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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名单 ...

  •   这顿下午茶纯粹用作打发姜小巧用。蒋良霖和郎放都不爱吃甜食,算是空腹陪姜小巧唠了一个多钟头。

      吃到后半程,姜小巧也觉出不合适,怎么这对夫夫都不动叉子的?他知道郎放不爱喝咖啡,点了杯红茶权当对付,而面前的蒋良霖已经喝到第三杯,根本不知停。

      蒋良霖这不酗酒就酗咖啡的劲儿颇有些吓人。待姜小巧把桌上的甜品塔吃得差不多后,姜小巧自动自觉道:“蒋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不?不问我就走了,打扰你们吃正餐呢。”

      这一个多钟头里蒋良霖真的问出不少东西。

      首先是郎放的工作性质问题。以前虽然听郎放讲过,但人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蒋良霖从姜小巧口中才知道郎放经常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也不是大家说的那种战神形象。说什么“我很强”的话,其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郎放婚后没有再出去接任何工作,尤其又是在H市。这里不是郎放的地盘,看不爽他的人还颇多。

      不过也没人会去找郎放的麻烦。郎放是出了名的“你是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脸色”的术士,又生一对逆天的阴阳眼,帮鬼比帮人多,所以人对上郎放真没什么优势,人家在下边风评好着呢。

      郎放生活简朴,似乎在婚前就把该采购的东西都采购完了,颇有之后都不打算花大钱的葛朗台气质。所以蒋良霖也不知道郎放是因为对自己太掏心掏肺故总是压榨姜小巧,还是郎放真的捉襟见肘。

      其次是姜小巧最近一直在焦头烂额的尹涵雨骨瓷坛子一事。姜小巧一五一十地向蒋良霖交代了这件事的原委。从当时万葬棺材的“人鬼情未了”道具一枚,到尹涵雨说要在蒋良霖三米之内砸骨灰坛子做他现世情人……饶是蒋良霖都觉得这个思路非常有病。

      “做我们这行就是看什么都晦气。”姜小巧走之前特意叮嘱他们二人,“明天我处理尹涵雨的骨灰坛子,你们谁都别来。他最近好不容易不提蒋先生了,好像不怎么在意之前的事。你们别过来提醒他一通,到时候我这单子又交不了。”

      “我没打算去。”郎放忙着呢,破事一箩筐,光蒋良霖戒指报废这件事就够他心烦了。

      蒋良霖附和郎放,他们干脆退了房,跟姜小巧一起离开酒店。姜小巧打车回郊区,蒋良霖和郎放出去觅食。

      现在正好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刻。如果正当晚饭的点找店,他们排队都可以排俩小时。二人在外滩附近一家牛蛙馆子解决了晚饭,吃完之后郎放说要趁天亮的时候去江边看看。

      看什么,当然是看水鬼。

      郎放艺高人胆大,揣着个手就敢在江边溜达,手里提溜一小袋刚才在商场负一楼买的稻花香东北大米,只约有半斤。蒋良霖不住地问郎放:“你看到了吗?你的阴阳眼看这种江水……是不是就是传说里忘川奈河那样啊……”

      郎放微微一笑说:“怕的话,不然牵着我的手?小心不要被水鬼抓进去。”

      “你别吓我,大白天的……水鬼手长两米把我拽下去吗?”蒋良霖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不争气地握住郎放的手,郎放简直是趁人之危!

      “在池塘喂过鲤鱼吧?水鬼聚集起来就像锦鲤一样,张着嘴巴‘啵啵啵啵’,等你喂东西。”郎放模仿得惟妙惟肖,是为让蒋良霖放松一点。

      蒋良霖不信,哪有这么搞笑。

      “真的啊,水鬼大白天只能在水里待着,不能直接接触空气,比鱼还菜。”郎放在江边步道寻了个四下无人之处,牵着蒋良霖前倚铁扶手,说:“我想问问它们昨天情况究竟如何。”

      ……这都能问出来吗。蒋良霖佩服得五体投地,评价道:“你是人鬼两界外交官吧?”

      郎放谦虚地推推手,顺便举起手里那袋米。“这些水鬼分为两种,意外而死的阴魂和水生的自然魂灵,但不是说后一种就没有攻击性。昨晚你只是在江上离开戒指一小会,如果没有做别的操作,不至于激起水鬼的围攻。”郎放顿了顿,觉得说是蒋良霖被围攻好像不对,毕竟直接受害者是那三位船员。

      “我想找的是前一种因意外而死的水鬼,这类水鬼需要找替死鬼才能离开自己发生意外的水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东南亚有个说法叫‘稻魂’,其实就是说这些粮食里面是有谷神的,不过只要褪去谷壳之后,谷神就散了。对这些水鬼来说,稻米可以做暂时的灵魂容器,就不需要再找替死鬼。请水鬼办事没那么难。”

      郎放一口气说完,拇指与中指环圈,吹了个嘹亮的口哨,仿佛是武侠剧里召来飞鸽的渺远哨声。

      一次不够,郎放足足吹了七次。这一次好像有什么回应了他,蒋良霖肉眼可见水面上咕嘟咕嘟地涌起一阵细碎的泡泡。

      郎放连忙蹲下来,解开米袋,单手拎着袋口,由铁栏杆的缝隙伸递出去,将手下移,让袋面触及水面。郎放维持这怪异的姿势老一会儿,蒋良霖都盯得走神的时候,郎放终于收回米袋,重新拧了个结。

      “得嘞。”郎放单手提着米袋,“可以回家了。”

