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异闻谈》砂金流渚

26、名单

　　杨梦曼，传说中段幸的消失的“前女友”，却在今晚蒋良霖与郎放夜探凶杀案现场时闪亮登场。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吗？甚至不是蒋良霖主动去牵扯上关联，而是被杨梦曼当场扣住。

　　为验证自己的话是真实的，郎放描述杨梦曼身后之鬼的特征：“是一消瘦额男性，五官清寡，呃，有些面熟……”

　　杨梦曼的气质是冷艳挂的，黑眉一横，双目流露出审视探察的意味。她听郎放这么说，只觉得郎放在鬼扯，扭头找两位跟出来的601室的姑娘借手机，欲联系同事过来一趟。郎放恨自己出门前没简单算一卦，或是把602现在的居住情况打听清楚。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楼下的人还有胆子继续住。不是说之前老太太住院半个月，楼顶都没人照顾么？

　　郎放没意识到眼前的杨梦曼是谁，注意力全被趴在杨梦曼背后的男鬼所吸引。这男鬼面熟，可郎放隐隐觉得他上次见到这男鬼时，这男鬼应该是有更明显的其他特征的，比如衣物……

　　对了，衣物！男鬼穿现代人的T恤，可不敢抬头与郎放直视的样子总透出一股封建味。郎放也掏出手机，当着几位女性的面，对语音备忘录道：“蒋山大赦那天你没走？”

　　跟在杨梦曼身后的两位601的小姑娘中，其中一位就是那天上楼晒被子又得了郎放护身符的人，当下认出了郎放。她只听见郎放重复公放那个奇怪的问题，片刻后，语音备忘录里郎放的语声被模糊，竟是能听出重叠的第二道人声。

　　“我与姐姐已过了关，现正候着投胎的号码……”男鬼说话声调咿咿呀呀，就是个唱戏的嗓子，在场之人听得浑身不舒服，男鬼继续道，“领了寒衣，改换旧服，现在可以在人间走走荡荡，当是熟悉来世。”

　　蒋良霖不能如上次那样听鬼附在耳旁说话了，只能勉勉强强从电流声里抓出几个词。是上次在山道上遇见的鬼？怪不得之前听楼下小姑娘嚷着能听见越剧之类的，这男鬼不就操着一口吴语还咿咿呀呀喜欢唱点小调么？

　　601室的两位姑娘都没带手机，让第三位回去拿了。第三位拿了手机出来，发现楼道里加上她竟然堵了六个人。蒋良霖伸手示意杨梦曼冷静，打感情牌道：“你是段幸前女友是吧？我是他高中的师兄，蒋良霖。”

　　那女孩儿的手机都递到杨梦曼手里了，可杨梦曼硬生生停了拨号的手指，抬头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是蒋良霖？”

　　蒋良霖只能寄希望于段幸在杨梦曼面前说过自己几句好话。他可不想大半夜被请进局子里。现在场景一片混乱，简单来说就是郎放好奇心害死猫了，如果他不牵着蒋良霖出来听听动静，那他们也不会被杨梦曼发现。

　　可郎放也是没办法。602室明显有异样，这异样怕是和楼顶的风水一脉相承的，他只能抓紧一切机会多听一点是一点。谁能知道杨梦曼会上楼？她耳朵里长监听器么？

　　“我是。一切都是误会，我们……”蒋良霖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梦曼无情打断了。

　　“那你呢？你叫什么？”杨梦曼用下巴朝郎放努了努示意道。这不是一个很尊重人的动作，蒋良霖看了眉头直抽。

　　郎放收起手机，那男鬼安安静静、老老实实趴在杨梦曼身后的样子竟有几分依恋，经刚才蒋良霖提醒，他想起这位杨梦曼是谁了。“郎放，郎中的郎，放生的放。”

　　杨梦曼思维浮动，几秒后将手机还给女大学生，她转头对那三位601的住客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亲自送他们去一趟警局。”

