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恋爱进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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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木门的隔音效果不好，呕吐的声音又很难控制。蒋良霖敏锐地捕捉到门后的动静，直接合上电脑，去敲厕所门，问郎放道：“不舒服吗？开门让我进去。”
郎放的回应来得格外慢，他快速漱口，装作没事人一样开门出来。不知是不是郎放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蒋良霖很心烦，而他郎放不能在这个时候撞蒋良霖的枪口，让蒋良霖烦上加烦。
蒋良霖在门口用肩膀堵住郎放，郎放今天怎么像泥鳅一样滑来滑去，就是不正面面对他。蒋良霖担心郎放又烧回来，只得把人抵在门前，伸手摸他额头。郎放略略挣扎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让蒋良霖摸了。“我怎么感觉又有点烫？”蒋良霖低语，“刚才吐了？”
“早上吃了点早餐，不合胃口。”郎放兀自解释。他试图从蒋良霖的胁下看向屋外的姜小巧，他决定今天得把这家伙轰去外面住，否则他和蒋良霖都得在蒋良霖家做贼，沟通交流起来还是太不方便。
“嗯。”蒋良霖接受郎放的解释，转而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气了？郎放，看着我，不要再看姜小巧了，他睡得像死猪。”
其实郎放根本不是想看谁，而是不敢与蒋良霖直视。
他今天分明有着充分的理由出门，只要和蒋良霖说清楚就行。可大概是因为郎放感觉不适，连带着对蒋良霖的情绪也向负面的方向揣摩，呈现一种很惊疑不定的状态。
“我没有生气。唉，只是早上起来发现你还是准时走了，心里不太好受。水鬼的事也不值得你前一天病到三十九度后一天就早上六点半起床出门。”蒋良霖说完，更觉得心头淤堵，干脆双手捧起郎放的脸，发泄似的搓搓。
这话说得酸溜溜，不是吃醋的酸，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酸臭。
“不要在厕所门口聊天。”郎放还是推开了蒋良霖，不过刚推开就又后悔了，这大逆不道的手和大逆不道的嘴啊！郎放真是怒其不争。
蒋良霖被郎放推开，心头顿起“没办法”之感，郎放闷葫芦的性格很难办，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来这么自闭一下，蒋良霖主动凑近了也没办法解除郎放的自闭状态，反而似乎会把人逼向更封闭的境况。
可郎放对他好的时候又很多很多。蒋良霖算是总结出来了，郎放只能单方向地对蒋良霖好，一旦蒋良霖反过来示好，郎放就躲到八百米开外的地方，还有继续往外躲的趋势。
如果被蒋良霖的直球逼到墙角，那郎放就会极限二选一，要么突然接受，要么突然狗急跳墙。
郎放的反应是蒋良霖这辈子做不会的那道概率题。
于是蒋良霖也不再逼郎放，看郎放回房间，大概是休息去了。蒋良霖只知道郎放刚才在厕所吐了一遭，还不让蒋良霖进厕所关心他。
其实人在吐过之后，如果能有个人在一旁帮着拍背顺气，或是递一杯漱口的清水，那么不适感很快就能过去。
蒋良霖自己捏着自己酸疼的肩颈，心思却全在郎放身上。他真是感觉太无力了——郎放出现之后，蒋良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个空有脑子的废物。为什么感情的交流会这么困难？为什么该说的话都说了，反应和结果却还是让人捉摸不透？
蒋良霖只能认为今天郎放的心情不太好。早餐的事是真是假，蒋良霖也不知道，他只能信了，不信又能怎么办？
中午时分，赖床的姜小巧被郎放直接提着衣领拎走，郎放强打精神给姜小巧塞了一瓶混合的草药粉，专门去鬼留下的印记，让姜小巧在家里浴室洗完澡就去住小区外的快捷酒店。
姜小巧洗完之后，一打开浴室门，他们满屋子都是煮中药的味儿，蒋良霖开窗散气散了半小时都没散完，而姜小巧就带着这一身草药味花蝴蝶飞走。
实话说，姜小巧也住够了。蒋良霖和郎放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根本只是装睡，支着耳朵听了不少的互动。他察觉到郎放和蒋良霖的相处不太正常，而自己再待下去就是真的不懂事。所以姜小巧得了郎放的首肯，身上再由草药一处理，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的灵媒生意都要泡汤，可姜小巧就当他给自己放假，还是别再给哥们儿的感情生活添麻烦。
