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枚硬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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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于美人将准备好的书本和校服递交给江微树。
“我看过你之前的成绩单也基本了解了你的情况，说实话，我不是很担心你的学习。如果说生活方面有什么困扰的话，随时和我沟通。”
江微树额前的碎发安静地贴着额，“我会的。”
“你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吗？”
“我想要上周各科的试卷。”
这孩子也太省心了，果然是苦出身的。瞧瞧班里那一个个的青春叛逆，哎，没对比就没伤害。
“授课老师手上未必齐全，晚些找同学复印下吧。下节课自习，走吧，跟我一起去班级。”
预备铃响，于美人领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走进高三一班。
班级立马哄闹起来，真的好帅啊！这颜想要竞选校草毫无压力啊。
说不出哪里特好看，就是眉目舒展地恰到好处，第一眼就很容易生出好感来的白净少年。
于美人拍了拍手，“静一静！我们班今天来了个新同学，现在请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接着把讲台正中央的位置让了出来。
江微树站在整个教室视野最好的地方，干净清透的眼眸环了一周，所有眼睛都或正视或斜扫带着各种神情看着他，他声音低低磁磁的：“大家好，我叫江微树。”
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干净的黑板上除了他的名字外，还有右上角常年标记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288天。
微信小群-共产主义接班人（无老师）里消息飞快地滑动着。
女同学A：我靠，是他
女同学A：一中校树，传说级学霸，怎么转来我们班了
女同学A：还给不给出路
男同学A：……
男同学A：雾草，江微树
男同学A：去年我跟他一起参加过CMO集训队，真他妈变态
男同学A：训练赛次次第一，后面代表省队拿金牌了
男同学A：本来听说他有机会出国参加国际比赛的
男同学A：不知道最后为啥没去
男同学B：……是个狼灭
男同学B：于美人未来的心头肉预订
女同学B：字好漂亮！人也好看！
女同学B：这个新同学我可以！
女同学C：我也可以！
女同学B：请排好队不要插！
S班仅有的十二金钗们反复复制着“我也可”。
张嘉宸：颜狗们刚刚下课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女同学C：除了蘑菇，我们刚刚什么都没说好么？
张嘉宸：……
这群墙头草。
于美人鼓励着才介绍了个名字的新同学，“你可以多讲些，让同学们更快地了解你。”
江微树想了想，“没了。”
台上这位同学过分低调，奈何台下的同学们已经快把他的光辉事迹在群里扒完了。
于美人：“那好，看来我们的新同学比较腼腆内向，大家以后都要多多关照下他。自我介绍就先到这里，希望你可以尽快融入一班这个大家庭。”
江微树点点头，看着教室正中心的空座，默认是留给自己的，背着包直接往李言蹊身后走去坐下。
后座的同学眼前忽然被一座山压住：“……”
于美人：“……”
她原先安排的座位明明在最后一排。
全班：“……”
大家都以一种五味杂陈的表情看向江微树，看的江微树有些状况外，倒是旁边的女生很镇定，与他点头致意算作招呼，这个女生也有些眼熟。
江微树问她：“这座有人？”
除了大家纷纷射来的奇怪视线外，这个座位本身也还有些温热，显然几分钟前还有人在，只是桌肚内空空如也。
李言蹊手底快速计算着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闻声抬头，一双桃花眼微弯，端是友好而有礼，“没问题，这座位是替你安排的。”
江微树闻言放下包，拿起桌面上的一枚硬币，“这是你的吗？”
李言蹊看着他手心里的硬币，“不是，” 她想了想，“你先收着吧。”
江微树推过去，“你帮忙还下吧。”
李言蹊推回去，“我跟他关系一般，并不太想因为一块钱产生交集。”
既然对方这么说，江微树没继续纠结，把硬币随手放进口袋里，准备下课放讲台上去。
大家见李言蹊欣然接受了新同桌，再度疯了。桌面上的世界静悄悄，桌面下的手机疯狂震动，李言蹊也被震得不行，她划动屏幕——
女同学A：@桃花不说话，他坐你旁边，那洛翊怎么办。
李言蹊：他不是在六班吗？
女同学A：……
竟该死的无法反驳。
说是这么说，但谁不知道，洛翊在一班的时间比在六班还长啊。
男同学A冒泡：洛翊他肯？
谁不知道他把李言蹊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紧张，就差刻上“私人所属”的印章了。
