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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有一个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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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未睁眼时,远远听见有人哭丧,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到耳边震天响。
隐隐约约听到公主二字时,我终于不淡定了,挣扎坐起身子:“天妒英才不妒我,本公主还活着呢,谁哭哭啼啼的,拖出去斩了。”
床边那嫩黄嫩黄的影子一下扑上来,把我摁下去,“公主——!奴可见到你了,皇宫刚烧起来,奴就被人打晕了,现在脑袋还疼呢!”
我此时脑子还懵着,掰过那张白白嫩嫩梨花带雨的小脸一看,才认出眼前人是阿茉,顿时喜极而泣,狠狠将她搂住:“阿茉,你还话着……”
昨天的皇宫烧得太厉害,我以为所有人都化成灰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讲与她听,平常这丫头最会接话,今天反而奇奇怪怪,一言不发。我把她掰到前头,才发现阿茉脸憋得通红,一时屋子里充斥着她的咳嗽声。
“公主……咳咳……我一直在捶你背……你没感觉吗?”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刚才讲得实在投入,确实没注意。
为表示歉意,我连忙把桌上一碗黑咕隆咚的水端给她。
阿茉接过去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一边吐着舌头干呕一边把碗还给我,“公主,这是给你煎的药,咳咳,太苦了,你自己喝吧。”
我乖乖把药放回去,阿茉眼泪鼻涕挂了一脸。要喝这么苦的药,那我是万万不敢承认自己有病的。
阿茉的手帕还在我这,我掏出来还给她。阿茉如获至宝,而后不解地看向我:“公主,这上面的金丝不是开了刃的傀儡丝吗?你怎么不用拆了用它防身?”
说起这个确实是我理亏,现在不比从前,哪还有人玩傀儡?更别说开了刃的傀儡丝了,这话是我当时为了哄她捏造出来的。
不过这根傀儡丝也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当时确实想用血给它开个刃,却不巧来了葵水,缺血,就这么糊弄着绣上给她了。
别看我没什么大本事,糊弄人还是可以的。
“阿茉,当时我以为你死了,想留个念想……”
也许我的表情太过沉郁悲怆,阿茉看着我竟然哭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也觉得自己装过了,提起衣袖就往她脸上抹。
不料阿茉极不领情地躲开我,哆哆嗦嗦地缩回床脚,眼睛不停抽搐。
我正欲上前看看她得了什么怪病,阿茉认命地抚开我的手,指了指我身后,“公主,死士……”
我立马知道什么情况了,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枯媚和月离好端端站在床前。
合着我的话一点也不打动人心,阿茉就是单纯地被吓哭了。不过像她这么胆小的婢女,能在被吓破胆之前知会我一声,也算是对我忠心耿耿了。
枯媚拿着匕首向我逼近一步,我一下跌坐在床上,她眉头一皱,视线被桌上的药吸引了过去。
她把匕首抛给我,我手忙脚乱接住,发现这把匕首竟是赵国一直当宝贝藏着的那把曜烛。
这是一柄九寸长的匕首,剑壳为铜黄色,镶嵌着几颗指甲盖大小的宝石;剑柄是金丝楠木的,被一层金丝包裹装饰着;剑身呈现出一抹黑金色,剑刃锋利异常。
“十七公主,这药有毒。”
我正试着那把匕首,枯媚的话惊到了我,手一抖,差点把手给剁了。
说好的秘密护送呢?
我才刚来白朝第一天,不光被人发现,还被人下毒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是一种循序渐进的毒药,长时间服用毒素会叠加,几个月的时间,人就会毫无知觉地血崩而死,死后查不出病因。”
这种听起来充满阴谋的毒我最不喜欢,我还是喜欢立马见效的。
其实毒对我没什么效果,之前如此,中蛊毒之后应该更是如此,可怕的是背后的人。
枯媚掏出一个装满黑色液体的小瓷瓶,表示有这东西在,我能撑一段时间。但一段时间是多少她也没说,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们就表示要马上把此事调查清楚,一走了之了。
事发突然,她们连曜烛都没带走。
这一遭下来,我毫无困意,换回一身湘色长裙,把用得着的东西统统塞到身上,准备独自在府里逛逛,透透气。
白韫离的府邸坐北朝南,北边的天空已完全黑了,月明星稀,静谧得很。南边的天空则像我第一次踏上白朝的土地时看到的那样红,唯一的区别只是更红了些。
赵国的皇宫我住了十五年,一直觉得小得透不过气,如今才晓得它有多大,大到一天一夜都烧不完。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半晌,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没了家。
不知走了多久,一间亮着灯的厢房映入眼帘。
这间屋子的门窗更精巧些,不像是给下人用的,白韫离十有八九就在里面。
一想到白韫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我哪能年纪轻轻就被赐婚?