　　“姐姐，这可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位女大学生弱弱道。

　　不是她不相信女警，可现在这场面明显僵住了吧？杨梦曼要穿着睡衣一打二么？她是超英电影里的女超英？

　　“那个，不好意思。”另一位女生，也就是之前收了郎放护身符的那位名叫裴茹的女生插话道，“我认识这位郎先生。杨姐你别介意我接下来这番话哈，是有些迷信，但都千真万确。”

　　“咱都知道楼上一事是有蹊跷的，事发那天晚上，我做了整夜溺死鬼的噩梦。第二天我在楼下给我爸妈打电话哭诉的时候遇见了郎先生，郎先生给了我一个小香包，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那个噩梦了。后来我还想找郎先生，但一直没有缘分，现在我就想问郎先生一句，这601的房子我们是不是最好不要住了？如果郎先生给了准话，那我便可以心甘情愿舍弃这一年的租金赶紧换地方保命。”

　　裴茹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脸上有两个酒窝，长相甜美，说起话来客客气气又有条理，很难让人心生恶感。蒋良霖能理解这几位女生的恐惧。九月份是房子出租的旺季，这小区里的房子基本都是一年整租的，以防止人员流动性过大。几个姑娘刚咬牙把一年房租都交了就发生这种事，确实没法说走就走。

　　剩下两位女大学生听说面前的帅哥就是伸手帮裴茹一把的隐士高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郎先生能不能帮忙看看？”而且郎放刚才直指杨梦曼背后有鬼，那岂不是他们这几个人之间就夹着一只鬼了？

　　让这几位稍稍放心的是，郎放的表情从头到尾就没变过，和鬼交涉也没有显露出半分危急感。

　　“可以。”郎放一口答应，他转而对杨梦曼道，“不要火气那么大，我不是来添乱的。今天你们五支队的人来找过我，和你有关吗？”

　　听郎放提到五支队，杨梦曼彻底无语。裴茹适时地邀请道：“郎先生和这位……蒋先生对吧？要不要来我们屋里坐坐。”她甜甜一笑，也不拐弯抹角，“其实就是想请你们看看屋里有没有脏东西，到底还适不适合住人，择日不如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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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茹招呼蒋良霖和郎放坐在沙发上，郎放摆手拒绝道：“我才去过顶楼，不适合坐在你家里任何家具上，看完我就走。”

　　杨梦曼换了一身正装重新敲601室的门，裴茹同样迎了她进来。蒋良霖罚站似的站在郎放身旁，观察这三人小家。

　　在之前的沟通中，蒋良霖知晓了她们三人都是F大的研究生，近几年大学不再给研究生提供宿舍，她们才不得不出来合租。说起来裴茹还是蒋良霖的同行，做金融的。剩下两位，一位是法语系，另一位是生物系。

　　房屋构造和蒋良霖家差不多，两间卧室各放一张床，客厅再加了一张床，五十多平米的空间算得上拥挤，不过三个女孩子都是喜好整洁的，房屋收拾得井井有条。

　　郎放坦诚道：“如果要我说实话，我建议你们搬走。你们隔壁的楼上将602做成了悬棺的风水，长久以往积累的煞气会让你们多病且走霉运。”

　　不说倒好，一说“悬棺”可把三个女孩子吓了一跳。郎放在获得几位的同意后，又绕每个房间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持一个旧锅胆，问三位女孩：“这是你们带来的还是屋主人留下的？”

　　三位女孩都很懵逼，他们压根没见过这锅啊？她们如实告诉郎放后，郎放道：“我在橱柜底部找到的，看来是原主人留下的东西。”

　　他将旧锅胆一翻，大家才意识到这不是锅胆，而是一个形状怪异的鼎。圆鼎三足，可这鼎的三足被削去了，这才显得圆滚滚的鼎肚像是锅胆。鼎侧面没有任何花纹，底部却密密麻麻遍布凹纹。郎放解释道：“一般家里放鼎是为聚财，会布置在家中风水最好的地方，比如户门正对的那道墙的两角。这种鼎是叫‘削足鼎’，你们喊作‘断腿鼎’也可以，是大凶之物，它被削足的原因是它之前被用作刑具做过腌臜事，才从正常的鼎削去底部支架做成这残破的样子，警示人们切勿用其做风水之事。”

