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明日如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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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我好想把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我的确已经几乎这么做了，但——这是很危险的，而我之前并没有把这危险性告诉你。明明你只是想出去，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我也不必非要弄出这么大阵仗。我没有和你商量过。我没有和你商量过的事太多了，以前是以为你统统不懂，后来你懂了，我还是没说，我自私、隐瞒、犹豫，你都看懂了，你也只是不说而已。
“接下来我会增加和其他阎罗的接触，有关烛阴的事和沃燋石的事，我也已经调查清楚了。如果我有上一世，那你有吗？追究上一辈子的事，对我们来说重要吗？
“我是蒋歆，你是孽镜台，我们倘若为世不容，究竟是哪个世？以前我觉得恋上物是极其可笑的，教你做人，可你不必非要是人。我蒋歆自问不是无私奉献的人，恋上你便会想要回报，可我这辈子只做过人，只知道人的回报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只能教你做人，再从你身上讨些回报。
“从前你我提这个话题时总是嘻嘻哈哈，这回我要认真说与你。我杀你为何总是杀不尽？明明我除妖灵就可以除尽的，却杀你不尽。是你孽镜台的本体太过强大了吗？还是你的灵魂之强大，每每都能挡回我。按理说酆都大帝可亲自动手，再不济还有东皇大帝，明明可以一劳永逸，偏偏要我五十年执行一轮。或许我根本就没杀你的本事呢？
“不过，我现在多少有些想清了。粗浅来看，有人希望我们形成对立，我恨你拉我名声扫地，你恨我杀你从不手软，何况你还不是故意的。但凡我的报复心更重一些，或是你潜藏的本事再大一些，我们就会鱼死网破。最开始我对你倒不是仁慈心，只是忽然想到，倘若我是为人不容的烛阴，那我和你才是同类，我何必如此？而这阎罗的工作，实在无趣得紧，把我扣在殿前批些无聊的签文，手写与我无干的生死信息，带蠢笨的学徒……
“所以我干脆留你一留，感觉这也像是安排好的。我猜两帝有无法向你下手的理由，以前我没有那个必要去弄明白，但现在我一定要弄清。
“我们的去处，还有你的自由，早就正式提上日程了。”
“你要信我一回吗？”
蒋歆句句真情，平时压根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看法的蒋歆，如今问镜灵能不能信他一回的表情，分明是怕镜灵不肯信他。
对此，镜灵伸手抚上蒋歆的脸，二人在冰天雪地里谈情，手双双冻得冰凉，可心很热烫，镜灵说：“原来你就想说这些吗？那你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你只是奉旨行事？我可是怪了你很久很久。”
“你后来已经不怪我了，我知道。”
“因为我聪明，我猜出了。”镜灵希望蒋歆的脸能再垂下来一些，再靠近一些，酒液铺撒在雪上，鼻中嗅见冷冽的醉香，“我会信你的，不止一回，你放心。但你要同我说，同我商量。”
“好。”
蒋歆那时说了好，可同时他心里清楚，这个“好”字不作数。
他谋算的未来里，总有一个人要更多牺牲。蒋歆宁愿那个人是自己。他们在废帝遗宫的屋顶叙情，镜灵把初吻给了蒋歆，尝知了蒋歆嘴里会是什么味道，知道了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味。雪夜乌云散去，月旁竟然显出星子，镜灵从蒋歆眼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没见过这般模样的自己，眉目含情，嘴唇微启，似是话语未尽，又像亲吻才止。
这便是蒋歆最后一次带镜灵出鬼门关、进人间逍遥了。之后，镜灵依旧留守秦广王府中，而蒋歆几乎日日外出。
除了蒋歆外，酆都大帝将地府划出九个阎罗王，但其实如今真正有人“走马上任”的只有三位——第三殿的宋帝王，第四殿的五官王，以及第六殿的卞城王。还有一位转轮王，但由于还在交接，就不必算进去。其余几位阎罗王在蒋歆看来，几乎是很难社交的，毕竟连神魂的人格都没有凝成，聊是聊不起来的。
在这些人中，和秦广王相对比较熟的是五官王吕岱。吕岱生前是东吴忠将，而蒋歆和东吴君主是有瓜葛的。二人算是同时代，吕岱名声比蒋歆好很多，但吕岱来得比蒋歆晚，到了的时候就知道蒋歆与烛阴有关，就不多作评价。
蒋歆约吕岱喝酒，这让吕岱很惊喜。这一回还是邀吕岱去秦广王府，吕岱有些担心这是鸿门宴，蒋歆说这又不是在人间，又不是活着的时候，坑你有什么好处云云，吕岱觉得有道理，还是按时赴约。
