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恋爱进程 ...
-
相比郎放的茫然和怔忪,蒋良霖很快找回理智,虽然他的理智在此时此刻也没啥用吧。医院大厅人来人往,蒋良霖将郎放拐去大厅的椅子重新坐下,郎放突地抱头纠结起来。蒋良霖自知这时候他不能出言干涉,他和郎放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需要时间来静默地处理问题。
片刻,郎放终于松手、抬头,他问蒋良霖:“我们可以回去吗?”
“可以!你如果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我们现在就回家。”说罢,蒋良霖往郎放的兜里塞了一片暖宝宝,顺带将他口袋里的卫生巾取出,塞进自己书包里,以免郎放感觉口袋鼓鼓囊囊的,硌人。
“不是,我说的是回N市。”
原来说的是这个。蒋良霖略一思索,道:“可以,今晚就回去吗?”说罢他掏出手机看票,H市回N市的高铁动车一直到十一点都有票,他们要想回去的话现在可以直接启程。
可考虑到家里还有人等着他们,郎放眼下还有急事未做,突然因为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而返回N市,再花上那么一两天的时间……怎么看怎么划不来。
所以他只能摇摇头,说:“当我没说吧。”
郎放休息好了之后主动起身,蒋良霖下意识去扶他,结果被郎放不动声色地躲开。
蒋良霖不解,只得跟上郎放。他感觉郎放心情很差,视线也不再投在自己身上,而是投向地面或是远处的建筑物,在思考着什么。
他们在路边随手招了一辆的士,一路无话。
下车后,郎放才道:“姜小巧不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他问起的话,小霖你就只说前面那些检测的情况就好。”
蒋良霖道:“你自己的事全由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多嘴坏事,放心。”
听见蒋良霖这么说,郎放一时间有些迷失。也不能说是心中有异样的滋味,蒋良霖这么配合他,还贴心照顾他,他应该领少爷的情才是。可到了现在这个关口,郎放很想知道蒋良霖的意见。
不过,就连郎放自己都没什么“意见”和想法,强迫蒋良霖先给出态度意见不太现实,也太强人所难。
郎放在回到家之前向蒋良霖一五一十地托出昨天半夜上山捞姜小巧的情况:他先到了那个当地人名叫望燕坡的地方,尹涵雨的坟不在山林外圈,郎放之前来过,所以他直驱坟墓所在地。郎放到的时候虽已不打雷,但雨势一点未弱,起初郎放还打着伞去找人,后来撑着伞在山林中愈发难以行动,只能弃伞顶着雨继续进山。
途中有一段不短的下坡路,郎放穿错了鞋,雨又将许多枯枝败叶从树上打了下来,混合着泥浆,滑得不得了,郎放小心翼翼但还是摔了一跤。下坡的坡度不低,这一跤让他在地上滚了几遭,郎放刚爬起来的时候还庆幸自己没有刮破脸,否则回到家蒋良霖一看便知他遇见了情况。
可随之而来的腹痛打乱了郎放所有节奏。起初他以为是滚下来的时候腹部磕到了埋在土中的石块之类的,他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经历。郎放腹部不适,只能靠着树休息,雨不要钱地下着,所以也没让郎放休息太久,就得又出发找姜小巧。
后来他在离尹涵雨的无名冢差不多几公里的望燕山山中找到姜小巧,他不知道姜小巧怎么会走得这么深。郎放的阴阳眼看见山里的孤魂相当少,而且都很正常,均不理会他,直到郎放看见代表鬼打墙的瘴气之后,他才意识到姜小巧不知不觉走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尹涵雨的凶魂正是在郎放突入鬼打墙的时候出现的。郎放发觉尹涵雨的性质已经变成凶魂之后,放弃了和平解决的念头,用魂铃一边遛着尹涵雨,一边在鬼打墙的瘴气森林里找姜小巧。
他运气好,在被尹涵雨正面抓住之前,他就找到了山洞中避雨的姜小巧。郎放二话不说把尹涵雨的骨瓷坛子抢来,无法顾及尹涵雨之前要这骨瓷坛子留作何用,现在只能改造成镇魂的法器。
抓到尹涵雨的过程颇费一番功夫,好在圆满解决。鬼打墙解除之后,要走的山路比来时的路更长,因为鬼打墙有时会使空间折叠,相当于一步可以跨出十步,或者反向操作,一步相当于跨出原先的十分之一步。他们碰见的是前者,所以回去的路比来的路还远。
听完这一切的蒋良霖觉得……郎放不生病谁生病。
他没有完整地跟过郎放出任务或是救人的全过程,郎放已经把“工作”全部推了,蒋良霖也没这样的机会。
早知道他该跟着郎放一起去的。
但或许他去了只是让郎放分心保护他,说不定会伤得更惨。
郎放见蒋良霖久不言语,还以为蒋良霖是觉得郎放太没用,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郎放自己也清楚,他既然能想到回望燕坡的无名冢,为什么不买件冲锋衣再换双鞋去。非要到了那儿吃了亏才后悔,郎放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蒋良霖应如是。
结果蒋良霖不出声则已,一出声把郎放吓一跳。
“我们俩之前默认这一年内不要孩子,但我们其实一直没有坦诚布公地聊过这件事。”蒋良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昨晚就已经结束了,更何况你之前还吃过紧急避孕药。”
“总之先回家观察观察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努力很少,就算你想流产也要等烧退了才行。”
郎放从蒋良霖的话语中觉出一丝落寞,蒋良霖肉眼可见地神情萎靡下来。
