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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名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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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幸是个热心肠的,听说郎放身体有恙,连忙道:“表哥身体不舒服啊?哪儿不舒服?我妈是医生,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待会儿我们去药房买点药。”
这一口一个表哥,比蒋良霖喊得还勤。郎放纳闷,他哪儿不舒服了?恕他太直,还是个对自己身体丝毫没数的。郎放不仅接收不到蒋良霖的电波,甚至反问蒋良霖:“我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卧槽,这我哪儿知道啊。蒋良霖被噎得哑口无言,端起茶连喝几口,找了个委婉的说法,说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在拉肚子?”
哦,郎放这下懂了。昨日二人回蒋宅,阿姨做的都是好克化的食物,郎放没当回事。如今蒋良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竟然是关心他那晚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郎放也紧张地抿茶水,“不然直接点清汤锅也行。”少爷都这么关心他了,不领情的话简直不像话!
对面的段幸欲言又止,眼见郎放打算把鸳鸯锅划掉,改成纯清汤,段幸不得不出手按住菜单:“我还要吃辣呢!给我留半个锅吧,好歹今天我请客……”
“好,那帮我加个笋就行。”郎放把菜单递给段幸。这本就是蒋良霖与段幸的局,他是来蹭饭的,点菜权交给这俩人就好。
三个男人风驰电掣地点完菜,段幸以“吃火锅怎么能不配啤酒”为由,直接让服务员上了一扎啤酒。蒋良霖不陪他去酒吧买醉,她在火锅店喝到吐也是可以的,还省钱呢。
火锅很快上桌,登时有了唠嗑的氛围。
段幸心里憋的事多,一口啤酒后便止不住。他絮叨道:“老大你现在还没找女朋友?没找好啊,找了还伤心,我尼玛……唉,我真的很爱她,原本打算等她这次出差回来就求婚的。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为了老屋动迁要往户口本上加人才英年早婚的人。她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好的女朋友……”
卡座对面两个英年早婚的人听段幸犯丧,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我女朋友是人民警察,牛吧?不过她经常出差,全国各地飞,我们都只能微信网恋。”段幸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对他这种蜜罐里泡大的人来说,失恋和古诗里的亡国是同等悲怆的大事。
“她是前年调来H市的,XX区XX分局,还是个小领导。那时候我大四嘛,写完论文浪得一匹,结果骑山地车出去玩的时候被撞了,司机肇事逃逸。我女朋友来给我做笔录的时候我直接一见钟情,腿上手上绑着石膏我都能乐呵呵地把笔录做完。”
郎放意外地是个气氛组成员,蒋良霖听得走神的时候,郎放还能回些“嗯”、“可以”、“这样啊”的感慨。这更让段幸觉得郎放是他亲表哥了。
“……上个星期她突然说,她要调离H市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段幸学着女朋友在电话里冷酷的声调,木着脸道,“‘段幸,我们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人,不该吊死在我身上。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全感,甚至连和你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就当是我的错吧,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一字不落地背诵完,段幸情难自已,竟是伏桌啜泣。他女友分手时的措辞实在很像男人能说出来的,蒋良霖大概能想象到学弟在这段感情里扮演的角色了。
服务员端着汤锅,看段幸趴在桌上,这汤锅无处可放,怕烫着客人。蒋良霖伸长手越过桌面,撸一把段幸的小毛头,道:“先不哭了,让我们分析分析。你们谈了两年,我相信你女朋友对你不是没有感情的。”
段幸抬起脸,满桌找餐巾纸,服务员顺手递给他,段幸大大地擤了个鼻涕,嘟嘟囔囔道:“当然有感情啊!怎么可能没感情……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只是因为调走就要和我分手。这么久的微信恋爱都谈过来了,大不了我毕业以后去她在的城市发展啊。”段幸说得认真,“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我知道你可以,你为爱千里走单骑,不顾生活千难万险也要和她在一起,行了吧?”蒋良霖嘴上调侃着,心中却不能理解段幸和他女友的相处模式。
一方强求的感情只会消耗人的意志。即便分手也不该这么粗暴,至少见个面和段幸当面说清吧。
郎放双手搭在膝上,乖乖坐着,听段幸苦兮兮的分手实录,郎放心中想的是,有缘没缘去算一卦就知道了。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知道有些寺庙算姻缘特别灵。如果心诚的话,还会在寺庙附近遇见专算红鸾的紫微斗数术士。算出来若有缘,可持之以恒。若无缘,便当断则断。
英年隐婚的蒋良霖与郎放在火锅沸腾之前,已经借段幸之口对他这位女朋友有了一个较清晰的认知。
段幸的女友是首都人,名叫杨梦曼,比段幸大五岁,军校出身,毕业以后远赴马里,在中国维和部队服役两年,回国之后转刑警岗,干刑侦工作。
据杨梦曼说,她在H市工作这两年算是组织上给她放假了,现在她收假,今后恐怕不再有时间和机会谈恋爱。段幸听女朋友这么说,既心疼又心碎。杨梦曼在分手之后就消失了踪迹,一夜之间搬家,微信停用,曾工作的XX区XX分局也不知道她具体的去向,所以段幸想不接受这个结果都不行。
“我说,你女朋友会不会是做机密工作的?”蒋良霖见汤锅沸腾,夹起毛肚,不自觉在红锅里七上八下,俨然已经忘记自己不吃辣的宣言。
“做机密工作不就更不能告诉我了?”段幸恹恹,“不敢想。”
蒋良霖将毛肚放入口中,刚嚼两下,整个人就被浓郁辣味呛到说不出话,弯腰咳嗽。郎放赶紧放下筷子,给蒋良霖拍背顺气,还递了餐巾纸,“吐出来,别吃了。”郎放的动作之熟练,让对面的段幸微微感到惊讶。
什么叫人菜瘾大,蒋良霖算是充分认识到自己。他被呛出眼泪,只能将嘴里的毛肚残渣吐到餐巾纸里,包起来扔进垃圾桶。郎放点了瓶吃重庆火锅必备的豆奶,插了吸管递给蒋良霖。
经蒋良霖这一打断,段幸自觉地收敛自己的失恋痛苦,转向另一个话题:“老大你下午问我的事,你现在还想听不?”
