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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恋爱进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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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欲这东西强求不来。
蒋良霖毫不怀疑,如果蒋良霖有选择其他的“替身”的另一可能,郎放会麻溜地把蒋良霖打包然后推给另一位“替身”,然后在暗处默默付出,有什么想法都在心里藏一辈子,无人问起便任其沉入岁月洪流,直带进坟墓。
否则郎放不该感到有危机感吗?于情感这层,蒋良霖可不觉得此时冒出什么“备用选项”是件好事。
“郎放啊,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
蒋良霖也学着郎放的姿势,半拧身过来,同郎放面面相觑,他挑眉道:“蒋家人这么多‘替身’,一代配十三个,最后只能选一个,总有人会选不出来吧?”蒋良霖没把话说得太敞亮,因为他看见郎放的脸色晴转乌云。
是啊,他们之前怎么没聊过这个呢。郎放咬了咬下唇,很是纠结要不要和盘托出,良久他才道:“会有这种情况,而且屡见不鲜。蒋家的家规规定了在结婚时只能选一人,但其实……”
“……其实等结婚的那位‘替身’死了之后,蒋家直系就可以和喜欢的其他‘替身’在一起了。”
听者唏嘘,说者无奈。蒋良霖犹记他很早之前同郎放的谈话,他问,成为结婚对象的“替身“难道就不能把蒋家人杀了以保命吗?如果在这种小三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作为结婚对象的“替身”完全不必同蒋家人在一起,不如成就那对真爱。
结了婚,就代表“替身”心甘情愿为蒋家人挡灾。蒋良霖甚至不用去细问都能知道,但凡蒋家出现卑劣的直系,同“替身”结婚之后,让“替身”心甘情愿替自己赴死。“替身”死后,蒋家人和其他“替身”的生命危机得以解除。
这不就是用自己的命给人家做嫁衣吗?蒋良霖咋舌。
“合着蒋家人还能续弦,挺不是东西的。”蒋良霖每次点评蒋家人的口吻都很疏离,就像他吐糟的蒋家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样。
郎放不置可否。郎放不能对任何人有道德上的要求,除了自己。所以每每聊到这种话题,郎放总觉得自己很没有发言的余地,毕竟他最是清楚,蒋家以前就有这样的先例,而且数量还不少,他的地位相较而言弱势许多。
这当然不是说他认为蒋良霖会出轨或是把他当垫脚石,只是郎放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有这么一天来临时,他不会有陨石撞地球山崩地裂之感。
天地可鉴,如果蒋良霖知道郎放当下的思虑,他肯定气得不行,这还没好好过日子呢,怎么就展望自己出轨做渣男抛妻弃子升官发财死老婆了?
郎放情何以堪地单手捂脸道:“孟老太太就是蒋老太爷的续弦。”
蒋良霖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种事也离得太近了,就是隔代!
“我不能擅自揣测长辈,也不知道蒋老太爷与孟老太太有什么往事,只知道孟老太太确实在蒋老夫人去世后一直陪着蒋老太爷,所以你看,孟老太太是那一代‘替身’的中心人物。”
蒋良霖幽幽道:“蒋家人没报应?我不信。”
“这就不清楚了,毕竟蒋老爷子走得也早。”
“估计那就是他的报应。”蒋良霖斩钉截铁道,“多闹心啊,我要是我奶奶,在堵车的黄泉路上看到这么个人,恨不得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摁死在忘川河里,恨不得让他再死上几回来解气。”
郎放被蒋良霖这番言语逗乐,可笑也就只笑了一小阵,随后他淡淡道:“是啊,换我也会很难过的,也不知道只能装两个人的坟冢是不是日后要被掀开,塞进第三人,或是把我当做第三人那样挪走。”
“明明是你先来的。”蒋良霖附和道。
“这事也分先来后到吗?”郎放叹息,松快松快肩膀和腰肢,不打算再坐,这外边还是有些冷,坐下只能歇歇脚而已。他率先站起来,朝蒋良霖伸手道,“回去了。”
蒋良霖回握郎放的手,并在之后一小截路上一直不放手。郎放后悔,他只是下意识借个力让少爷站起来而已。
大概是临近午饭的点,公园小径上渐渐出现旁的人,有成对的老夫妻,也有单独行动的护工,更多的还是独身一人的老人。听说食堂那幢楼里有老年人的棋牌室,中午之后才开门,所以一些老年人在中午时分会离开自己的疗养别墅,三三两两往食堂方向去。
有些老人看见两个男人并肩牵手走在小径上,但也没多说什么。唯有一位坐在轮椅上并被护工推着的老年男人在看见蒋良霖与郎放缓步慢行后,他道:“外边马路那么宽,怎么不上那儿溜达?来养老院让我们这帮老东西看着闹心。”
老人目色浑浊,身形佝偻、柴瘦,至少八十多岁往上。郎放不打算冲撞老人,但蒋良霖拍拍他们相握的手,开口道:“也没见您厥过去呢?看得闹心就别看,让护工推您回去。”
老人自知嘴贱,人家小情侣走在路上平白无故被人多嘴,肯定会心情不好,可老人就是忍不住。这一路年轻人少,不如说,年轻人压根不来这里。老人能想到蒋良霖与郎放来这儿的唯一理由就是看望长辈,所以老人心中不忿,忍不住多嘴一下,谁让他从没被孙辈探望过呢?