我飞也似的冲上前去,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手还未碰到门,就听得里面传出几声喑哑低沉的说话声,听起来不像白韫离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趴在门缝偷听,隐约听到“下毒”“准备妥当”几个字时,暗暗吃了一惊。
难道这贼不是专门来毒我,而是想把这府上的人都毒一遍?这贼人如此嚣张地在这里讲话,白韫离怕不是已经遇害了吧?
我按了按狂跳的小心脏,白韫离死了估摸我也得给他陪葬。思及此,我当即捏了把毒粉冲进去。
管他里面几个人,这把毒粉撒下去,肉都给他毒没。
那门许是年岁已久,一踹之下竟然整个趴在地上,于是我便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白韫离衣衫半掩,发丝凌乱,面色苍白,汗涔涔地坐着,身后一少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似乎放在背上。
我当即被吓一跳,手一松,洋洋洒洒的柚色粉末落了一地。
好得很。
从没人跟我说过白韫离是个断袖,我现在算不算冲了他的忌讳?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两人直勾勾看着我,我想离开顺便给他们带个门,无奈这门坏的彻底,怕是合不上了,只能在这儿跟他们大眼瞪小眼。
白韫离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还是他身后的少年发话,“你转过身去。”
我忽觉不妥,慌乱转过身去,蹦豆子般把有人给我下毒的消息一股脑倒了出来。
“转回来。”
再回头时,他又变成个翩翩公子。
白韫离神色放空,好像要透过我看到些什么,好一会才开口:“近来府上不太平,我会派人多注意府上的吃穿用度,你也需谨慎些。”
我虚虚嗯一声,心想这贼人果然是想把府上的人都毒一遍。低头看到地下重重叠叠染血的布条,再看他苍白的脸色时,我福至心灵,“你受伤了?谁干的?伤得重吗?”
他还未回答,我自觉去扒他的衣襟。他眉头一皱,一瞬捏住我的手腕,我心中一惊,用力挣扎起来。
白韫离不知从哪儿得来这股怪力,绕是我手腕被捏红了一圈,他的手也纹丝不动,反倒衣袖里进了风,凉飕飕的。
他好笑地盯了会儿那圈晕红,目光转向我的手掌,眉又蹙起来:“怎么弄成这样?”
我才发现自己掌心通红,皮开肉绽的。适才复仇心切,徒手抓毒药,一时忘了涂防毒膏。
羞耻心一下涌上我的双颊,自十岁起,我还从没干过这么丢人幼稚尴尬的事。
好在他收了力,我把手挣扎出来,藏在身后,不想让他深究。
白韫离撇了眼地上的毒药,没说话,只把自己涂剩下的药膏递给我。我自然不能同他客气,一坨一坨往手上糊。
只听一声无奈的气息轻抚过我的鬓边,白韫离打掉我涂药的手,托起受伤的那只细细涂抹,时不时还吹几下,到最后的包扎一气呵成,“我这药有价无市,你别用完了。”
刚刚积起的感动霎那灰飞烟灭,我不屑:“如此材质本公主向来只赏丫鬟。”
他没出声,看起来十分不满我这样端着同他讲话,开口赶我:“明日你早些起,我差遣妆娘过去给你上妆更衣,带你坐花轿游走京城,就算是完婚了。”
我的心漏了两拍,才想起我与他今日被赐了婚,“我把丫鬟嫁给你成吗?她可中意你了,而且长得细皮嫩肉的,打扮打扮也很好看。”
我算盘打得响极了,白韫离长得招人喜欢,他若能看上阿茉,也是一桩美事。
他冷笑道:“她可以当陪嫁丫鬟一块嫁过来。”
白韫离现在所表现出的智商远远超过今日的宫宴,若不是因着娶我对他来说没半分好处,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有点急,毕竟对于昨天的我来说,嫁人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我一下闪到他耳后,轻声问他,“皇兄,你就没什么喜欢的人吗?打个商量,你找个你喜欢的替我嫁了,我给她当丫鬟。”
白韫离低眸盯了我好一会,正当我以为他在想自己最喜欢哪个姑娘时,他才幽幽开口:“小十七,你有什么非不嫁的理由吗?”
要说什么非不能嫁的理由,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皇兄,也觉得他俊俏极了,性格也傻,好玩的很,假如我真的要嫁人,大约也想嫁这么一个人。只是这可是我亲皇兄,我可不敢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心里话不能说,嘴上也要编一编。我挂上一贯的笑,嘿嘿几声,“不瞒你说,我有一个竹马,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