李言蹊：木已成舟。
男同学A：……
男同学B：你们吵架了？
李言蹊：没有啊
更多女生才不管洛翊呢，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新任校草，哦不，校树。
女同学B：@桃花不说话，求你新同桌的微信，求把他拉进班级群
女同学C：@桃花不说话，请把你的剩余资源介绍给有需要的同学，谢谢！
女同学D：@桃花不说话，请把你的剩余资源介绍给有需要的同学，谢谢！
接着又是一串复制党。
李言蹊叹气，TX能不能出一个@也屏蔽的功能，她打开另一个聊天框，纤长的手指飞快在屏蔽上移动——
桃花不说话：两桶不够
桃花不说话：要翻倍
桃花不说话：你丢给了我一个大麻烦
洛立羽：付不起
洛立羽：就两桶
洛立羽：要很麻烦就算了
洛立羽：他哪有你重要
洛立羽：[/抛媚眼]
李言蹊收起手机，嘴角抑制不住的轻弯。
洛翊说话永远这么不着调，可实在架不住听见好话心情本能就会变好，听一百次身体一百次的反应都是如此真诚。
也难怪再厉害的君主身边都喜欢有个天天喊吾皇英明的小人。听着听着，管史书上记载评判他到底是明君或昏君，当下那一刻他就是无比圣明的。
周幽王圣明！
秦二世圣明！
宋徽宗圣明！
洛翊活在那个年代，一定是这些小人里的翘楚，四大奸佞里少他不行。
说白了。
人啊，就是被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嗅觉绑架的灵长目哺乳动物而已。
长得好看又嘴甜，怎么办，只能当宝宠着呗。
*
一班进了棵校树的消息不胫而走，下课时外边走廊的人流量明显又增加了。
作为免费开放旅游景点还不自知的江微树问，“你好，可以借下你们开学的五门试卷复印下吗？”
李言蹊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日期都用便签纸标记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提前整理好了，江微树看了眼旁边的女生，“谢谢。”
李言蹊面上谦让：“老师交代过。”
心里却想，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用客气。
江微树又问，“复印室在哪里？”
“走廊尽头那个小房间就是打印室。” 李言蹊像忽然想起什么，话题转地很自然，“对了，给个联系方式，拉你进我们班级群。”
江微树不疑有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一众女生伸头望着两人，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能交换联系方式，不愧是李言蹊，羡慕到爆表。而男生们则酸到不行，学校某不记名榜单中，李言蹊可是男生投出的最佳理想女友。平日里李言蹊被洛翊看得死死的，生怕被叼走，旁边空座都不让沾一下，新同学这是误打误撞，走了什么大运啊。
李言蹊眉眼弯弯，“加好了，手机还是要藏好的，教导主任查得很严。”
江微树点点头，从后门离开教室。
待他离开后，一直隐隐躁动的高三一班终于爆发出来了，所有人扎堆聊天，话题十个有九个关于新同学。
坐在李言蹊前面的艾笑转过来，“小桃花！快把男神微信推我！姐妹需要你的特殊关爱！”
李言蹊把微信推了过去，“你信不信，他不会加。”
“你认识他？哦！对了，你去年好像也参加CMO集训了！”
是啊，李言蹊也没想到，世界可以这么小。当时听见江微树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直到看见讲台上站着的男生才对上号。
洛翊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得好。
话题中心人物这时在打印室等复印的时间，随手翻着新同桌的试卷，卷面过分干净，不爱做乱七八糟辅助思考的标记，稍微上点难度的拉分题，解题思路也很清晰，看不出任何犹豫卡顿的迹象。
每一门成绩都很好，完全没偏科迹象。字迹规整，连笔流畅，笔锋处有习惯性的圆弧过渡，如其人一般，不显锋芒，哪怕是初次见面也没生硬客套感，是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他看向试卷署名：李言蹊。
他想起来了，去年集训队里，有个很受欢迎的女生就叫李言蹊，永远是人群涌动的中心，所以只是远远瞥见过，竞赛圈子果然就这么小。他再看回手中的卷子，这成绩就合理起来了。
他拿出复印完的试卷，将手中剩余的铺平放在机器上。间隙掏出手机，发现聊天框多了许多小红点，包括群组聊天信息和添加联系人。光群组就有好几个，从高二年级大群到没老师的一班小群。
他一个个设置成免打扰后，无视了所有添加好友的申请。
备注为妈妈的聊天框也发来了消息——
妈妈：新学校怎么样？老师同学们都还好吗？会不会不习惯？
树：很好，很好，不会，勿念
树：好好养病
他拿着试卷回到座位，与他隔条走廊的男生跟他搭话，“嘿，新同学你好啊，我叫方力。听说你以前是一中的学神，怎么来我们长乐附中了啊，是想在高考前刺探敌情吗。”
