游船发生事故的那天晚上，周经武只能归结于上次蒋良霖喝了酒，这次蒋良霖没喝，估计上次是不清醒吧？加上杨梦曼在场，吸引了周经武所有火力，蒋良霖的存在感自然就弱了。这次看他的存在感可一点也不弱，脸上就差没用黑色油性笔写“我就是睁眼说瞎话遛人来的”。

　　“对了，我听见你们刚才在门外说的话了。蒋良霖你够能编的啊，还给郎先生捏了个归国民俗学者的人设。”周经武伸手朝蒋良霖点点点，看蒋良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周经武只能直接切入主题，他感觉到蒋良霖对他缓和气氛的玩笑话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还嫌弃他浪费时间。

　　蒋良霖皮笑肉不笑，竟然找周经武讨要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道：“我的确做了点研究，不过我的电脑在安检的时候被没收了。现在会议已经结束，我也不会再偷摸记录什么东西，把电脑还我，让我也做个汇报？”

　　闻言，周经武喜出望外，连忙让江高阳去一楼找安检处的人通通情。“在电脑拿回来之前你先说说有什么发现？”

　　环顾四周，蒋良霖的目光精准锁定一块可推白板，他起身把白板推到自己身后。白板上尽是些没营养的散字，不知道上次是哪些倒霉家伙在使用，蒋良霖三两下擦干净，这就开始默写他从那些图片上提取出的阎文字形。

　　江高阳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副队咬着笔头一脸迷惑地坐在桌前，而蒋良霖一手叉腰一手握笔，竟然是在给人上“语文课”。

　　“还没懂吗？”蒋良霖划圈，再戳戳白板，他刚才已经拆了两个阎文复合字给周经武解释原理，但周经武一脸迷茫的样子让蒋良霖十分挫败，简直是对牛弹琴。

　　周经武偏着脑袋打量白板上的鬼画符，迷茫道：“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这些一坨一坨的笔画其实是单个阎文字，然后这些字可以和汉字互相替换，然后几个阎文字体凑成一个阎文复合字，这一个字就是一句哈？”

　　“你这不是懂了吗？”

　　“这鬼画符认真读起来让人眼晕啊！”周经武一推笔记本，他是懂了原理，但是不知为何，一旦仔细将这阎文字体盯进去了，周经武就感觉脑仁发疼，简单来说就是不能久盯。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验证这是偶然情况还是一般情况，周经武把江高阳唤到自己的座位上，让蒋良霖按刚才的讲法再给江高阳讲一遍。蒋良霖头挂黑线地再来一次，这次教学的结果证明，周经武不是特例，江高阳在学习单个阎文字体的时候也感到强烈的晕眩。

　　“这难道还挑人啊？”蒋良霖喃喃道。周经武第一次在清醒情况下面对这等玄幻事件，他不信邪，让蒋良霖把投影仪的线接上蒋良霖的电脑，他倒是要好好听听蒋良霖要怎么讲这玩意。

　　可惜他有这个想法，蒋良霖却感觉不耐烦了。

　　“现在你们要做的，恐怕是把之前的照片资料和……对，那本青少年插图版的《水浒传》上不是有很多草稿吗？你们需要把草稿拿出来一个个拆解成基础的阎文单字，试图解读。”

　　周经武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开了关宜平整理版对照表，脸色怪异地问蒋良霖：“这里怎么看也有几千个对照字，你都记下来了？”

　　蒋良霖选择不回答他。如果太臭屁地回应“是啊我都记下来了”，他感觉自己会被当人肉破译计算机；如果谦虚地说自己没有记下来，蒋良霖又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个完全，给人脱稿讲解都没问题。

　　“行，我懂了，真有你的。”周经武给蒋良霖竖个大拇指，原来这位也是个能人志士，怪不得能认识郎先生。

　　光是让周经武把这几本看完都要花他不少他心力，头悬梁锥刺股都不足以形容这惨状。蒋良霖安慰他们道：“你们看了关宜平先生的手记就会知道，这种文字在我们活人世界很难流通，所以这种文字在出厂设置的时候就可能带有天然的屏障。”

　　想了想，蒋良霖把刚才这番话转成人话，又说一遍：“意思是，这种文字挑人来读，一般人读不了。”