姜小巧走后，蒋良霖收拾客厅的被褥，郎放自觉地进浴室，收拾姜小巧留下来的草药残渣。姜小巧并没有把他们的浴室搞得一团糟，垃圾都丢进了垃圾桶里，只走的时候又缺了心眼，忘记把垃圾袋直接顺手拎走扔掉。郎放要换垃圾袋，结果一开垃圾桶，又被熏得胃部剧烈翻涌，抱着马桶来了个二次呕吐。
这回蒋良霖眼疾手快地奔进浴室，只一眼就明白郎放不适的点在何处，先把垃圾袋拎走直接带去楼下扔了，再跑步上楼，回屋之后郎放正扶着洗手台漱口。冷水入嘴，复又刺激喉头，让郎放又欲作呕，只能垂头放下水杯，双手撑洗手台，难受地喘气。
蒋良霖默不作声，踱到厕所门前，之前说话让郎放惊疑不定，那他就不说了。蒋良霖本就知道自己的情商有点问题，不能让这破嘴来火上浇油。
终于让蒋良霖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小心翼翼地拍拍郎放的后背。见郎放没有别的反应，蒋良霖像终于得到机会摸猫的铲屎官，仔仔细细顺毛捋，而且只敢捋后背这块儿，比撸一只不熟的猫还谨慎。
郎放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水杯里最后半杯水漱完，收拾了杯子，蒋良霖期间一直站在门外侧，不挡郎放出来的路。饶是郎放这粗神经的，这分钟真的意识到了蒋良霖的沉默，抬头看门外的蒋良霖，蒋良霖错开与自己短暂相接的目光，几步走开。
“蒋良霖。”
这是郎放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喊蒋良霖。
蒋良霖止住脚步，又又又不解起来。这郎放今天怎么反反复复，蒋良霖难以自抑地叹息一声，问他：“怎么了？”
“谢谢。”
“郎放，你除了会说‘对不起’和‘谢谢’之外，能对我说点别的吗？”蒋良霖彻底无奈，他今天心烦就是心烦在这儿了。郎放接收到他这心烦的情绪，其实内心隐隐崩溃，他是真的没办法应付蒋良霖的不高兴，他一看见蒋良霖不高兴就智商出走，词库里的确就只剩下“对不起”和“谢谢”俩词。
他太不会了。或者说，郎放今天自己也没觉察出来，他的委屈在一回家面对蒋良霖那句埋怨时就已爆发，但他自己没意识到。他的意识根本觉察不到他的委屈情绪，忍着给蒋良霖发了对不起，结果又被蒋良霖堵回来，仿佛能透过手机上那几个字听见那种吵架的语气。
郎放吐了，蒋良霖把他堵在门口，问他是不是吐了，郎放不想当着姜小巧的面谈怀孕的事，喉咙又被自己的委屈堵住，到了没能说出几个解释的词。回到房间之后郎放反复回味这种说不出话的感觉，直到吐了第二回。
其实郎放在感觉蒋良霖轻拍他背的时候，就已经眼角泛红，强忍哭意。感动和委屈糅杂在一起，郎放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蒋良霖躲着他走，这才让郎放彻底感到受不了。
郎放觉得自己矫情又恶心，还是个粗神经的弱智。郎放在心里给自己扇了几个大巴掌，逼出“蒋良霖谢谢”五个字，结果蒋良霖又把问题抛回来，问他，你还会点别的不？
郎放真的不会了。
他不仅不会，还觉得浑身无力。为了逃离这种尴尬，郎放几乎同手同脚地回房间，第一次把门关上，锁门，抱头蹲在门后，面朝墙壁，竟然是做出了小时候郎放万分局促时会做的鸵鸟动作。
儿时的郎放每每做出鸵鸟之动作，都得伴随着眼泪和鼻涕。长大了也不例外，但好歹长大之后不流鼻涕了，还学会不出声地哭。
他和蒋良霖避而不谈的那个话题，他郎放怎么配提呢。蒋良霖昨天高兴，今天就不高兴，是为什么？是想明白了？想通了？反悔了？但郎放又相信他家少爷不是戏言的人，那郎放只能认为是他又做了糟糕的事，又毁了这一切。蒋良霖做什么都是事出有因，郎放做什么都是临时起意。
门外的蒋良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郎放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蒋良霖马上意识到自己又他妈的说错话了。
或许症结不在于说了什么话，而在蒋良霖能心安理得地说出这些话。
蒋良霖心安理得地埋怨郎放，心安理得地让郎放不要做这个又不要做那个，心安理得地让郎放开门并让郎放暴露他的脆弱，心安理得地在郎放松口的时候又趁机发泄不满。
这已经是一套身体的惯性程序。
若不是蒋良霖已经二十五岁，加上蒋良霖开始思考他的感情，蒋良霖不会意识到这种心安理得的存在。血往脑涌，一片乱想，蒋良霖也罕见地陷入了自我厌弃，他不是这种滥用别人的好意的人，也不该是这种理所当然的人。
这嘴没用可以捐了。蒋良霖心下极度难受，他这天才第一次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愁得团团转。