江微树手底在理试卷，听完就跟没听到一样，对着同桌说，“谢谢你的试卷。”
李言蹊接过发现男生按照顺序还给她，不需要再重新整理，“不客气。”
方力直接被无视了，十分尴尬。
下课陆续好几个热心主动的同学过来自我介绍，都过来说了没两三句就结束了话题，他的回答无外乎“哦”、“嗯” 或沉默，用最快的速度把天聊死。李言蹊全程旁观，觉得好笑，他和洛翊就像磁铁的南北极，确实能相吸。
“你这样下去是会没有朋友的。”
“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李言蹊点点头，也对，同学就是同学，交心的朋友两个都嫌多，随他去。
*
长乐所在的T省高考不愧是炼狱，每所高中的强度都堪比加强集中营。不过江微树还是在名叫“长乐附中”的营里找到了与 “长乐一中”营不同的地方。相对一中的氛围，长乐附中的人更自娱自乐些，比如半天下来，他基本在群聊以及李言蹊的科普里，搞清了所有任课老师的外号——
人间富贵李泰勒，因为英语老师的发音、浓妆和大红唇都很像某个叫泰勒的歌手。
网瘾中年梁魔兽，很多同学去办公室找物理老师时，都能看见他在玩魔兽世界重制版，还是个不死族法师，无法欣赏中年男人的浪漫。
“明白了吗吴爆炸”，谁能想到会有一天有个顶着爆炸头发型的老师来教化学，配上口头禅“明白了吗”，仿佛不明白就会炸给你看。
班里不少小集体，三五成群。
他身边的女生却好像和每个小群体关系都很不错的样子，不论谁路过她旁边，都会打声招呼，她也都会回以微笑。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安安静静在座位上看书刷题，课间出去活动一下，不热情也不冷淡，不麻烦也不客气。
很难想象这种不是很外向的女生能被所有人欣然接受。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首先，一个有些意外的发现，之前在教导处四人组里，他开始以为都是一班的，结果发现两个住齐门的是六班的学生。
其次，六班的洛翊和李言蹊关系很好，好到每个课间都要来一班找她，而所有其他人对此见怪不怪，还会和他打招呼。
整个班，他目前除了知道俞阳、张嘉宸、李言蹊名字外，其他都是甲乙丙丁，而这个外班的能精准得记住班里所有人的名字，甚至诸如发型、眼镜、鞋子、手表、耳洞极微小的变化都如数家珍，喜欢的动漫、电影、综艺、明星、游戏……都能聊上两句。
而他在聊天中一定会带一句，“我家小桃花也喜欢XXX，有空你们可以一起探讨” 或者 “这个发型我家小桃花也留过，给你看照片昂” 这样的话。
他想，这个男生就是太过社交恋爱脑，如果花一半功夫在学习上都能轻松进一班。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结束，洛翊背着包大大方方走进一班教室，跟进自己教室一样自然，“桃花，好了没，走了。”
李言蹊还有一题没做完，“等我十分钟。”
“行，” 坐李言蹊前面的艾笑很自觉，“我准备走了，你坐我位置等好啦。”
“谢了，笑笑，明天见。”
艾笑扶着眼镜框，“拜拜，明天见。言蹊拜拜。”
那男生翘着腿，明晃晃掏出手机，点开游戏玩起来，他自然地问：“第一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话语不带名姓，让江微树反应了下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啊。”
江微树抬头看向前座男生，“还行。”
前座的男生侧着身对着后座，手机里在玩扫雷，旗子插得速度很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家桃花说她以为自己刷题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遇到了个更厉害的，30张卷你已经刷完三分之一了？”
“嗯。” 江微树怕他继续问，直接补充：“太简单。”
他噗嗤笑出声，“怪不得她在这里拼命呢，你给的压力太大了，她比较要强，你多担待些，明天少刷两张吧。”
江微树，“哦。”
“哦是好还是不好啊。”
江微树收拾书包，将剩余的复印卷全塞进包里：“好。”
今晚刷完，明天就不用补了。
洛翊显然也看明白他“好”的意思，“啧啧，桃花，咱不和他比，这人没情感没生活，就是台无情的刷题机器，赢他又累又没意义。”
李言蹊写完最后一句，将书桌收拾整理一遍，“我没和他比。”
洛翊扫雷胜利的音乐响起，语气也颇为轻快，“你上节课课间在走廊间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言蹊没有反驳，“走吧，回家。”
洛翊一只肩挂着两只包，非常熟稔地和江微树挥挥手，“走了，学霸拜拜，明天见。”
江微树：“等一下。”
洛翊和李言蹊都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江微树也背上包，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这是你的吧？”