　　江高阳和周经武心想，你这是安慰人吗，你这是来炫耀来了吧。

　　“这样的话，我还挺担心几位老教授的，不知道身体能不能负担住研究阎文。”蒋良霖思忖道。

　　经蒋良霖提醒，周经武只能又私下同几位教授交代了一下研究这种文字的困难程度，虽然蒋良霖觉得，他愈是这么说，教授们愈有研究的冲动和欲望。

　　那天黄浦江夜游船的事件已经立案，立案后公安启动取证调查的流程，蒋良霖是证人，今天江高阳就带了公安机关的证明文件，打算带蒋良霖去他们五支队所在处做正式的证人询问。

　　周经武在这里继续琢磨他的阎文资料。蒋良霖觉得周副队挺可怜的，活脱脱像学不会某些科目但不得不学的可怜高中生。

　　临走之前，蒋良霖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余光看见抽屉里露出的用保护袋封号的《水浒传》证物，蒋良霖提醒周经武道：“周队，你知道有些邪门的事和阎文有关，所以你在研究的时候须得注意周边的人。这一点你也要告知给那些教授们，好奇心引来祸事就不好了。”

　　这一层周经武倒是没有考虑到。江高阳带蒋良霖离开后，周经武一人留在空旷的会议室内，本想强打精神，然而定睛再看那字，只觉得鬼气森森，余光里总是看见门框或窗框边沿有黑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伏在门窗后观察他一样。

　　周经武这么一位一身正气不怕鬼神的警察，怎么会被这种错觉打败，结果他一下午接到几个未显示电话号码的电话，点开又发现对面没有任何声音，这么反复来几次，简直把周经武搞魔怔了。

　　江高阳那边，他领着蒋良霖下楼去往地面停车场，结果二人才未迈开几步，就听见侧面传来几声鸣笛。蒋良霖驻足，看见一辆黑色大切诺基的车门忽然打开，里面下来一位……杨梦曼。

　　“去五支队取证？坐我的车。”杨梦曼的语气不容商量。

　　她今日难得重穿黑色警服，外面套一件同色的长款羽绒外套，头发束成高马尾，很是利落精神。江高阳一脸疑惑地凑上去问她：“你复职了？”

　　杨梦曼勾唇得意道：“之前本来就是休假而已。”

　　“回哪儿？还是回街道的分局？”

　　“当然是回五支队。”杨梦曼拍拍车门，让他们上车，她道，“之前在别的分局上工给你们打掩护顺带空出人头，现在支队都没人了，我还回街道干嘛？”

　　江高阳坐在副驾驶座，他把蒋良霖赶到后座去，让蒋良霖享受一把坐领导座位的感觉。

　　通过江高阳和杨梦曼的对话，以及上一次杨梦曼同周经武吵架的那些内容，蒋良霖大致得知，杨梦曼其实来到H市之后是落地在五支队的，但由于当时和空降的周经武撞车，杨梦曼的晋升空间被打压，所以后来杨梦曼自愿去了某街道的分局。不过她也是在那个岗位上才认识了段幸，对此杨梦曼感觉，这是她调岗之后唯一不亏的一件事。

　　如今李朝志李队长彻底休假回家，周经武独挑大梁的半年来，效果并不好，这就给杨梦曼一个杀回马枪的余地，如今她空降回去，可以和周经武平起平坐，主要是负责速破案件的方向。

　　“周经武这人啊，磨叽，油头，好拍马屁，做事讲求滴水不漏，慢工出细活，有时候挺好的，但有时候会觉得啊，这人不适合做刑警，你懂吧？”杨梦曼是个开车老手，以前在联合国开过军车，车轮子不知道碾过多少崎岖土地，如今在平坦的城市大道上行车，只觉得一根手指都能解决开车问题。

　　“破案唯快不破，否则犯人逃了，或者重要证据因为时间问题而受到影响，这些都会很麻烦。”杨梦曼心情极佳，蒋良霖却盯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他的心率从刚才开始就隐隐升高，现在他的心跳已经跳到令他无法忽视的地步，突突突突，不至于要蹦到嗓子眼，但擂得他胸口发紧。

　　早上蒋良霖走时已经给郎放带了早餐过来，陪着郎放吃过早餐才走。蒋良霖走后，郎放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着，等护士过来交代今天的安排。

　　他这几天要定时验血。余芳洲说，她可能随时会想到一些补充的检查需要郎放配合，郎放表示理解，所以郎放这几天都要等待余芳洲的“灵机一动”。

　　郎放的第一次抽血在早上八点半，第二次抽血则在下午一点半。

　　第二次抽血时，小护士一边给他捆着止血带，一边问道：“郎放，你的家属要来探望的话，需要你这边主动向院方登记哦，我们不接受主动上门探望的。”

　　“我知道了。我应该没有要来探望我的家属。”

　　小护士将针推入郎放肘窝内侧的大动脉，她解开止血带，若无其事道：“今天你的家属来找你了，你不知道吗？”

　　家属？什么家属？在这么敏感的情况下，郎放只能觉得不寒而栗。

　　要知道的是，他现在是为了自己特殊的身体情况才来这么一家私人医院住院，他不想让任何无关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是谁会直接找上门来？郎放的心跳蓦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