对一件自己没什么立场去干涉的事试图发表意见的感觉很差。无法干涉,更无法改变。蒋良霖能做的只有尽量调整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奇怪——今天在厕所门前听见郎放的话时,他心头其实极快地掠过一丝欣愉。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未来的事,郎放的态度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时至如今,蒋良霖仍不理解自己的低落从何而来。他连自己这条命都还没活明白呢,后代什么的其实只是空中楼阁。
郎放听见“流产”二字,心头涌上未名的苦涩滋味。二人正站在楼底吹着冷风,有些事宁愿在户外冷飕飕地聊完,也不要回家让别人听见,也不要去咖啡厅之类的地方让不知所谓的人知晓。
郎放还有话要说,所以脚步一直不动。他组织半天语言,终于道:“我没想过。”
“我没想要流产,也没不想要它。”郎放说着,抽抽鼻子。他双手插兜,右手紧紧攥着蒋良霖塞在他口袋里的暖宝宝,可他还是四肢发冷。
他不希望蒋良霖看见自己眼眶红了,只能低头跺跺脚,继续道,“我希望我能对你有用,我希望我更有用……就是,我能无所顾忌地挡在你前面,无论发生任何事。这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还剩十个月,时间已经很短很短,我想要的是你活着,别的事我都顾不上了。”
二人无形间拉出了好几步的距离,郎放此话一出,既是经过考虑,也是不管不顾。郎放多希望这就是一个整蛊,他不想这么早就和少爷因为这种事闹崩。
“郎放,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想你这么舍己为人。”
蒋良霖仰头长长地吐息,他忽然发现,今天的天气骤降到可以吐出白雾了。“我把你当家人,你把我当……少爷?一个需要你奉献的人。我对你好是我出于一个成年人准确的判断——我想对你好。”
“之前是我怕尴尬所以躲过了一些话题,现在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们心里都会不舒服。”蒋良霖发现了他和郎放之间的距离,无需思考,他直接走到郎放面前,“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想听我的意见对吧?那我就说说我的真实想法。”
“我不知道你对你的身体是什么看法,加上那时我太无措了,只想逃避一些潜在的可能,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吃避孕药,但这不是我对‘孩子’这一家庭议题的意见。今天你说验孕的结果时,我又惊又喜,一瞬间觉得……我可能是在期待的吧。刚才你说了你受伤的过程,我突然又觉得很无力,因为如果真的会影响到什么,那昨晚就已经发生了。”
“如果你真的愿意和我组建家庭并和我一起养育孩子的话,我想我会很开心。这是我的答案。”
蒋良霖面对郎放时总是能超常发挥,平时难以宣之于口的话,面对郎放时总是有机会可以说出来。换个思路来看,如果不直接说清楚的话,一小点误会在未来都可能放大成巨大的漏洞,空耗彼此的情感。
郎放讷讷回道:“你想和我组建家庭?”可我们分明只是强扭的瓜,蒋良霖自己都这么说过。
蒋良霖哭笑不得,他说得不够清楚吗?“想啊,从未有过的感觉。”蒋良霖的声音爽朗高昂,说这种会让人高兴的话难道不该用昂扬一点的语气吗?“我很早就确立了这个事实——我可以和你过完余下一生,就算只剩十个月、一年还是几十年。”
“我还没有完全爱上你,但我已经习惯你了。”
蒋良霖用词精确,只力图表达出他当下最真实的感情。
蒋良霖犹记前几天的那个W酒店的夜晚,郎放说,如果要让他用“爱”这个字眼,需得蒋良霖先提出。现在想想,这说不定是郎放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体现。
他不能僭越,不能超过蒋良霖的感情,就算有也不能说。如果蒋良霖认为他们是主仆关系,那他们就是主仆关系;如果蒋良霖有点喜欢他,那郎放就可以说是非常喜欢蒋良霖;如果蒋良霖考虑他现在部分地爱上了郎放,郎放才终于可以说,我爱你,或者,我不爱你。
这小心翼翼的程度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我们回去吧,楼下好冷。”蒋良霖凑上前去牵郎放的手,郎放听了他的话,呆滞得像块木头。郎放可还发着烧,说不定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蒋良霖不忍心再和他在楼下玩冷风真情告白二人转。
郎放的手一开始很迟疑,没有立即回握,是蒋良霖紧紧攥住他的四指时,郎放才意识到蒋良霖此时此刻也需要一点肯定。
他再抽抽鼻子,将二人的手都放进自己所穿的外套的口袋里,温热地捂着。
“我还以为……你会更难搞。”郎放竟是低声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你好得都不像蒋良霖了。”
“说得像是你很了解我似的。”
“可能确实不算了解吧。”郎放不再喊他“小霖”,而是喊他全名,“蒋良霖,你会不会再失忆,然后忘记你说的这些话?”
“可别咒我。话说回来,十二岁那年的事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才是最冤的好吗?”
“你想知道的话,我晚上就告诉你。”
“你还是好好休息养病吧,先吃药……不对,是不是有些药还不能吃?”
“可以回去看看说明书。”
“这个我当然知道。”
蒋良霖掏钥匙开门的同时说道:“我不会再让自己失忆的,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我身上有很重的责任,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把旧事丢在一边,然后去过我的全新人生。”
“以前的那些,我也会悉数想起来,只要你想。”
蒋良霖忽然刮刮郎放的鼻头,看他表情微动,心下觉得甚是可爱,又忍不住捏捏他的鼻子,直到郎放掰开他的手,蒋良霖快把他鼻涕给拧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