　　“不过，它布置在那儿倒恰恰是负负得正，替你们中和了602的风水煞。”郎放给诸位展示完之后，又原封不动地将削足鼎塞回了原处，关上橱柜门。

　　蒋良霖比照了一下这削足鼎摆放的位置，恰好是背靠承重墙，往楼上延伸去正是602花园与601顶楼空地的三八线处。原来如此。

　　这一起一伏把裴茹吓住，她抚抚胸口，追问道：“那到底是搬走还是不搬走？”

　　“我的建议是，搬走一个月，等楼上和602的事了结之后再回来。”郎放缓缓道。

　　杨梦曼忽道：“一个月的期限？你为什么能下这个保证？”

　　“因为很快你们就会委托我解决这件事。”郎放懒得遮掩，杨梦曼刚才的态度表示出她认识甚至知道五支队的事。更重磅的还在后头，郎放道：“一个月内解决不了的话，601的现任户主也会有反应的，毕竟这房子过阴路的时候是写了他们的名字，602的事处理不好，601的原户主也跟着出血光之灾。到时候他们会出手这房子，你们几位也不用担心房租不会被退回的事了。”

　　学法语的那位姑娘惊道：“是欸，我今天刷朋友圈才看见房东骑电动车把腿摔了，缝了好几针呢。”

　　“这只是个开始。你们是因为住在这里有这个鼎挡煞，才暂时没有受到很大的波及。不过之后的事我无法做保证，所以你们还是趁早搬出去一段时间比较好。”

　　蒋良霖觉得郎放一本正经办事的模样还挺有魅力的，几个小姑娘的眼神就没从郎放身上挪开过，不止是崇拜，还有对帅哥发自真心的欣赏。

　　杨梦曼和蒋良霖反而是插不上话的人，不过蒋良霖一点也不恼，专心致志跟着郎放学这些风水知识。

　　聊完601的事，轮到对门。裴茹道：“我们也是才知道对面搬进了新来的人，杨姐是出事之后才搬进来的，我想趁着这里有郎大师在问杨姐一句，你就不害怕吗？”

　　杨梦曼不言语。裴茹接着说：“她害不害怕我不知道，但是她家总是大晚上了还放吴语剧……我知道以前聂奶奶会听，但也只是白天听听而已。”

　　郎放知道他们这小区的隔音质量其实挺好的，就放剧这事，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杨女士被鬼缠身，那是鬼干的，不关她的事。”

　　这个说法不是更恐怖了吗？郎放面不改色，点开手机里新建的一个语音备忘录，这是他认出那男鬼之后专门为男鬼开的空白音轨。

　　郎放点开音频，那男鬼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气声更似风声，十分有恐怖片氛围。不过男鬼所说的内容还是挺阳间的，主要是终于遇见了蒋大官人，即便这男鬼看不见官人到底在哪儿了。

　　男鬼道，他对杨梦曼住进602的隐情一清二楚。

　　她是犯事了要将功补过，这才要求入住602以身试“法”。如果蒋良霖和郎放有机会进602一看，他们就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梦曼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被鬼卖了。

　　蒋良霖很难说对杨梦曼有超出同情以外的感觉，他不喜欢杨梦曼这幅冷冰冰谁也瞧不上的样子。人可以傲气，但不能傲慢。但杨梦曼有一点让她看起来没那么糟糕，那就是她坦率地承认她入住602的原因是调查。

　　“我现在是停职状态。”杨梦曼说到这里，竟是不屑道，“五支队的周经武还是这么废物。我听说过郎先生的事，没想到还是我先遇上了。”

　　“至于蒋先生，我久仰大名。”

　　蒋良霖心想，这大名不要也罢，段幸会不会虚假宣传啊？紧接着他听杨梦曼道：“书架。”

　　“幸子说蒋先生是聪明人。我相信你只需要听这一个词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