“我无事不会请你喝酒，这你应该猜到了。我是不是直接点明用意能让你觉得更安心些？”蒋歆瞥吕岱一眼，只觉得平时自己还是做得太过了，这时突然请吕岱来，是会让人有些忐忑。
说来，蒋歆和其他阎王不对付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一位恶神——他在人间的传说是，如果不给他修庙供奉，他就让地上洪水滔天、山崩地裂，而且的确，孙权供奉之后，天灾果然转好。这一点是其他阎王所做不到的。
仗着自己本事大，蒋歆还在他的第一殿处拦截阳间烧来的供奉。原本这些是要按官职和比例均分下去的，但蒋歆从百年前突然说要截，其他三位阎罗来找他闹过，蒋歆轻抬眼皮，让这三个人一起上，他神鞭一甩，说这就是打灭孽镜台镜灵的法器，你们来试试，赢过就给，没赢过就让酆都大帝来要，否则这就是他辛苦“处理”孽镜台的报酬，谁有本事谁拿去吧。
大家都很忿忿，三位阎罗约着，一起面见酆都大帝，结果酆都大帝连秦广王都没喊去面质，打了套太极，说阎罗的俸禄该发还是会发，鬼吏的也是如此，要他们不要担心。
后来酆都大帝私下见蒋歆，问蒋歆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蒋歆就已经有些不耐了，挑衅地回道：“不然换一个人来做这秦广王好了，我可以去顶后面任何一个阎罗的缺。不过若是真有能耐，这些阳间的纸钱寒衣什么的，就该在鬼门关处处理干净。现在我打扫了，怎么，还要我无私奉献？”
“没有你这样顽劣的道理。”
“我向来如此啊，东皇大帝爷与酆都大帝爷是第一次认识我吗？”
蒋歆是故意顽劣乖张的，是为了试探酆都大帝的底线。这些阴间的钱其实来了地下，都是给那些对应的鬼魂还生前的债用的，当然，还有一部分是用来贿赂阴间官员。蒋歆又不能把它兑成元宝几千上万箱，窖在自己府里。他纯粹是为了试探态度，但东皇大帝和酆都大帝都没给他态度，竟然是纵容。
其他阎罗王也就是那时候认识到了，蒋歆是有背景的，那自然很难和他平级交心。
吕岱说：“你能说清楚就最好了，否则这酒我可真不敢喝。”
蒋歆：“再烈的毒酒又毒不死死人。”
吕岱：“……”
蒋歆：“我问你，你手中有阎罗印吗？拿来看看。”
吕岱：“你没有吗？看你自己的不就行了？况且这可是重要的东西，有如兵符之于将领……”
蒋歆：“我自己有，所以我抢你的干嘛？就看看，打算刻个类似的给我的幕僚。”
吕岱可纳了闷了，蒋歆又不是自己没有，他照着自己的印章刻不就行了。蒋歆主动给吕岱斟酒，这一下让吕岱觉得不敢当，还是从怀里掏出阎罗印，递给蒋歆，生怕蒋歆摔了，连说：“就给你看一眼，看完马上给我。”
蒋歆笑吕岱穷小心，也笑另一件事——他的阎王玺果然和其他阎罗不一样。
“转轮王快要上任了，酆都爷什么时候给他发印？”蒋歆随口问道。
“按我的经验，不出七日吧。”
套话对蒋歆来说还是不难。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吕岱的阎罗印，和他手中的阎王印差别很大。蒋歆的玺上刻字“阴帝蒋歆神宝”，吕岱的印上却刻的是“阎罗吕岱受命”。称呼上，蒋歆是帝皇级，而吕岱是类似被聘的官员，“受命”指的是受命于酆都大帝。
阎王玺的确是神宝，因为这玺根本不是酆都大帝发的，而是蒋歆上任后自动出现在他殿中的，仿佛早有人在这儿为他备好了此物。
吕岱的阎王印十分简单，底部刻那六个大字，玉印四周刻经文，顶部是龙生九子的九子。
这倒是挺好笑的，仿佛说这些人都是烛阴这条龙的子孙辈一样，毕竟蒋歆的阎王玺上刻的是正统龙。
将吕岱的阎罗印还回去，蒋歆开始给吕岱灌酒。都是鬼魂，说醉是很难醉的，不过酒过三巡之后，态度自然软化。蒋歆开口：“你们不好奇我府里的人吗？”
“好奇啊！蒋兄终于肯让人出来露面了？”
“不肯。”蒋歆呵呵一笑，说，“我问你，阎罗王是地府官职是不是？那我们可有纳妻的余地？这地下实在无聊极了。”
男人聊到讨老婆的话题时，登时就成了同盟。吕岱憨道：“有啊，当时酆都爷要我上任，我就问过这件事。他问我是不是要纳人间的正妻，我说我妻妾早就投胎了，只能在地府瞧新的缘分，有的话能否也请月老给半截红线，做阴间夫妻也是很惬意的。”
“酆都爷不拦这个，不过要纳清白的人，不得纳要入地狱的冤鬼。确定之后还得向上寄书向月老问红线……”
蒋歆掏出一折纸，递给吕岱：“是这样写吗？我第一次写，不熟练。”
“瞧你这话，我也只写过一次。”吕岱接过去，大致看了一眼，点头道，“可以，就是这样写的。如果不放心的话，除了你和佳偶的生辰八字，可以再让月老顺便助你们纳吉，毕竟我们已经到这份上，没什么高堂或是祖先之说了，就让月老代劳即可。”
“谢谢吕兄。”
蒋歆收起信，笑着继续布酒。当晚，一封上达月老的问信寄出。
蒋歆知道，这途中不会出任何问题。事实也正如他预测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明日如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