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名单 ...
-
“我爸房间是单人床。”
不解风情就不解风情吧。蒋良霖自诩看人一流，在多次接触中，对郎放的揣测也未有失误过。可问题就出在郎放总是搞些出其不意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幺蛾子。再会看人也架不住这人属性多啊，蒋良霖头一次生出“我服了”的甘拜下风之感。
蒋良霖的父亲蒋文丰在F大的哲学学院当了一辈子的副教授。H市寸土寸金，原本他没有资格购入F大的员工宿舍，后来不知怎么地又轮上他了，不过分到的面积、楼层和朝向都很差。在蒋良霖印象里，蒋文丰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他们父子共同生活的那些年称得上是“得过且过”。这套房子的可用面积大概只有五十五平米，两间卧室，大的那间给了蒋良霖，蒋文丰住的则是小的那间。
因此，在蒋文丰的房间里放一张只有宽一米二、长两米的单人床再自然不过。
郎放没听懂这婉拒，说：“没关系，我打地铺就可以。”
他换好拖鞋后，顺手将门口的鞋摆放整齐。冰箱放在客厅，郎放顺手将啤酒放进去冰上。
打地铺啊，蒋良霖自认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有很上心，“地我还没拖过，只是随便扫了扫，你确定？”
“我确定。”郎放不以为意道，“让我收拾就行，你不用动手。”
郎放将自己的“演出道具收纳专用”运动袋搁在茶几边的地板上，拐去厨房给自己和蒋良霖倒了两杯水。刚才的火锅好吃归好吃，就是咸了。蒋良霖捧着五块钱三个的玻璃水杯坐上沙发，并拍拍自己身侧，示意郎放也坐。
“我们交换一下情报？”蒋良霖难得严肃。说话调子沉下去，清俊的五官只需稍稍改动表情，就显得凉薄冷酷，高鼻深目间透出一股傲气。郎放后背一激灵，怎么有种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感觉？
情报，情报，要从那里开始说起？姜小巧？尹涵雨？还是少爷想知道他以前的事？郎放兀自天人交战，蒋良霖等他开口，硬是等了几分钟也没听郎放打出一个屁来，蒋良霖这才忍无可忍道：“那个什么前男友到底什么情况？”
话一出口，蒋良霖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凶了，因为郎放肉眼可见地浑身一震，不自觉往后缩。
郎放也是个大高个，现在微微低头被训的样子却像极了学生仔。这人还比自己大两岁呢，蒋良霖心道，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说是刚大学毕业都有人信。
“是你的前男友，不是我的。”郎放脑子一抽，忽然这样应道。
“我知道……不是，我不知道什么前男友的事……不对。”蒋良霖自己也乱了，郎放说这话的时候委委屈屈，蒋良霖深呼吸，整理思绪，让自己不要被郎放带跑，“我想问的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我的’前男友是怎么一回事。往坏了说，这是造谣。”
郎放只得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蒋良霖。郎放讲事情太精简，逼得蒋良霖不得不追问，这才将一些细节都打探清楚。
“郎放，你不觉得很荒谬么？如果只是我人品有问题，不承认我有这个前男友就算了。可是你看段幸，他够八卦了吧？一天到晚比我爸还着急我谈恋爱的事，可他都不知道有这号人。”蒋良霖举出段幸的例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段幸在高中时期没少黏着蒋良霖。退一万步说，就算当时蒋良霖没有和这位尹涵雨确认关系，但暧昧关系就足够让段幸这个跟屁虫记住了。
郎放：“我信你的人品，小霖你一直都很高风亮节……”
蒋良霖：“别。”不会夸人可以不用夸，至少不要让蒋良霖这个挨夸的人当场尬住。
郎放：“这事我暂时还看不透。姜小巧过两天就按尹涵雨的要求去帮他挖骨，那天我会跟着他一起去。”说到这里，郎放伸手找蒋良霖讨他上午给的锦囊。
蒋良霖顺势道：“我听你的话了，锦囊不离身，下午想去洗个澡都不行。我这几天一直要带着这玩意吗？”
郎放从沙发上滑下去，打开旅行袋，挑挑拣拣选出几样东西。蒋良霖认不出来，这都是些晒干的草木或者五颜六色的灰灰。郎放见他感兴趣，便一一介绍起来。
这里的干物有马桑、追风伞、夜关门等草药，郎放说这些是经过特殊工艺炮制的摆阵之物。除此之外，五颜六色粉末中有朱砂，有钟乳石灰，还有某些动物的骨灰。他在磨粉的过程中加了一些其他带颜色的东西，至于是什么，郎放不愿意说，蒋良霖恐怕也不愿意听。
“我好像还没有向你介绍过我的玄学流派。”郎放盘腿席地而坐，抬头同蒋良霖直视，蒋良霖这才发现郎放的眼睛还真的挺圆。
“我是G省D州M县人，学的是少数民族的秘学。蒋家在收养我们这些‘替身’之后，会根据大家不同的天赋来‘开蒙’。我开蒙比其他人晚些，所以一开始我不知道我的天赋在哪里，只能跟着伍老爷子学。他是崂山道人，但他的师父精通易学，所以到他也精于筮占一行。”
“我十四岁那年，伍老爷子带我回家乡，给我找了东郎师父学苗法。我学业不精，很多都只是知晓个皮毛，好在见多可识广，加上开了阴阳眼，干这一行倒是不太费力。”
郎放一边说着，一边在袋中翻找某物，可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郎放尴尬地解释他今日塞给蒋良霖的锦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是郎放自己做的遮掩三魂七魄之物，锦囊袋用马血泡过，里面装干鳖壳块，只是鳖壳上裹着的布之前是裹过尸体的。
