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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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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大年结束的零点,别墅外静悄悄,冬风卷过树丛和湖面,只带起一阵微动,电视里元宵晚会倒数完毕,舞台上锣鼓宣鸣伴着外地的烟花喜庆。蒋良霖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伍柳。
“我刚从蒋家这边的宴会离开,他们知道你去找其他‘替身’的事了。”
蒋良霖对这个结果不太意外,“他们知道也是正常的,不过之后还有其他人在跟踪我们吗?”他指的是除伍柳、邱凯和邵雪之外的其他人,“替身”也好,“替身”聘请的其他人也罢。
“这不是我能弄清楚的问题了,你不要打断我。”伍柳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我们今天在饭桌上聊起了你爸的事,封先生也在场。”
蒋良霖不作声,手拿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低了些。
“蒋文丰当初把你的这些‘替身’遣散,为的就是让你不要再去找他们……”
“不对。我爸一定是想让我去找到的,否则他大可以不留任何线索。”蒋良霖否决伍柳,“事实上记有他们下落的笔记就在H市的老房子里,包括后来我所去的地宫的线索——我爸留了很多东西,而且他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你太天真了!孟沛沛他们并不打算纵容你的这些行为,大概率会做些什么来阻止你们的见面,虽然你们今天已经见过一回了。郎放呢?”
为什么伍柳会突然问到郎放?蒋良霖不动声色道:“他睡了,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
“孟沛沛知道你们给了‘替身’们一些东西,但他们没有在饭桌上明说。是你给的还是郎放给的?”
“你指的是发给他们的红包吗?他们没来得及参加我和郎放的婚礼,给个红包应该不碍事吧?”蒋良霖的语气或许会让电话那头有些来气,但如果不用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他恐怕就只剩不耐和烦躁了。
“你就和我推三阻四吧,反正我人老手短,已经管不着你们。”伍柳很是疲惫,“但当时蒋文丰是为了保护你才遣散他们,这件事毋庸置疑。你还记得你和郎放结婚那天去的蒋家祠堂吗?那是蒋家的老祠堂所在地,原本你们是不该去那儿拜老祖的。”
“你十二岁那年,蒋家大宅起火,除了你和郎放,其他十二个‘替身’全部在宅子内。你说要去救他们,郎放没能拦住你,后来十二个小萝卜头陆陆续续从火场中撤出,唯有你不见踪影。火扑灭之后我们才在蒋家的地窖里发现你,把你救醒之后,你忘了十二岁以前的所有记忆,蒋文丰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其他‘替身’送走。那你告诉我,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想到我小时候还是个见义勇为之辈。”蒋良霖淡淡道,“我爸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我把当年的这些人聚起来是为了解决我这短命鬼的命运,这一点很难理解吗?”
“郎放打从刚见我的时候就强调,我和其他蒋家人不一样,因为我没有牺牲过任何一位‘替身’。我想我爸应该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其他人送走,又只身带我离开蒋家,来H市定居。他想做的说不定很简单,就是离蒋家远一点而已。”
伍柳压低了声音,“我不怀疑这一点,只是如果你执意要去联系他们,我就帮不了你什么了。”
“你本来就帮不上太多,老爷子。”蒋良霖诚恳道。
“哼,明天……不对,应该说是今天了,小心半路埋伏,小心截胡,小心反常有妖。”
伍柳口嫌体正直得紧,蒋良霖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其实伍柳才不像他说的那样全无用处,至少人老爷子今天是来给他通风报信的,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谢谢老爷子,代我向封先生问好。”
“我已经离开了。对了,如果你这段时间有邵雪或者邱凯的消息,麻烦也转告我一声。”
“那之后邵雪也没跟您联系吗?”
“搞不清楚她这个小丫头。”伍柳在电话那头叹气一声,“我还是更喜欢你爸的性格,至少你爸不惹事。”
关上电视,别墅里又归为寂静,因为郎放身体不方便爬楼梯,所以他们住的是一楼的卧室。蒋良霖热了杯牛奶端进屋内,郎放搂着枕头,面带睡意。
“蒋歆的事有头绪了。”郎放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抿着,另一手伸长,将床头柜上的笔记本递给蒋良霖,“还有你之前提到梦里有烛阴、尸瀢之类的东西,还有五帝史之前的史学,我就顺便去查了一下资料。与人相关的事其实全是政治,我翻了翻《竹书纪年》和《琐语》,说不定你的那些梦是卜梦。”
“什么是卜梦?”
“梦与鬼神的安排有关。”郎放舔舔唇周的奶渍,尽管他们聊的内容是干巴无比的了,“我的梦可能也是。我倾向你梦里的蒋歆与孽镜台的故事是真,只是你为什么会梦见蒋歆呢?你们蒋家的蒋是蒋歆的蒋?”
