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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繁花 ...


  •   王洁到底是谁?

      郎放此时有些后悔,他没有就“平安图”组织的事多追问姜小巧。他记得去年冬天他们还未从H市出发的时候,蒋良霖发现了“平安图”的传单,上面留的是姜小巧的联系方式。当时姜小巧十分慌张,怕蒋良霖和郎放以为他是奸细,只说他很早就和“平安图”组织脱离关系了。郎放很信任姜小巧,所以也不再追问。

      姜小巧偶尔也会提一些“平安图”的事,把他知道的情报都说了出来。他提到过王洁,但是他说他只是组织里一个小喽啰,没有见过组织的头头,这也很正常。

      难道当时的传单不是挑拨离间之用,而是有其他的信息想传递?

      郎放被绕晕了,他怎么觉得此地到处都是二五仔?

      一开始他全身心信任蒋家,结果现在发现蒋家和蒋良霖是两回事,不是说挂着蒋家的名就一定为蒋良霖好。蒋家内部有心向酆都大帝的——怎么可能不向着封先生呢?他可是神仙。虽然他们早就知道科学世界外还有一层玄学世界,但真要面临这一事实时,此地的神与上帝又有什么差别呢?能力差距太大,必然就会产生崇拜,继而会无可避免地归顺。然而,蒋家内部仍有人心向蒋良霖,他们的下场很惨,而且他们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

      假如王洁是自己这方呢?郎放无比希望这一假设会真实发生。

      郎放的四肢被锁得极紧,他不可能不挣扎,在这种乱局之下,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但可笑的是,他恐怕是这群人里唯一的凡人之躯。刚才王洁将他压在桌上的力道之大,完全超过人类的力量范围。

      骨笛被吹响的声音完全不似尖长的笛音,而是低沉得可怕,像是深藏地底的动物发出的啸声。郎放听见王洁吹了十三声,当第十三声落下时,郎放的心脏忽然传来一阵巨痛,而比痛更让人难受的是心脏的痒意,仿佛一只手正把玩着他的心脏,指腹拂过他心脏上的大小血管和薄膜。

      这痒意直让人想把自己心脏抠挖出来,再多一秒都无法忍受。

      郎放睁大双眼,痛苦地呻吟,倘若不把他的四肢固定住,恐怕他马上就会抓挠自己的胸口,以缓解这种仿佛从血管内壁泛起的痒。此时郎放的心脏像是正在往他的四肢百骸泵毒素,没过多久,心脏的痛意就蔓延到了全身,可疼痛没有使郎放脱力,反倒像是给了他奋力逃脱的催化剂。

      接连传来“咔”、“咔”的两声,桎梏双手的锁被硬生生扯下来,郎放坐起,喘着粗气,欲要继续扯断双腿的铁锁,却见高及天花板的龙骨开始倒塌。

      先是巨大龙首歪斜,极长的脊骨一节节跟随歪倒的龙骨开始错位,倒挂的木牌真成了互相摩擦碰撞的风铃,就连直立的龙骨支架都开始粉碎,坚硬笔直的花岗岩细石柱从顶部解体,花岗岩的粉末落入郎放的眼睛,龙骨轰然倒塌的动静有如雷霆击山,震耳欲聋。

      此时,王洁手上敲击天钉的动作亦停下。她飞奔至郎放身旁,直身坐上长桌,用双手护着郎放的脑袋,让他躲在自己怀里,并出声安抚道:“别怕,别怕……”

      没有天钉封步的鬼祭子一拥而上,像丧尸潮一般团团围住长桌,有些鬼祭子爬上长桌,甚至爬上同是鬼祭子的同伴身上,至此形成一道拱形的人墙。

      王洁紧紧拥住颤抖呻吟的郎放,身上是鬼祭子实打实的重量,把他们二人压得几乎不能动弹。
      但正因为鬼祭子的人墙密实,当巨型龙骨倒塌落下时,鬼祭子仿佛被地狱烈火点燃,层层化灰,偌大祠堂里有如开放的焚烧厂,满室飘散着灰色烟粉。

      “烛阴龙骨也需要鬼祭子启动……”王洁的清冷声音此刻沙哑起来,“蒋良霖应该已经成功了,现在就只剩鼓龙……”

      王洁扶正郎放,郎放的浑身剧痛好像稍有缓解,可下一秒,腹中急痛传来,竟然正是如同王洁说的那样,此刻是亥时,而鼓龙……好像要自己出来了。

      疼痛之下,郎放的思考能力所剩无几,他来不及问缘由,腹痛使他趴伏在长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心脏疼痛惊扰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是别人实打实地用了招数让鼓龙提前出来。

      王洁俯下来看郎放的情况,却被郎放忽然攥住衣领,双手青筋毕现,力道极大。郎放虽疼痛,可面上狠意毫不掩藏,“把我脚上的锁解开!放我离开!否则我——”

