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名单 ...
-
组局的是大蒋良霖许多届的学长，现在数来至少已经是三十四五岁的人了，蒋良霖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能这么闲。不过他现在也是个闲人，显然还是个家里蹲，是没资格说别人闲得发慌的。在他的理解中，校友会至少应该是大学这个级别才能开起来的吧？一群成年人向高中生炫耀自己的辉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捐楼来得爽快。
真·捐过楼的蒋良霖反正不是很懂，虽然捐的都是希望工程。
晚上约在外滩的W酒店，蒋良霖抵达之后才知道今夜邀请他们携伴前来是因为组局的老大哥按人头订了套间，方便大家尽兴之后直接下榻酒店。原来老大哥是真的大方，校友会也是真的“校友加校友”。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他们这高中历史悠久，许多校友的父母辈也是同所学校毕业。这样说来，蒋良霖毕业的这所高中竟然和国外大学的性质十分接近，具有“家族遗传”的味道。
他们按不同届来分会所包房。蒋良霖这届没有请多少人，所以和下一届的段幸凑在一起。这校友会彻彻底底是邀请制，没什么成就的人好像还不配被邀请。不过这“成就”也是要横向衡量的。蒋良霖听段幸科普了一圈，发现自己这届其实有不少能人，有几位甚至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这让蒋良霖更加不解，他一个养病的金融民工怎么会被专程找上？
段幸是之前所说的那种，父母都是XX高中毕业，他是校友后代，现在也算是十分有前途，所以自然而然也被纳入了邀请的校友范围。至于之后他还会不会在名单内就不清楚了。段幸平时是个热衷社交的家伙，今天出场不令人意外。
但他带杨梦曼出席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梦曼。”段幸美滋滋地介绍失而复得的女友，殊不知他大哥早就知道杨梦曼这号人，微信都加了小半个月。
不出蒋良霖所料，今日大家出席都着正装。杨梦曼的气质属实像黑天鹅，今日穿紧身小黑裙配高跟鞋，很有一股超模的凌厉劲儿，一旁的段幸是奶狗中的奶狗，不停用手指耸眼镜。不过就连段幸都穿了西装，蒋良霖和他们一对比简直像是外卖小哥。
就算是外卖小哥，也是帅得让人过目难忘的外卖小哥。段幸让杨梦曼坐自己右手边，自己则挨着老大坐。
“还以为今天嫂子会出场艳压全场呢。”段幸正感慨呢，忽然眼尖地看见蒋良霖戴了戒指，大呼小叫道，“我靠，嫂子可以的，第一次见大哥戴戒指呢。你们真领证了？”
他们来得不早，已经靠近开饭时间。五星酒店喝水都用高脚杯，蒋良霖喝口水润润嗓子，编道：“领了，还带回老家祭过祖。你嫂子不想来我能有什么办法？”说完他才意识到，好像这些都是真料，哪来什么编不编一说。
杨梦曼好奇地探过来，问段幸：“小蒋结婚了？”现在的男的真是越来越奇怪，结婚后不和老婆好好过日子，在这认识的小半个月里，蒋良霖都在和郎放同居吧？杨梦曼深深看段幸一眼，总觉得自己这男朋友脑子缺根弦。
“结了吧，感觉大嫂还挺严格的，又很神秘，想见也见不着。”
杨梦曼吐槽道：“你别老当着你大哥的面念叨人家媳妇儿，不礼貌。”到底是杨梦曼熟悉段幸，这风味似女朋友又似半个妈，却把段幸训得直乐。可能这就是年上女友的魅力吧，奶狗乐颠颠的样子看了怪可爱的。
人渐渐来齐，牛逼也越吹越大。令蒋良霖感到庆幸的是，他们这一届出的科研人士还不少，大体都不是很能侃的对象。上一届里搞金融的人多，他们有道德地凑坐在一起，占了圆桌的三分之一扇形，吹他们的宏观分析和市场理解。蒋良霖没有坐在那一堆里，默认就是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结果吃到一半他们还是点出了蒋良霖，原来是有人听说过蒋良霖本科期间炒期权的事迹。
说来这事还让蒋良霖有些后悔。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闷声发大财”，可当时蒋良霖决定收手后，为自绝后路，竟然在学校内部论坛上分享了经验。众所周知，赚钱的门路从来只配少数人拥有，蒋良霖这么做，说是提供分析案例，其实是在糟蹋自己的生意经，结果就是他自己不赚，还倒帮别人赚数笔。用的人多了这一套就不再管用，可蒋良霖这位名叫Lance的自爆大师还是小小地出了一阵名。
“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啊？这种东西都能当案例发了。”有学长恨铁不成钢却又万分欣赏地评价道。
蒋良霖饭没吃几口，酒喝了五杯。这酒不错，下饭桌之后得问问是哪个酒庄出的。他随意回道：“家里人做算命的，说我不适合暴富，不，应该说是不能过富贵日子。一口气吃太多不会吃成个胖子，只会把自己吃成尸体，所以当时要破财消灾，越破越好，干脆就把这财路分享出去了。”
说来他们做金融的其实和做生意的人没二致，多少都有些信风水命格这些东西，毕竟股市和赌市差不离。把这一行干好绝不是看技术，往往都是看命。