      “就这么带回去?”蒋良霖觉得郎放的心也忒大了些。

      “和他们做了交易。他们告诉我当天情况,我帮他送魂归乡。”郎放浑不在意,仿佛做惯了这些事。蒋良霖总算知道郎放说的“积阴德”的钱都是怎么来的了。他和鬼的交往总是有来有回,不存在暴力镇压,更不存在什么以屠戮为乐。

      郎放是真的把它们当做另一种形式的生灵在对待。

      大概因为郎放有阴阳眼,所以这种感觉更加真切吧。

      因为携带盛有水鬼的米,郎放不好搭乘公共交通,最后蒋良霖提议二人一人一台共享电动车骑回家去,反正也就四五公里的距离。

      回到家之后郎放就找了个空鱼缸把米装起来,这鱼缸以前还真的养过金鱼,蒋良霖还记得给金鱼换水的时光。郎放说让水鬼适应一下环境,晚上再做法来了解情况。

      “适应环境”这个说法就像是养宠物,蒋良霖打个寒颤,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个鱼缸的存在。

      好在郎放晚上的做法过程并不复杂。按郎放的说法,他们搞这一行的往往是“差生文具多”,最高端的通灵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方式。像郎放能看见鬼,平时与鬼的交流通过电子设备。水鬼这类的比较麻烦,但这也难不倒郎放。

      只见郎放将鱼缸放在窗台上,往米堆中插三炷香,以窗为龛,以米作香灰,水鬼的灵被整个儿地养在米中,通过这种方法得到郎放的供奉。鬼食香来聚灵,三炷香食完之后,郎放拿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笔记本,倚着窗边举着笔记本问鱼缸,像个采访的记者。

      “昨夜江中的三条人命是你们主动去取的吗?”

      郎放在笔记本上只写两个字:是、否。

      问水鬼的方式和都市传说里问笔仙、碟仙的方式相似,不知这些“玩法”是不是就是从他们问水鬼的仪式中偷偷摘取了片段。但这些人把先后的顺序搞错了。

      问鬼应有诚意,先供奉,再问灵。像那些年轻人直接招了孤魂野鬼来问灵,事后被索要回报一点也不冤,因为这是本来就该给的。

      静候差不多一分钟,“否”字上缓缓洇开一团水渍,模糊了纸上油墨。

      站在郎放身后的蒋良霖屏息观看这一流程。这是哪儿来的水?竟然真的是水鬼……

      从郎放的视角则清晰得多。一佝偻的水鬼正面对他,长长湿法像拖把一样盖住整个脑袋,不见五官也不见后脑。水鬼的畸形手指在空中写写画画,则可以对应到郎放笔记本上的字。

      郎放问:“你们是否是为袭击蒋家后人而来?”

      “是。”

      “是受人指使的吗?”

      “是。”

      “杀三位船员是你们的替代办法吗?”

      “是。”

      水鬼只能回答“是”或“否”的问题。有个著名的游戏叫“海龟汤”也是类似的原理,被提问者只能回答“是”或“否”,全靠提问者自己推断故事。

      “你们不想杀蒋家后人?”

      “是。”

      “你是杀船员的水鬼之一吗?”

      “否。”

      “和一位叫尹涵的人有关吗?”

      水鬼踌躇,郎放见他摇摇头。既不是“是”也不是“否”,摇头代表不知道。

      “和一位叫聂春的人有关吗?”

      水鬼又摇头。

      接下来郎放把与事件可能有关的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水鬼摇头摇得头都要掉下来。今天没什么思绪,郎放决定放水鬼回去“休息”。

      虽然是水鬼,但其实这类冤魂恨透了水。把它养在空鱼缸里,郎放很时髦地往里面丢了一包干燥剂。

      他对蒋良霖说:“以后我每天给他烧三炷香喂喂就行。”

      合着真是养宠物了。蒋良霖捧着鱼缸,郎放说最好给它找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于是蒋良霖把它塞进电视柜里。

      “我懂了。只要养着这水鬼,一有线索就可以找他来对答案,是这个意思对吧?”蒋良霖问道。

      郎放“嗯”一声,道:“不过最多一个月。我将他从水里请出来,一个月内要把他安置回家。而且水鬼的记忆通常不太好,之后再想去请其他的水鬼也什么用。”

      郎放想重新炼蒋良霖的戒指。原本他已经打算放弃这枚戒指,在他看来,这已经被“污染”过了,重新拿来“缝缝补补”送给少爷实在是不合适。但蒋良霖说就要这枚戒指,郎放犟不过蒋良霖,只能老实维修。

      白天被他们睡过去,白白浪费掉。炼戒指要在白天,郎放晚上想熬夜加班都没办法。二人晚上睡同一屋,两张床之间有半米的距离,不是完全紧靠。

      大概因为家里请了水鬼,蒋良霖又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温室日子”——郎放将他们的家布置得干干净净,鬼进不来,所以蒋良霖已经不适应这种家里有“东西”的感觉了。

      一晚上蒋良霖总是做着溺水的噩梦,半夜终于受不了。

      郎放忘记把锦囊给他,蒋良霖记得锦囊放在抽屉里,原本想起床去拿,可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温室中的花朵之后,他决定硬扛一晚上。

      郎放只会一味地宠他,可恰恰是这种无边的宠溺让蒋良霖缺乏锻炼机会。

      蒋良霖心中暗下决心,闭眼强逼自己入睡。噩梦就噩梦。

      可当蒋良霖真的沉下心进入噩梦之后,他意识到噩梦的场景一直在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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