      如果刚才不是被龙骨倒塌转移了注意力,就凭刚才因疼痛催发的力气,郎放也能将双脚的束缚给扯开,然而时机错过就是错过了,他只能寻找新的机会。

      郎放刚才还在感慨王洁压住他的力道很大,现下两人好像调转了,郎放双手扼住王洁的脖子,将她死死扣在桌上。王洁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的颈项受限,说话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能逃到哪里……?我不会害你……但是你现在必须留在这里等待,现在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双手毫不留情地收紧,红血丝爬上郎放的眼球,正因为他预感鼓龙即将要出生,所以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他不能自然分娩,如果强行生产的话,他会大出血,生命堪忧。余芳洲替他检查时就明说了,他的器官发育不佳,必然是要剖腹产的。小家伙的预产期本来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活生生地被提前,这不是郎放愿不愿意为小家伙而死的问题,而是他担心就算自己勉力将她生下,如果没人保护的话,她也只是落入别人的手中,成为威胁蒋良霖的人质。

      一条性命,误了就误了,除了蒋良霖和郎放,没其他人会在乎。

      王洁的脸憋得青紫,她试图扒开郎放的手指,郎放恶声道:“理由!”

      “乔……”

      王洁无声地做着口型,她知道郎放能读懂唇语。

      “乔小琼。”

      她极快地做了口型,但她颈上的手指并没有放松,于是她只能重复一遍:“我是乔小琼,良霖的妈妈。”

      王洁,不,应该称为乔小琼,她这次的口型做得很完整,可只换来那双手放松了一点点,郎放依旧压着她,面露犹豫,显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她只能举起右手,将骨笛给郎放看。乔小琼以为蒋良霖会跟郎放说骨笛的事,但看郎放的反应,看来是蒋良霖没说。

      的确,不说是对的,乔小琼想道。

      “夫人已经死了很多年……如果没有别的证据,我不能信你。”郎放的腹中已如刀割,而且他感觉有液体渗了出来,恐怕时间所剩不多。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乔小琼,她为什么不早说?郎放可以读唇语,她不出声都可以,为什么偏偏现在才说?这个时机不好,太刻意了。

      忽然,一个大胆的猜测刺入郎放脑海。他见过乔小琼的照片,当然和王洁长得完全不同,可是如果是王洁的身体里装着乔小琼的魂魄呢?也就是说,万一是乔小琼和王洁换魂了呢?

      看到郎放的表情骤变,乔小琼知道,郎放猜出来了。

      “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良霖会连祠堂一起收走,这是你前世给他造的英灵殿。如果你出去,回到蒋宅,才是增加了他寻找的难度。”趁郎放动摇之际,乔小琼忍住喉间的强烈不适,一口气说道。

      “把我放开。”

      “我刚才把你锁住……是怕你自伤。我在用你的‘龙之心’给良霖提供坐标,我知道这个方式会非常痛苦,怕你那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当乔小琼一口气说完,郎放才终于舍得放手。乔小琼抚着喉咙,她的颈间一片青紫,她差点就被郎放扼死了。

      “你大可以告诉我缘由。”

      “我至少要骗来这一波鬼祭子。虽然这些鬼祭子对烛阴来说只是塞牙缝,但是聊胜于无了。”乔小琼撑起上身,爬到长桌尾端,替郎放解开脚上的锁。她刚才是在演戏,演得勉勉强强。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应对这些烂人的话,她的演技就会高超更多,但面对郎放,她难免不忍心。

      当乔小琼回身去看郎放的情况,却见郎放踉跄地爬下长桌,桌下一地灰石废墟,是刚才龙骨支柱粉碎所遗留的。

      乔小琼忍住咳嗽的冲动,也连忙下桌,欲扶郎放,可郎放只是微微一躲,好像并不想让乔小琼碰他。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郎放气喘吁吁,长桌和地面上留下了些微水渍,他的羊水破了,之前蒋家没给他穿什么正经衣服,只是一身白袍而已,所以液体顺着他大腿流下,即便只是祠堂内正常的空气流动,都让郎放感到冰凉。

      祠堂内的烟尘久久不散,而郎放只能往最近的倚靠物爬去,那是巨大的烛阴龙首,可当他靠近时,才发现,这龙首竟然是石制的,而非骨。

      乔小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郎放身旁。

      “我知道你逃出去是什么后果。”乔小琼叹息,“良霖也知道。”

      郎放皱眉回问:“什么后果?小霖为什么……”

      “蒋家人一直以为我的玄术天赋是让亡魂上身传信,其实不然。”乔小琼轻声道,“蒋文丰的能力是预知,他早在很多年前就看到了……你现在逃出祠堂的结果。”

      “蒋文丰知道了你逃出祠堂的结果,甚至连你的绝笔信都窥见了。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的成长,包括你修习的术法。我模仿了你的笔迹,将你本应该留的绝笔信……提前交给了良霖。”

      郎放错愕,而乔小琼只是笑笑。她那张平凡的脸因为显露善意而美丽了几分,即便容颜大改,她闪烁微光的眼角仍是与蒋良霖十分相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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