此话一出，大家理解了蒋良霖为啥今日要穿得如此普通，大概真的是要选择一种清贫的活法。他之前还在华尔街工作，这不就抱病归国了？这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
杨梦曼放下切鹅肝的刀叉，越听越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没错。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段幸怕不是有个男嫂子。
“小蒋啊，你有认识的风水师傅么？也推荐给我吧，最近我的生意需要转转运。”有人半开玩笑地问道。
语毕，一旁就有人用手臂拐子怼说话的家伙：“人有大师能随便介绍给你？算出来也说你这命不适合赚钱咋办？公司不开了？”
蒋良霖权当没听见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幸好郎放没来，看一群孔雀开屏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家啃祭品猪头配二两红星二锅头。
饭后大家大概分成了几拨人。一拨是可以打麻将的人，麻瘾起来去打几圈。一拨是不可以打麻将的人，准确地说是身份不允许在外公开打麻将的人，便相约在酒店另一层的酒吧喝点酒继续聊，或是去做做水疗按摩之类。还有一拨打算去外滩边上走走，组局的老哥在外滩码头专门租了艘观光船，晚上可以看看江景。
蒋良霖做了最后那拨人的其中一位，喝酒后去吹吹江风是件挺惬意的事。段幸是他老大的跟屁虫，听说蒋良霖要出去坐观光船，拉上杨梦曼就回酒店房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情侣俩都穿卫衣套宽松运动裤。说来好笑，杨梦曼最近督促段幸锻炼，治治他的懒病，所以什么衣服都可以不带，运动服不可以不带。
三人跟在欲去坐船的校友大部队末尾，大部队里还有段幸的父母，蒋良霖硬着头皮与长辈们打了招呼。段幸的父母对蒋良霖赞不绝口，说都是男孩子，怎么别家小孩就养得这么利落有主意，自家儿子还在为自己论文那一亩三分地的事焦头烂额。
蒋良霖笑得像个苦瓜，阿姨您没闻见我身上的酒味吗？我今天可是喝了两瓶。
不过蒋良霖这才知道，原来杨梦曼和段幸是已经见过家长的关系。段幸甚至还去过杨梦曼B市的家里，见过杨梦曼父母和她弟弟。看来杨梦曼当时的分手宣言真是逼不得已才说出的。蒋良霖依稀记得三天前郎放才告诉朱慈青，杨梦曼身上缠着的那道煞气已经散得差不多，如果她想去见什么人的话终于可以去见了。今天就和好，真是可喜可贺。
轮船在载满优秀校友之后“荣耀起航”，船上竟然还备着酒。蒋良霖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喝了，在大家又碰杯时，蒋良霖溜去观光船的厕所，打算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观光船摇摇荡荡，蒋良霖从厕所出来时险些没扶稳。门外等候的人顺势扶他一把，因走道灯光不甚明亮，蒋良霖没看清是谁，匆匆道谢之后离开厕所这尴尬地。
回到露天的观光船二层，蒋良霖倚着栏杆欣赏这璀璨又光污染的夜景。酒劲上来，他回想自己的前二十五年，当真厌烦了城市生活。这五光十色却内在空虚的大都市只剩他一个人了。如果不是别人邀请他，他恐怕连个出门的由头都没有。不是不能自己出门，而是无法告诉自己“我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这心态很危险，蒋良霖知道，但他同时清楚这不是抑郁症或是其他精神疾病。
蒋良霖双臂交叠搭在栏杆上。端着酒杯的侍应生过来问蒋良霖需要一杯吗，蒋良霖拒绝。不知甲板上是有一块油污没清扫干净还是咋的，侍应生脚滑，不小心撞上蒋良霖，酒杯洒了一地。这一撞险些将蒋良霖撞掉下船，好在蒋良霖下盘稳，迅速定住身形，还蹲下扶侍应生起来。
然而，蒋良霖望见自己扶住侍应生的右手，无名指空空如也。
戒指呢？他的戒指呢？
蒋良霖掏出手机，打手电筒在地上的碎玻璃渣中找戒指的身影，未果。他又几步跑下楼，去他刚才去过的厕所寻一圈，差点连垃圾桶都倒过来翻找，亦是无果。
这戒指就是按他的戒码买的，严丝合缝地卡在无名指第二个指节之下，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失踪？
是男人就不能轻言放弃。蒋良霖正打算重回二楼寻找一番时，手机忽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蒋良霖没多想便接通了，对面却一片死寂。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动静，那细微的声音有些像气泡咕嘟咕嘟上涌又破碎，不过蒋良霖不敢确定。
他下意识挂电话，却发现手机界面已卡住，红色的挂断键怎么也按不下去。
不知为何，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来势汹汹。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