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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名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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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不符合规章制度。与其说是“拘留”,不如说是他和杨梦曼被送上一辆警车之后就被直接绕开了所有理应执行的手续和流程。同批校友目送着这两人先行一步被警方带走,正常人的思维都应该认为这事故与他俩有关。
H市警察局总部大楼二十四小时有人驻守,各部门在深夜仍运转。蒋良霖是五好公民,从不知道被警察带走的程序是什么,但他知道绝不该是直接进机关大楼。
他还以为他要去的是片区看守所之类的地方,或者是H市本地人都知道的“803”,也就是H市刑侦总队。
总部大楼分为矮楼的办公大楼和背后高楼的行政区。蒋良霖是一进宫,基本只能跟在杨梦曼身后,毕竟杨梦曼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她来这里的次数总比蒋良霖多。
实际上警方并不以犯罪嫌疑人的理由带走二人,一切只是校友们的揣测,不过段幸误以为真。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就是在游轮被拖回岸边的过程中,跟随而来的痕检人员根据其他校友的证词,先行取了逗留在一楼的蒋良霖与杨梦曼的指纹。指纹对比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就可以做出,所以什么“四人指纹论”压根不成立,或者说,至少不应该在此时成立。
郎放不知道段幸为什么要将这些信息告知他,段幸也没来得及同郎放讲太多,因为他们被请去支部之后,手机通话都被暂时限制,待做完笔录之后才能允许联系。
郎放卜筮之后推算出蒋良霖的方位在某路的一公里范围内,而那里唯一一所警察局就是总部。郎放这次出门前学乖了,迅速给自己占一卦。今日他小吉,宜问询、寻人、商谈,忌开张、游泳和乔迁。游泳可以广义地理解为淋雨或是靠近水边,郎放觉得自己这卦象倒是和蒋良霖的有所重合,大抵因为二人住得近了,就如同一家人翻不出两本黄历。
这样的机关大门必然有警卫严格看守。郎放抱着试试的心态去门口的保卫亭登记,结果适逢一位面熟之人在同保卫亭的警察聊天。郎放伫在玻璃窗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人,问道:“请问想要进入办公楼需要作什么登记吗?刑侦五支队的江高阳警官喊我过来。”
聊天戛然而止,江高阳原是端着水杯和保卫处的同事唠嗑等人,现下保卫处的警察一听这人就是来找江高阳的,但语气又有些奇怪,江高阳不就在他眼前站着吗?
江高阳哈哈一笑,打马虎道:“就等他呢,来了哈。这是周副队找的人,来来来,郎放,进来的人都要登记,登记之后我带你去。”
保卫处的警察递上厚厚一本登记簿,郎放填了姓名、身份证号和手机号,末了还要求他把身份证拿出来核对,在江高阳的保证下,保卫亭的人终于放郎放进去,只不过郎放已经开始心生不满,一种强烈的被暗算之感霸据脑海。
二人一前一后在路灯下走着,江高阳为了缓解之前上门请人未果的尴尬,话十分地多:“郎先生终于来了,杨姐和蒋先生在我们支队的会议室呢,不过你没来之前周副队无法和他们交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江上那案子还没开始调查,蒋先生的情况比较复杂,你来一趟也是可以帮我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理。”
“所以说,你们把蒋良霖留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嫌疑人,而只是为了让我过来一趟替你们解释‘原理’?”郎放愠怒,他不由得重复之前江高阳上门时他就说过的话,“我让你们以私人名义委托我,就是因为我不得参与公家事务。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大家连信仰都不同,非要把我牵扯进来替你们办事,办完之后想翻脸就翻脸,说我们搞封建迷信一套。你们做警察的,就应该以科学的手段得出结论,而不是通过我们这样的人来找捷径。”
这一席话其实相当有道理,江高阳赞同郎放的观点,可是他的领导想不明白,他这种手下想明白了也没办法。“郎放,你说得很对。”江高阳回头给郎放比了个大拇指,可他继续道,“不过我们确实陷入僵局已经很久很久,具体细节不便多说。你之前让我转交给我们李队的东西我给他了,不过他现在也没办法下现场,因为他还在病中,无法下床。”
江高阳以前并不是跟着副队长一支的,他们这种一线人员对五支队队长李朝志的感情深,副队长周经武是空降兵,来了五支队之后他们队内不合,自动分成了两派。
但后来队长在一次任务中落下奇怪的病,起初只是身体虚弱,还以为是感冒,后来渐渐走路不稳,直到彻底站不起来,这才休了不知会持续多久的病假,一直待在家中。李朝志的家人想替他申请工伤,但他们辗转了多个医院,医生都没能查出李朝志站不起来的具体原因,甚至有医生认为李朝志的半身瘫痪是心因性的。
说到底他们都是吃公家饭,不能随意耍小性子,不能因为当头儿的不在就自己也翘班不来了,所以之前的两派现在已经合流,都归周经武暂时管理。
总部大楼下的路灯没有想象中那么明亮,但楼体本身如在黑夜中发光的琉璃塔,亮亮堂堂,一派和平,但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纠缠与黑暗。
江高阳站定,回身双手合十朝郎放微微一拜,这动作有些好笑,像拜菩萨似的,他道:“请问我能以私人名义委托你吗?我想请你……请您事后,不,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我们李队。您就当去看看您那硬币的法子有没有起作用可以吗?”