包括他蒋良霖之前打的那些直球，难道真的是好的表达方式吗？是不是太快了？还是太直接了以至于逼得郎放没有任何思考和反悔的时间？郎放后悔吗？郎放终于学会后悔了，蒋良霖难道不该因此感到开心吗？至少郎放是在为他自己考虑。
蒋良霖也不会了。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他在电脑前发呆，电脑屏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文件永远停在某一页。后来蒋良霖去淘米煮粥，去收纳被褥，去扫地，去浴室刷马桶，去……他在家做了全套家务，郎放都没开门。郎放是睡了吗？蒋良霖希望他是睡了。
可惜郎放没睡。他应激地哭完之后坐回床前，把自己这张不争气的花脸收拾干净，打开手机，不敢开微信，不敢再看蒋良霖回的话。他只能打开前一夜截图的微信界面，蒋良霖说他们只能依靠彼此。郎放勉强剥出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高兴的话可以去吵一架，可以摔门而走，不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只是不敢而已。
直到蒋良霖的微信消息突然而至。
蒋良霖：[图片]
第一张是蒋良霖正在煮粥的照片。
蒋良霖：[图片]
第二张是蒋良霖正在阅读的阎文资料的那一页。
蒋良霖：[图片]
第三张是蒋良霖蹲在卧室门前的自拍。
郎放这才发现自己弓着身坐在床沿看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登时腿麻腰酸。他为了不发出声响，脱了鞋赤脚在地上慢慢地挪，挪到门前，郎放下意识地趴在地上往外看，看见门前现在正是蒋良霖蹲着。
蒋良霖：[图片]
第四张是蒋良霖不知从哪儿翻出了那枚完全没用的银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展开纤长手指骨节，大概是想让郎放看他乖乖戴戒指。
蒋良霖：[图片]
第五张是表情包。一只小猫倚靠着大猫，大猫旁标注了“你”，小猫旁标注了“我”。
郎放怀疑，他再不开门，蒋良霖就要用表情包轰炸他的微信了。怎么还有点幼稚呢？
结果下一秒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蒋良霖：我进来给你送杯水
郎放赶紧跑回床上，钻进被子里，光速装睡。
蒋良霖看见郎放面朝墙壁，穿着毛衣和牛仔裤睡觉。床头的垃圾桶里很多纸团，蒋良霖希望郎放没有感冒流鼻涕。
蒋良霖：郎放
蒋良霖：我们这样真的很像谈恋爱的初中生
蒋良霖：放学的时候吵架，各回各家，然后我怎么走也走不到我的家门，兜兜转转来到你家楼下，抬头看你家的灯，发现你家的灯怎么还没亮，上楼一看发现你坐在门前，忘记带钥匙
蒋良霖：这比喻好弱智
蒋良霖：但我没办法
蒋良霖：好好睡吧
蒋良霖捧着手机啰啰嗦嗦打了一堆字，每句话都经过斟酌，不是脑子一热说出去的伤人的话。他把“醒来之后我们谈谈”八个字删掉，怕郎放醒来看见这句又感觉到压力。
蒋良霖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在郎放背后继续杵着。郎放的手机在被子里不停发抖，蒋良霖觉得这样或许会吵醒郎放，就停了发消息的念头。过没一会儿，他想把之前发的那些消息都撤回，这当然是不行的。
蒋良霖：[[早孕反应怎么办，看这十条注意事项……][xx新闻]]
蒋良霖：刚才还在说初中生的比喻，现在又转发这种新闻，感觉很缺德
蒋良霖：醒来之后你可以生气，可以吵架，但是不要不理我
蒋良霖：[图片]
最后一张图片是蒋良霖盘腿坐在门前，笔记本架在凳子上。这样郎放醒来开门就会看见一个堵门的蒋良霖，他今天将堵门进行到底。
蒋良霖：最后一条了，好好睡吧，我的郎放
蒋良霖扣上手机，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行为都像是自我安慰。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像个小学生一样微信轰炸郎放，他会憋得什么都干不进去。浪费的这些时间至少要表达一些真情实感，说出来就不算浪费。
刚重新打开笔记本没十秒，蒋良霖身后的门开了。
蒋良霖回头，仰视出门的郎放。忽然间郎放蹲下身，猝不及防地搂住蒋良霖的脖子，蒋良霖刚想开口，就感觉一阵热流顺着自己的后颈流入后背的皮肤。
卧槽，郎放哭了？
蒋良霖手忙脚乱。
他就不该像个弱智一样任由那个小学生一样的自己给睡觉的郎放狂发微信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恋爱进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