泡锦囊的马血取自郎放亲自养的马，喂草药长大。鳖壳是他找朋友换来专门做这类遮掩法术的。而那裹尸布取自苗族老死的东郎的棺内，这种裹尸布是东郎特制。现在全国推行火葬，就连农村地区都要求消灭土葬。这类苗族秘法的传承者早有预料，所以他们真正土葬之处从不告知于外人，只有东郎的直系亲属和继任的东郎可以知道上一任东郎土葬之处，并且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取这裹尸布作他用。
所以这一包东西，听起来恶心，但也是真的很费功夫。蒋良霖问道：“这锦囊你早就准备好了吧？”不然也不会在车上就掏出来给他。
“是……其实这是我成年那年做的。”郎放把锦囊收回去，仿佛这东西羞于拿出手，“好在还有点效果。可之后我想还是换一个东西为好，方便你随身携带。”
说到这里，郎放颓然，“本来想今晚给你做个护身的银饰，但我忘记带银物出来了。”
“郎放你是苗族人啊？那你们会蛊术吗？”蒋良霖则是彻底跑偏，饶有兴趣地凑近脸问他。
郎放不适应这么少爷靠那么近，屁股往后蹭蹭，不动声色地躲开。他道：“是。苗法下还有许多分支，我这支不学蛊术。你不是不喜欢虫子么？”
的确，蒋良霖天生怕虫子，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全程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捅出蟑螂窝。幸好老天眷顾他，没有给他来一场虫潮暴击。
“你要的银饰是很特殊的么？苗银？”
“其实普通的银饰也行，只是效果略打折扣。不过我其他物品带得齐全，可以弥补。”郎放拍拍自己的大包，蒋良霖觉得郎放这一瞬间好像那种角色扮演游戏里的杂货铺卖货郎。
“那我们明天临时去买就行了吧？纯度有要求么？925银还是990银？”
少爷你怎么什么都懂……生活的观察家啊。郎放在心里悄悄感慨道。
郎放刚想报990银，就见蒋良霖从另一边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来，直直递给郎放：“对了，这是我今天办的新卡，密码是960221，现在里面有差不多四十多万，你有需要尽管拿去用，等我的国外资产换完我再给你转。”
郎放微微瞪大眼睛，一时间直接呆住，没接这卡。
“少……不是，小霖，我也有钱的啊？”郎放也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卡来，他的两百多万功德钱，本来还想交给蒋良霖，让他随意取用的。怎么情况突然一个大调转，变成他少爷给他塞卡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蒋良霖干笑道：“你就当我看小说看多了吧，做你们这一行不是挺费钱的么？祖宗给的卡我今天带去银行问过了，可以正常使用，但是提现的额度也不太高，只能当生活费。我爸当初不让我碰金融业，不知道是不是和老祖宗留的黑卡有关系。总之……我全力支持你的事业！”说罢就要把卡塞给郎放，他一听刚才郎放给他塞的锦囊又是自己养的马又是什么鳖之类的东西，就觉得这心意不可用铜臭来衡量。
郎放见推阻不过，只得收下。不过他也学着刚才蒋良霖塞卡的劲头，硬逼着蒋良霖收下自己的功德两百万：“这是我做事赚来的钱，最干净的钱都在这里面了，你可以当是寺庙的功德钱，花了可以给自己积福改运，以后你都花这里的钱。”
蒋良霖在心中暗骂一声“草”，搞半天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玩什么“换卡仪式”。
好笑之余，蒋良霖却觉得心头暖暖的。他不善人际，但不代表他会吝于给予帮助或是善意，只是回报颇少。蒋良霖已经习惯了，并且深知世道就是如此。
可郎放是第一个用善意和满腔关怀把他砸个头晕目眩的人。虽这感情来得不甚明白，但真施在自己身上时，足够暖和，足够熨帖。
-------------------------------------
前夜蒋良霖决定把他爸的单人床搬到自己房间里，他真不好意思让郎放打地铺。收拾完的二人大半夜去钟点房洗澡，惹得前台登记的服务员连连感慨，这破酒店竟然也有帅哥来打炮的。不是，帅哥和帅哥怎么也会在快捷酒店打炮。
蒋良霖和郎放两个男人洗澡极快，下来的时候又被一阵误会。不过还好蒋良霖人际交往能力有问题，不太会看眼色，也懒得去关注别人的眼色。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蒋良霖忽然十分想念楼下的小笼。他穿着T恤、裤衩，趿着拖鞋，登登登下楼买早餐。
他们小区外的这家小笼在附近比较出名，早上总有大爷大妈来排队。蒋良霖打着哈欠排在大爷大妈后面，心想郎放的睡眠真的不错。他算是发现了，郎放的时间表比他松散许多，连续三天都是蒋良霖先起床，这是他的社畜作息在给他拉闹铃呢。郎放这个自由工作者就没有这个烦恼。
难得回到故居，蒋良霖没有玩手机的心思，四下顾望，忽地发现自己身后排了一位黑长直的女性。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身板特别直，所以即便个子不高，也给人一种挺拔的感觉。现在是国庆假内，来买早点的人都穿得随随便便，唯独她穿着衬衫长裤，旁人一看还以为这是哪位倒霉加班美女，国庆还要全套职业装配淡妆。
可蒋良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蒋良霖的识人雷达又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