洛翊从他手心里接过，硬币还带着余温，他正反面确认了下，“原来在你这，我找了它一下午，谢了。”
江微树跨过他们朝前走，“不用客气。”
两人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拐弯，往自行车停车场方向走。
洛翊抛着手里的硬币：“好饿啊，前胸贴后背了快，好想雪姨啊，想下一刻就见到她。”
“你刚刚在小卖部吃下去的糖和干脆面都是假的？”
“年轻嘛，消耗得快。”
两人走向地铁站，一辆自行车从旁边疾驰而过，“啧，脚程真快。”
地铁站进出口旁边有个全家，洛翊拉李言蹊进去，“陪我吃个水煮。”
“你上一秒才说想雪姨。”
“是啊，并不影响我这一刻想在这里吃水煮。”
便利店旁边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洛翊坐在窗边大快朵颐，李言蹊则单手撑着头，旁边摆着瓶酸奶，怔怔地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流，一天唯一给自己这么片刻的放空时间。
窗外穿长乐附中校服的人很多，到了放学的点，一改颓靡，都活蹦乱跳的。但李言蹊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一个很出挑的人，学校里的圆寸男生并不多，圆寸还帅气的更少。而那人就一身简单的校服，顶着个大圆寸，在往来穿行的人流里，就把别人衬成了背景。
似感受到注视，男生顺着目光看向便利窗口，与她视线交汇，李言蹊心漏了一拍，心底有些虚，面上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别的方向。
男生也只是看一眼，脚步不停地向地铁站走去。
看见人拐进了地铁，李言蹊蓦地抓起旁边的酸奶，还有边上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全家。
洛翊愣了一下：“诶？我还没吃完呢。”
李言蹊：“我有事先回家，你慢慢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脚步驱使着身体跟上去。
“我靠，什么事啊，突然这么急。”
李言蹊没说，摆摆手，“一会儿餐桌上见。”
“……” 洛翊怎么可能在不清不楚的情况真放她一个人走，这小妮子社会经验太浅，家庭背景又复杂，半道被绑票都可能，他只好舍掉没吃完的串，快步跟在后面。
前面的李言蹊步子较平常快不少，四处张望的模样分明是在找人，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直到在站台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圆寸头，才算明白李言蹊到底在找谁，有一种家里水灵的小白菜即将被猪拱了的危机感，乖乖女难道天生对这种坏男生有好感？
他该不该上前阻止，可是李言蹊也没跟那男生同一节车厢，而是错开一节，看来小白菜还是知道矜持的，洛翊选择再观望一下。
忽然，周聿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射了过来，洛翊心头一紧，他低声暗骂，“属狗的？嗅觉这么灵敏。” 但眼睛却平静地与他对视，甚至还了个友好的微笑。
三人分别在三列车厢，彼此相安无事。
从齐门地铁站出来后，又以差不多的间隔向梧桐街方向行进。
路过齐门大街时，周聿行被一个穿着酒吧工作服的男生拦住，好像在聊什么，李言蹊也不好停下脚步，只能朝前走，路过他们时听见那工作人员说，“三哥，今晚雷子有行动，康定街有鱼，我们场子要避避风头么。”
周聿行手夹着那人递来的烟，拿在左手转了好几圈并没抽，轻嗤，“我们是合法营业的商家，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为了社会稳定，为了康定街和谐，是不是应该支持下他们的工作。”
一道熟悉的倩影带着馨甜的果木香从他旁边经过，他将转到一半的烟塞进口袋里。
工作人员试探性问，“不太和谐的因素挺多的。”
香气已经飘远，身后讨厌的小尾巴快跟上了，周聿行不轻不重地说，“让伍子自己看着办，这块地他看的，这点事搞不明白就回孟安吧。”
“我明白了。”
“回去吧。”
“是。”
趁小尾巴从身侧路过时，周聿行叫住，“喂。”
洛翊停步，挂上非常绅士的微笑面具，“久仰大名啊，终于和传说中的校霸说上话了。”
周聿行：“呵，你跟一路了。”
洛翊微笑，“可能让你误会了，我在跟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的青梅竹马。”
周聿行有些牙痒，他从口袋摸出烟叼着没点，“她在跟我。”
洛翊语气不重，却着重强调：“她人在前面了。” 脸上仍挂着让周聿行讨厌的微笑，“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周聿行伸手拦住：“我跟聪明人说话不爱兜圈子。她到家前回头，你输，日后别碍事。她要是到家都没回头，我输，高中绝不再打扰。”