喔?蒋良霖来了精神。郎放下午给他打电话说了那莫名其妙的前男友鬼之后,他拿了一些细节问段幸。段幸说他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可以帮蒋良霖问问。
现下段幸打听到了一些东西,不过他不确定蒋良霖真的想了解。
“听,当然要听。”蒋良霖被这瓶豆奶拯救了,决心今晚再也不碰辣锅,老老实实吃他的清汤涮菜就行。
段幸拆开筷子包装,意外地以讲故事的腔调娓娓道来:“你还记得我们学校有两个校区吧?我们所在的A校区是老校区,大家都喊作本部。本部没有发生过校内跳楼事件,但是有件事当年似乎还闹了一阵,因为跨了两个校区,校方刻意压了水花,所以学生间知道这事的人不多。”
“我高一那年,也就是老大你高二那年,本部和B校区搞分流制,高二开学的时候举行校内模考,成绩前百分之五十的留在本部,A校区后百分之五十的学生将和B校区的前百分之五十的学生进行混合排名,让成绩好的B校区学生和成绩差的A校区学生对调。校方说这是为了让B校区的学生能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掐了B校区的尖。学校希望B校区这部分学生能考出更好的成绩吧,毕竟老校区和B校区的教育水平还是有些差距的。”
蒋良霖呆滞道:“我完全不记得这事啊。”
段幸一副“你当然不记得”的模样说道:“你全校第一,要记得这事干嘛?反正完全不影响你。”
说罢,段幸继续道:“这一批从老校区转到新校区的学生肯定很不服气嘛,中考的时候多考了这么多分,只凭一场考试就做出这么大调整,还是强制的。所以那时候家长和学生都在闹,不过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发生了命案。”
蒋良霖神色紧张地吸豆奶,这师兄弟俩在讲故事的时候,郎放默默在旁边干饭,只支着个耳朵认真听。
“那是在B校区发生的事。有个刚从本部过去的学生在晚自习的时候逃课离校,当晚从附近的一幢居民楼跳楼坠亡。因为不是在校内发生的,所以学校最多只承担了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象征性赔了点钱。”
“但这事闹得很晦气,校领导自己打脸,把本部的学生又召回来了,同时保留B校区掐尖的那部分学生,算是吃了个亏。到我高二的时候,校领导不再搞这什么幺蛾子,这事渐渐就没人提了。”
蒋良霖问道:“这个跳楼的男生叫尹涵雨吗?”
段幸摇头:“是男的,但不叫这个名字,好像叫邱什么……邱浩贤还是邱世贤?。”
这可真是又绕又怪,蒋良霖不死心:“那你知道我这届有叫尹涵雨的学生吗?”
“知道有个叫尹涵的。”段幸打开他的微信,点出他们XX高中校友大群,找到了备注叫尹涵的名片,点开头像给蒋良霖看,“老大你要问的是这个人么?”
蒋良霖盯着照片左瞧右瞧,不认识,他便将手机又递给郎放,郎放这才发现,这个叫尹涵的人竟然长着与鬼魂尹涵雨完全相同的样貌。
这下郎放没法安心吃饭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
“不过老大啊,你竟然还会关心咱高中的事?怎么突然对当年的轶闻感兴趣了?”
“没有,也就是最近听人聊起,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就顺便向你打听一下。”蒋良霖睁着眼编谎。
郎放以去厕所为掩护,给蒋良霖发了微信消息,说今晚最好还是早些回去,尹涵雨的事有蹊跷。蒋良霖看段幸可怜,饭没吃几口,啤酒已经喝了三瓶,只得许下另一个约,说段幸失恋这事,他作为学长十分同情,改日蒋良霖愿意陪他大喝一场。今天他吃了辣,胃有些不舒服,就不陪段幸吃到关店了。
学弟当然是说好,心想,学长肯定是谈了,只有谈恋爱才能改造他这不通人情的老大,其他理由段幸一律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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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放拎着两瓶啤酒,段幸啤酒点多了,分了蒋良霖两瓶,让他带回去喝。蒋良霖掏钥匙打开门,手摸上墙壁,开灯,暖黄色灯光下照出温馨的小两居。
这是郎放第一次来拜访蒋良霖在H市的居所。或者说,他终于被允许来拜访了。
蒋良霖给郎放找拖鞋,他今天下午去超市临时买了一些日用品,毕竟他这房子已经搁了七年没住人,东西都坏得差不多了。
郎放蹲下身脱靴子,蒋良霖则介绍道:“这房子很久没住人,电的问题今天解决了,但是煤气要明天等煤气公司上门检查之后才能重开。家里的热水器坏了,只能洗冷水,不过我们家楼下有个快捷酒店,可以开个钟点房去洗澡。你睡我以前的房间,我睡我爸卧室。”
少爷以前住过的房间啊,郎放微微心动,可今晚似乎不是很适合分开睡。
“小霖,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这种久不住人的房子对鬼魂来说简直是没墙没门的空地,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郎放知道有个来处蹊跷的鬼盯上少爷后,心里很是不安。
与其在隔壁房间担心一夜,随时有弹起来处理鬼事的风险,不如睡在一起,还能随时照看到蒋良霖的情况。
蒋良霖犯怔片刻。可以吗?不可以吗?可以的吧?这……这郎放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