蒋良霖笑着摇摇头,他带着笔记绕到床的另一边,轻手轻脚爬上床。“就算是鬼神的安排,想来我也不是阎王爷那一派的啊,蒋歆也不能算是吧。”
“自成一派。”郎放评价道,“包括我们找到的那些画,我觉得材质很奇怪,很像是什么动物的皮被硝制过后订在一起的,如果将画集拆开,像拼图一样拼起,说不定就会有新的发现。”
蒋良霖微微侧目,郎放开窍太快了,包括郎放的那十二张宣纸图,蒋良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郎放一怔,摇头道:“我怎么会有事瞒你呢?”
也是,蒋良霖没有资格说什么瞒不瞒。发生在他们夫夫身上的事,有时根本是超脱他们意志管控之外的,就像蒋良霖当初在郎放面前用白玉簪自杀,若是问蒋良霖是不是有事瞒着他,这还真不是。这纯粹就是一念之动,问题是这一念从何而来?
第二天早上,蒋良霖睁开眼时,脑海中蹦出三个字——休息区。还在床上时,他就给黎澜打了电话,他并不太关心前一夜这些弟弟妹妹们睡得怎么样,反正肯定是睡不好的,他只能交代黎澜,中途不要停下,至于蒋良霖为什么有这样的联想,蒋良霖也不明白。
郎放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霖,黑白无常带了客人。”
客人?蒋良霖翻身下床,朝门外大声说他几分钟后出去,然后他拐进衣帽间找了干净衣物,进浴室洗漱一番才出来。
蒋良霖整理宽松的套头毛衣,郎放看他头发翘得乱七八糟,忍不住过来帮他整理仪容。
郎放已经把人领到沙发上坐着了,在解决蒋良霖的仪容后,他道:“你们吃过早餐了吗?我现在正好在做。”
谢必安连连摇手拒绝,“别别别,太客气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秦裕伯,虽然挂职是H市城隍,但基本管辖了长三角地区。我们当时去X市找你们的机票钱就是他出的!”
“秦先生,我的脸就那么好看吗?”
蒋良霖注意到秦裕伯的眼神后,淡定地问道。
秦裕伯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大叔,后来听白无常介绍,他以实体在H市城隍庙景点盘了个糕点铺子,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有人味儿了,至少比刚出现时风衣长裤的黑白无常入世很多。
“不不不,是挺好看,没别的意思。”秦裕伯收回眼神,他胆战心惊地想,这脸和蒋歆一模一样啊,黑白无常以前官位不够高,见不到阎王爷的脸,让他们硬认也认不出来。
“郎放,你去招待他们吧,早餐我来做。”蒋良霖不愿意让老婆沾油烟,平时自己睡眠不好时都会定闹钟起来给郎放做饭,现在他人已经起了,那肯定不能当做没起。况且,他下意识不想和这位城隍爷多说,一种说不上来的逆反之心。
郎放锅铲都拿起来了,在蒋良霖的执意下,只能解开围裙,洗手出去面对黑白无常和秦裕伯。
“你就是小谢他们说的有阴阳眼的人类是吧?”秦裕伯见了郎放之后倒是自在很多,他面对蒋歆那张脸实在是压力太大了。
“是的,秦城隍,你们现在是不是没有在管阎文换魂的事?”
郎放不知道什么叫委婉,一击即中。
谢必安和范无咎默默陷在沙发里流冷汗,郎放明明是人类,现在却怎么像是□□大嫂盘问小弟。
“在管……你之前不是还跟警察说明情况了吗?我们有小吏化作人类混进了警察队伍,正在跟进。”秦裕伯知道前段时间郎放回来过,不过他不知道那段期间蒋良霖正昏迷中。郎放正是在那段时间回来找了杨梦曼和周经武他们,原先杨梦曼还因为蒋良霖的突然消失而恼火,他们黄浦江上的那个案子还没了结呢。
“恕我直言,动作有点慢啊。”郎放给他们三人倒茶,一一递过去,可嘴皮锋利如刀,“是黑白无常主动带您来的,还是您自己要来的?”
蒋良霖在厨房支起耳朵听,虽然烙饼在锅里噼里啪啦,但在油溅声里听郎放硬气地追问,有点爽啊怎么回事?
郎放一直记挂此事,无他,也是出于不爽。
在郎放看来,地府架构的事完全不应该与蒋良霖有关。蒋良霖应付这短命鬼诅咒都很难了,若是地府的烂事牵连蒋良霖,郎放真是提不起任何好脾气来面对这群尸位素餐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