洛翊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校霸同学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还有200多天就毕业了。”
周聿行也笑了，“那行。”
那痞气的笑容告诉他，关系像现在这么僵耗下去，永远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洛翊看人真准备走，笑脸一收，眸色比天边的暮色还深，“你倒是比我脸皮还厚些。”
周聿行将烟转了一圈，还是干脆地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手插进兜，“追女生哪有不厚脸皮的，成交了？”
洛翊：“成交。”
*
醴河旁的梧桐街静悄悄。
一切喧闹都被隔绝在了梧桐树围起的高墙之外，路灯掩照下，人影在树影间穿梭，拉长、变短、又拉长。
这条路的路口处目前一半被拦起来翻修，从双向车道变成了单行道，车辆只能出不能进，连公交车也改了道。道路施工队休息后，整条街更是安静的只能听到树叶摇晃的沙沙声响和偶尔的犬吠之声。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步子很干脆，一点也不拖沓，一听就不是洛翊的，而且很熟悉。有个男生的名字自动跳入脑中。想到这个可能，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书包两侧的带子，步子也放慢了下来。
她感性的大脑告诉自己，他住河对岸，没道理走这条路的。理性的大脑却在说，长方形的长短边，先走哪条都可以，路程长短是一样的，不要自作多情想太多。感性大脑奋力辩驳，那他也选择了先走长边。理性脑又泼冷水，明天他就会先走宽边，再走长边了。
纠结无果，她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这个无聊的思考。
可大脑不自觉地浮现出画像——
醴河边，少女在前面缓缓地走，少年在后面慢慢地跟，没有说话，却分外和谐。
像大多数青春电影的唯美场景一样。
这个想象，就足够让她心安，还有些小欢喜。只是走到前面的无名桥头，李言蹊知道，他会从这里过桥，她的美好幻想就会就此结束。
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直到彻底听不见鞋底与砂石摩擦的声音，她才蓦地回头，只看见那个少年，长身玉立于桥头之上，月光掩映下，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等这一刻，等她转身等了好久。她好像第一见他笑，眉宇初霁，笑得比醴河缓缓而过的水还含蓄，不受控地，心跳加速了。
比她脑补的一切场景还要多温柔几许。
少年低头笑着对她说，“明天见。”
她第一次羞赧地低下头，也道了声“明天见”。
靠在树灯下的洛翊快被自家不争气的小白菜气到胸闷，完全感受到了白天陈红脸气短到捶胸顿足的感觉，这傻姑娘到底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下了什么魔咒。
周聿行目送李言蹊进屋后，才看见路边从阴影处走出来的人。他挑衅地笑了笑，说了句话，手抄兜里，轻跃下桥。
洛翊的儒雅从容这一刻灰飞烟灭，此刻街道空无一人，远处还有机器运转的轰鸣声，他大力地踹着旁边的树杆，一遍一遍说着简单直白地脏话，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草！”
以前他到处炫耀着自己裸眼5.3，现在恨不能眼瞎。
他恨透自己读懂了周聿行的唇语——
我赢了，大舅哥。
他又踹了脚树，又有好几叶翠绿的梧桐叶飘落下来，“去他妈的大舅哥。”
洛翊手伸进口袋时候又摸到了那枚硬币，他掏出来深呼吸了好几口。
大拇指抵着食指关节，帅气地抛上天，愤愤念着：“字管花不管。”
银色的硬币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带着某种魔力，他两手一合，硬币稳稳落在手心里，良久良久，久到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熟悉的电话铃声，他才将硬币重新塞回口袋，瞬间换上习惯性的笑脸和松快的语气：“喂？小桃花～才多久就想我了啊。”
脚下的步子慢慢像八号苑踱去。
“你刚刚在便利店抛下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我是生气了，气得不轻呢。”
“两个怎么可能够，翻番还差不多。”
……
假作真时真亦假，少年心事在夏末的梧桐街回荡。
风知道，树知道，月亮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枚硬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