“你打算用什么来换?”郎放面瘫谈条件的样子好像机器人,“我事先声明,今天我来这儿是因为接了杨梦曼的委托,和你们什么队长、副队长完全无关。你可以把我当做是杨梦曼的律师,我只为我的当事人负责。”当然,他不能告诉江高阳,他就算是律师,头号当事人也永远只有蒋良霖一位。
“懂。我们副队要是真的有诚心,他自己会委托您的。我这里有小二十万的存款……反正我在H市也买不起房,可能过几年我就申请调回老家工作了……蒋先生的事恕我不能帮上什么忙,别的都可以。”
郎放催他快走,一个小委托啰啰嗦嗦拉扯半天。“到时候去看过就知道了,要不了二十万,我又不是黑医。”
江高阳一路刷他的工牌进大楼,直上十三层,这是他们五支队在总部的办公室所在地。郎放进大楼还是被仔仔细细安检了一道,查出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带了钱包和钥匙出来。江高阳在一旁暗自松口气。他可真怕大师带了什么不能过安检的东西,不就暴露了?
甫一出电梯,就看见几位同事尴尬地站在电梯旁,很有一种要坐电梯逃跑的意味。一看是江高阳终于到了,几位新人才苦兮兮地哭诉道:“江哥,这就是副队要的人是吧?你赶紧带他进去,现在杨姐拍着桌子在和副队吵架呢。”
果不其然,他们走了小二十米后,便听见不远处半掩的会议室门内传出剧烈的争吵声。
“杨梦曼你不要太嚣张啊你!这么有你能耐就回你的B市去啊!都是空降来的,还分什么先后啊?你现在无限停职,可还不是开除,还是你想闹到开除了再回B市做你的大小姐去?”
“我做不做大小姐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个废物这件事人尽皆知。李朝志休假这小半年来你办成了几件事啊?现在求神拜佛烧香恨不得做善男信女,对着你办公室那几面旗子忏悔吧,真是可笑。”
江高阳在门外听得惊心动魄,但这可真是解气啊!骂人还是杨姐在行!江高阳心虚地敲敲门,朝里面道:“我接到郎先生了,现在方便进去吗?”
“进来!”
进了会议室的门,发现屋内其实就是三个人,分别是相对拍桌吵架的周经武和杨梦曼,以及坐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的蒋良霖。
郎放的出现是这一切失序中唯一的有序。
可郎放看见屋内并没有那想象中的第四个人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遭了。他问杨梦曼:“偷戒指的人怎么不在这里?”
“我们一下船就被带走了。偷戒指的人叫尹涵,现在应该和幸子他们那一批人在区派出所做笔录。怎么,他是重要人物?”
“杨梦曼,原来你认识郎放啊?”周经武阴阳怪气道,“我还说你为什么愿意去住那个凶宅,原来是早就认识高人。”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杨梦曼最知道怎样用鼻孔看人能激出对方的怒气,“人家拜佛也得讲究‘心诚’二字,你真以为高人这么好请?”
“行了行了,那个,请问我能去趟厕所吗?”蒋良霖在这儿听了好一会儿,信息量真大,只是刚才紧张,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被带去走全套流程做调查。现在看到郎放来了,心安之后尿意上涌,他真对警局风云不感兴趣啊!
“那我陪你去。”江高阳挺身而出,他知道蒋良霖也是被盯梢的对象之一。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郎放也要去上厕所,说是出门前水喝多了。
正好周经武想留一个二人环境和杨梦曼进一步“细聊”,便让江高阳带他们去厕所。他们楼里所有的窗户都做了处理,至多只能拉开十厘米,之后都是卡死的,所以不用担心跳楼事故的发生。
江高阳本应跟进厕所里面,目睹他们二位如厕,毕竟这才叫“陪同”。然而郎放当着江高阳的面就拉着蒋良霖进了同一间厕所隔间,“砰”地一声关上门,一点面子也不给江高阳。
有江高阳在厕所隔间门外等着,二人不便说话。郎放掏出手机打出一行字,道:“你的戒指被污染了,最多只能撑三天。我担心之后我们要被分开,现在我要做个特殊处理。”
蒋良霖一目十行地读完,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后颈就被郎放搂住,一个带着血味的吻覆在他唇上,强逼着蒋良霖将那舌尖血混着唾液吞进去。
这个吻不长不短,正正好持续两秒。唇分,郎放又只能微微欠身道歉,总之是一副“对不起少爷我又僭越了但我真的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的样子。蒋良霖哭笑不得,这一直球刚把他打蒙,他又被郎放这担心惶恐的样子搞得无暇思考旁的,只能按住他肩膀。
“谢谢。”
蒋良霖知道郎放会读唇语。
“舌头没事吧?”
蒋良霖觉得郎放又在无私奉献了。这怎么能是郎放的僭越?明明就是救他于水火。
郎放摇摇头。蒋良霖竟然伸手摸摸郎放的脑袋,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发现郎放还怪喜欢自己摸他头的,像只大金毛。
前后加起来不过一分钟,江高阳后知后觉,他得把人拽出来才行吧?于是他敲门,还以为之后自己要拆门了,郎放又主动扭开门把,有些不自然地走出来,进了对侧的隔间,这回是真的要上厕所了。
江高阳满头问号,这俩男的挤在一个隔间到底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