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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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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会惹来封先生吗?”郎放问道。他一肚子疑问,却只能先抓着最要紧的先问。
乔小琼答道:“他现在不在蒋家。”
所以乔小琼十分能理解郎放想要趁现在逃离此处的想法,换做是谁知道这个消息,都觉得此刻的时机不可错过。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乔小琼继续道:“有人把他引走了,但他不会离开太久。你现在应该很不安,甚至还是不相信我,这都很正常,但你要优先考虑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要硬撑。”
一波疼痛过去后,郎放感觉稍微好些,他扶着石制龙首,原本祠堂里是有光的,龙骨架上镶了无数烛台,但现在龙骨一倒,那些烛台都像是没存在过一样,竟是毫无踪影了,整座祠堂蓦地暗下来,黑如地窖。
不过当郎放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还是能看清人影的,不知道是哪里仍有微弱的光源。
“如果您真的知道小霖的情况……能告诉我吗?”
郎放微微仰首,他之前上过相关的课程,知道现在离真正的生产还有一段时间。既然乔小琼主动提到了蒋良霖,那郎放就必然不可能错过。
“你现在得先找个地方平躺下来。”乔小琼欲扶郎放回长桌,可郎放轻轻摆了摆手,再一次呈拒绝姿态。
可这次郎放意识到了拒绝不妥,如果王洁的躯体里真的装了乔小琼的灵魂,那眼前的就是他的……婆婆?
天啊,郎放最是不擅长这些事情了,随着四周寂静下来,郎放突然开始紧张,他在人际交往上是个实打实的呆瓜。
“桌上太硬了,我缓一缓就回去。”郎放乖了起来,找补道。
乔小琼闻言,心疼地伸手替郎放揉了揉腰,可手一伸过去,她就发现郎放更僵硬了,于是只能默默收回手来,让郎放自己调整。
为了缓解郎放的紧张情绪,也是为了让他进一步安心,乔小琼缓缓说道:“东皇给了他三天时间,让他回蒋家举行换魂仪式,但他没有照做。良霖花了两天的时间回去找齐了蒋歆的遗魂,还有孽镜台的东西,东皇意识到这是良霖要和他宣战的征兆,所以东皇不能等到他准备好,今天就必须先行阻止一波。”
“他中午来这里就是因为他被良霖挑起了危机感,如果今晚鼓龙能出生,那他就有威胁良霖的人质了。”
那就不能让鼓龙出生啊!郎放在心里大声道。那为什么乔小琼现在出现,不就是顺了东皇的意?
乔小琼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下来,刚才慌乱之中,她也很显狼狈,马尾半吊在脑后,她飞速地重扎了长发,继续说:“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今夜烛阴要复苏,必要把遗骨还给他,所以必须要用你作……作饵,但这样会提前惊动鼓龙……我只知道如果此刻‘王洁’不出现,让你一个人留在祠堂,之后的结局会很糟糕。”
“会怎么样?”郎放追问。
说到此处,乔小琼的断句明显更多了,她喉头微动,压住情绪,“东皇拿你和鼓龙威胁良霖,良霖急于救你,你也急于离开东皇的掌控,但是时机都不好。你也是在第二夜的时候遭到鬼祭子的围攻,鼓龙为了保护你才要提前出来。你倒是趁乱离开了祠堂,但是蒋家留了后手。祠堂离主宅有一段距离,而且因为祠堂有特殊的设置,祠堂内发生的事不太能惊动主宅,但你要是主动逃离就不一样了。”
“你被埋伏在主宅的人捉住,送往蒋宅的医疗室,鼓龙被强行剖出。”
乔小琼顿了顿,她时刻关注郎放的动静,毕竟她现在是在给一个十分真实的“假设”——或许是郎放差一点就滑落的另一个平行世界。
郎放的确面色不佳,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东皇不想让你死,所以没让你死在手术台上。你没有放弃,找准了时机,想要带着鼓龙离开蒋家,但是蒋家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现在的蒋宅又身处鬼域,你和良霖没有联络的方式,活生生在蒋家耽误了很长时间。
“你借着那个和你关系不错的保安队长的帮助,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正要离开蒋家的时候,东皇却用良霖反过来威胁你。在蒋文丰看见的那个‘可能性’里,良霖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准备充分,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成为‘王洁’的理由。