“来看家里老人的?他们知道不?”老人被蒋良霖刺回去后没多大感觉,反倒是产生了继续对话的兴致。
奈何蒋良霖根本不想鸟这老不死的了,说话又不好听,管得又那么宽。蒋良霖长腿一迈,带郎放紧走两步远离这说话不好听的老头。老头后来问的话,蒋良霖权当没听见。
食堂宽敞热闹,蒋良霖和郎放上到三楼,拐进一家炖汤店。郎放喜吃辣,所以蒋良霖给郎放点了两盘辣菜,又让老板上了一盅乌鸡汤,这个天气喝正好。郎放比较关注食堂的物价水平,一看物价还好,不能算是物美价廉,但好歹符合品质。
两菜一汤的分量都不小,于是蒋良霖没有再多点其他菜。他原本不吃辣,但最近他决心学着吃点辣,总之是不想让郎放再迁就他,每次吃那些没滋味的菜就辣椒酱。不会吃辣就很难做出好吃的辣菜,蒋良霖如此认为,所以为了日后更好地在家中掌勺,蒋良霖都要逼自己尝试些新东西。
郎放见蒋良霖吃得哈赤哈赤吐气,唤来老板准备加不辣的菜,结果蒋良霖摆手拒绝,告诉郎放道:“吃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我怕你吃了之后胃难受。”郎放给蒋良霖倒水,但又怕蒋良霖一边吃辣一边喝水会拉肚子。
“医院就在这儿,不来不去,大不了下几层楼买药。”蒋良霖颇没心没肺地说道。
辣椒入肚,又是暖身的乌鸡汤,郎放只觉得一把火从心底烧起,烘得他不知所措。这就很像坐在壁炉前发呆,凝视壁炉火堆,眼睛被炙烤得发干、模糊,通体温暖。发呆时旁的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把身体内多余的水分蒸出来,包括委屈的眼泪和这些年吃苦流过的汗。
苦痛统统蒸干,只留下温暖干燥的躯体和无所事事的灵魂,等待一场接下来的一场好梦。
郎放如今就是这么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他怀孕了,孩子来得太快,自己都还全无实感,蒋良霖却在那个夜晚先一步地接受了孩子的存在,说,还没有爱上他,但已经习惯了他,然后又不停地想象那个小家应如何种模样,恨不得把名字都定下来。
郎放放下夹菜的筷子,蒋良霖把汤盅放在郎放那侧,几乎没喝过一口。郎放舀起一勺汤,递过去喂蒋良霖,蒋良霖抬眼看看郎放的表情,自然地喝下。
嘴里辣得发痛时其实不能喝热烫的汤水,会使人更感觉痛感严重,可蒋良霖还是喝了。
好在郎放只喂了一勺后就发现蒋良霖又开始呼气,才意识到为什么蒋良霖一口汤也不喝。郎放吃得差不多了,只能挑着菜里的花生米佯装还在吃,他垂眸沉声道:“明明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是我疼你,包括我自己都是这么认为——到头来却变成你将就我。我还挺不知好歹,还迟钝,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是真的想和我过日子。”
哟,可算是回过味来了。蒋良霖见郎放一颗一颗挑出干辣椒,往自己的骨碟上放,蒋良霖难得认真道:“我们就事论事。在感情上你是有些迟钝,但不代表你就是个迟钝的、不知好歹的人,这一点要分清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多想想你是一个多好的人,而不是总被这些生活的偶发事件给下定义。”
就像郎放现在傻乎乎地挑辣椒壳一样,其实蒋良霖明白,郎放是怕蒋良霖一筷子夹错菜,但是有些举动是没必要的。蒋良霖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瞎子,他不会夹到辣椒。但要说郎放此时此刻的举动是没必要的吗?不是,郎放这颗心就值得蒋良霖珍视。
将郎放的那些想法和行为放到更广的维度上看,他的出发点绝不是吊着蒋良霖,甚至折磨蒋良霖。郎放的心是好的,只是不得其法。
蒋良霖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看郎放吃饱了,就把汤盅端过来,给这顿饭扫尾。他在喝汤的间隙中说道:“刚才我们在湖边聊到先来后到,但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必讲这个。我早一些,你晚一些,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我们今后会是同步的。彼此照料,彼此关爱。一想想未来,我就感觉不必拘泥于现在谁对谁好的事,因为我相信你肯定有一天会回过味来,跟上我也好,拉我一把也好。”
“要对我们的关系有信心啊!”
蒋良霖感觉自己终于把话说清楚了。之前一直寻找机会但是没说出口的这些话,今天全部倒出来,平和地,包容地。
这对蒋良霖来说是一小步,但对郎放而言却是一大步。
直到郎放跟着蒋良霖回了病房,郎放在单人病房的厕所里脱下毛衣,又脱下卫衣,抖开条纹的病号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干掉的耦合剂还有一部分残存在他的皮肤上,在这皮肉之下,他和蒋良霖已经有了这份关系的实质性证据。
郎放此时也才意识到,如果他以过往的、对蒋家人一贯的期望来对待蒋良霖,是对蒋良霖的污蔑。
郎放鼻子一酸,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在和蒋良霖的独处中带录音笔——蒋良霖说话那么有道理又那么哄人,却只能听一次,真的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