“那时你保护良霖太多太多,因为良霖没有窥得全局,能力也有不足。当察觉到东皇是想要你之后,你同东皇谈条件,将鼓龙送回良霖身边,而你愿意留下来。那保安队的罗队长是好人,他顺利带着鼓龙离开了蒋宅,但是你的结局并不好,而你的结局与良霖的结局息息相关。
“我知道你的东郎师父跟你说过,你的心脏里泵出的是‘龙心血’,其实不然,这本来就是龙之心,孽镜台就是依托烛阴的龙心才顺利托生成这一世。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龙之心除了能帮良霖延命之外,其实还能互相为坐标,让良霖顺利找到你。良霖若要能感应到龙之心,必然要龙之心事先启动,但这过程十分痛苦,我也是在成为‘王洁’之后努力寻找线索,才知道怎么帮助你的。
“那时你留了绝笔信,随着鼓龙一起转交给良霖。因为你体内的这一龙心,东皇无法碰你,其实镜灵那一世亦是如此,东皇杀不了镜灵,所以让蒋歆来杀,原因就是落在此处,只不过那时镜灵是魂体,完全无法分离出龙心,而如今你有肉身,就算东皇不能亲自动手,也能让你自己对自己狠下心来。”
乔小琼不忍说出郎放的结局,此刻一转话锋:“但现在,这些统统不会发生,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番话的信息量大得出奇,郎放听得头热,眼眶酸胀。不知为何,那明明对现在的郎放来说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可那悲恸,那哀戚,那遗憾,像子弹一样射穿了他的心包,□□的苦楚抵不上灵魂深处那回响的半分震动。
刚开始冲喜时,郎放只知道这会很难。但他没有想到,走到如此难的一步,背后竟然都还要更难上千分、万分。
如果……没有什么如果,这一次不能再失败,不能再去送死。郎放原本是非常有奉献精神的那类人,而且仅对于蒋良霖,只是他现在去死也没用了,他能听出乔小琼话里隐藏的意思。
如果那时只是自己送死就能解决这些事,乔小琼和蒋文丰不用费那么多功夫,没有人会只为了一个郎放而牺牲的。郎放不知道蒋良霖会因为他的牺牲做出什么事,他也不敢猜。
“那您在蒋良霖一岁的时候……”
“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和你细说这些早就过去的事。”乔小琼看见地上的水迹只多不少,她手臂略微使力,真的不能任郎放再这么坐下去了,必须要让他回长桌上躺着。这回郎放没有抗拒,老实地躺回了那木板桌上。
乔小琼握住郎放的手,祠堂外忽然传来了激烈的响动,郎放下意识收紧了手,捏得乔小琼有些发痛,可她没有痛呼出声,只说:“深呼吸,别害怕。”
“良霖很爱你,只要你多爱你自己一些,我们就不会赌输。”
乔小琼语声坚定,仿佛只是在说凿凿一件真理,不容反驳,亦不容此真理之消亡。
H市的大雨是从六月三号的中午开始下的。
国家气象局和H市气象局在六月一号白天时都仍没有算出任何暴雨的征兆,气象模型很难会发生大的变动,但他们在二号凌晨时忽然观测到了异样,马上调整,重新计算。
H市的所有市民在三号早上时接到了暴雨红色警报,但日出之时阳光正好,一派晴朗,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有暴雨的样子。
天气预报和本地早间新闻一反常态地重视这场暴雨的情况,甚至强制停工停学。网上冒出一些阴谋论,包括有人猜测是不是哪个国家的军舰或是核潜艇忽然开到了H市的近海之类的,但更多的人是不当回事,只有那些人瑞,也就是近百岁的老人才略有预感,嘱咐家人不要出门。
午时,黑云压城,紧接着就是盆泼般的雨浇洗着这一大都市。很快城中河流的水位就暴涨到了一个危险值,气象专家们重新观测和计算,可计算下来的结果并不乐观。
不仅是H市本地的电视台在播报这场大雨,全国乃至中央的电视台都密切地关注着此地的雨势,只消三个小时,城市的排水系统就遭到了自系统建立起来从未有过的挑战,而到下午六点的时候,这场暴雨仍未有任何止息的迹象,可比较诡异的是,城内的水位一直没有突破危险值,而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一般压着危险线。H市的地下轨道系统早已停运,住在较低地势的居民也在暴雨开始的两个小时内完成了疏散和转移。市里所有警察都调动了起来,在气象局算出来大雨恐会持续不止一日后,H市还上报并请求周边军区的帮助,尽可能减少灾情影响。
狂风怒号,树折花落,雨一直下到深夜,电力系统都进入了紧急状态,街上没有路灯,只有他们救灾组自己提供的照明。杨梦曼穿着毫无作用的雨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同事一起搬运救生筏,和死神抢时间。
她心里忍不住咒骂蒋良霖,就算她是西王母后人,经过现代文明教育的她也不能在面对这种天灾时毫无波澜。
快点把事情解决啊!杨梦曼在心里为蒋良霖和郎放捏把汗。
蒋良霖并没有拿这些人做人质的想法,只是,神现而有异象,这在所难免。
杨梦曼是西王母的后人,如果这雨真的没完了,那她也会出手。她只能再给蒋良霖一点点信任,一分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