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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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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是什么时候决定走的我不知道,他走的那天早上我们还是一起出的家门,在路上我们一直沉默着,到了他们学校的门口,夏末停下了,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进去了。
白天我在学校的那棵大树下发了一天的呆,晚上放学后我照例去接他,结果他的同学说,夏末早上来学校晃了一圈就走了,下午也没有再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大脑瞬间空白,夏末走了。
我呆呆的站在学校的门口,心里空荡荡的。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挪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痛,后知后觉的从心底漫了上来。
我努力的回忆这几天夏末有什么异样,没有,完全没有,他甚至连亲昵的动作都没有过。他没有悲伤,没有留恋更加没有过犹豫,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坚硬似铁的执行了。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永远不分开是他说的,说走就走是他做的,在他的心里我算什么?
我不知道,这一世的他和前世的他一样也不一样了,其实我应该料到这一步了,他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在机遇面前,他从未犹豫过,他是勇敢的战士,面对问题从不逃避,他甚至不惜用利刃刨开自己的心,以便条理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心意。
反观我呢?
我是糊涂虫,是个软蛋,不敢面对现实,在我的内心深处甚至庆幸是夏末做出了选择,我想夏末也是看透我这一点了吧。
当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到我的脸上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护城河公园的长椅上了。
我从脸上拿起那片有点湿的树叶看,小小的一枚,虽然四周已经枯黄但是叶子的心里却还是翠绿的,我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把它夹在了里面。
我茫然看着已经黑透的天幕,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像一无所有的前世。
风把树叶吹的沙沙响。
“我爸包的槐花馅饺子特别的好吃。”
夏末,明年哥给你包槐花馅的饺子好不好?
风一直在我耳边唱歌。
“熊一,醒醒,这儿凉,跟妈回家睡好不好?”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妈正低头看我。
“妈,您怎么来了?”我沙哑的问。
“我不来你得冻死,”妈生气的推我一下说。
“我就是眯一会儿,”我觉得有点头昏脑涨。
“起来,咱们回家去,”妈说。
我缓慢的从椅子上坐起来,揉了揉被木头条硌的生疼的腰然后才站起来。
“夏末走了,”妈低声的说。
“我知道,”我揉揉闷疼的脑袋说。
“他告诉你的?”妈惊讶的问。
“我自己猜的,”我放下手,头更疼了。
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问。
“夏末刚才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找你,我说你还没有回家,是他让我来这儿找你的,”妈说。
“他还说什么了?”我站起来问。
“他说,让你放心,”妈说。
让我放心?我有什么可放心的?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苦笑。
“你放心,夏末的病准能治好,”妈说。
“是啊,”我叹了口气说。
“对了,童刚让我问你,你打算去哪个部队,想当什么兵种的兵,他好去安排。”
“妈,您告诉童舅,我服从部队的安排,不搞特殊,”我说。
妈想了想说:“也好,去部队锻炼锻炼。”
“回家吧,”我说。
“好。”
既然夏末走了,我便一分钟都不愿意在家里呆着了,我很快就去办了入伍手续。
我跟马林道别的时候,马林哭了,他说:“你他妈的得罪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拍拍屁股走了,我怎么办?他们还不得天天堵我啊!”
“这个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挠挠头说,“要不你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回家也学习,别再到处逛了,他们堵几回堵不着,也就懒得堵了。”
“滚-!”马林哭的更大声了。
我的入伍手续办的很顺利,我被分到了新疆建设兵团。
我到部队不到一个月就收到了夏末的第一封来信。
哥,我非常想你。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从车上跳下去,拼命的往回跑,想去找你,是童刚把我抓回车上的,他说:男子汉,一诺千金。
哥,我恨你。
你为什么要逃避,如果这个决定由你来做,多好。
可是我又舍不得啊。
我现在在姥姥家里住,因为妈再婚了,不方便住她家。姥姥和姥爷很疼爱我。可是我并不领情,如果不是为了看病,我永远不会见他们。
我现在处于休学状态,妈给我请了家教。
我在北京协和医院住院了,这儿的医生和杨叔叔说的差不多,不过这儿的医生建议尽快手术,时间耽误的越久手术的风险就越大,所以我可能会在近期做手术。
我多么希望你能来陪着我啊,可是不行,因为医生要求我心绪平静。
可我怎么可能平静下来呢,我就是死了,躺在坟墓里也会想你的啊!
好了不说我了,因为我现在太激动了,我需要平静。
哥,我听舅舅说是你要求去新疆建设兵团的,你为什么要去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呢?是因为生我的气了吗?我原来还盼着你能来北京呢。
刚到部队肯定不适应吧,新兵肯定特别的辛苦,不过我对你有信心。
哥,哥,哥,我想你。
日日夜夜盼望你回信的阿末。
我给夏末的回信三天后才写完发出去,因为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每次提起笔,都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每天训练结束后我都是拿着笔睡着的。
阿末:
我在部队生活的很好,比在学校开心,所以你不用挂念我。
训练虽然累,但是能学到很多东西。来新疆建设兵团既不是舅舅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这是部队上的安排,请你理解。
无论什么时候做手术都要提前告诉我,现在你一定要保持心态平稳,我们来日方长,将来有什么事不能做,有什么话不能说,对不对?
阿末,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都是一样的,无论生或者死,我们的心都是在一起的,所以你放心,我也放心。
你是勇敢的人,我期待着强者改变命运。
盼回信,哥哥。
附上我在部队照的照片数张,让你见识见识部队是怎么把一个略黑的少年变成黑人小伙子的。
夏末的第二封信很快就寄来了。
哥,收到你照片我很高兴,你瘦了,黑了!
我下个月要去日本了,因为妈觉得国内的心脏病手术技术还不成熟。
我的心里有点害怕,不过一想到哥哥,我就又鼓起了勇气。
我是绝不会退缩的!
我要活着!
无论怎么样,都想要活着,想和你一起看云起云落,看彩霞满天,想吃你给我包的槐花馅饺子。
临走的时候多想再见你一面啊。
虽然暂时收不到信,但是还是想请哥每天都写信给我,等我从日本回来,你读给我听。
你的阿末
夏末的信我看了好几遍,心里说不出难受,我的阿末在生死间徘徊,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出了营房我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我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
“夏末,夏末……”我一声声的呼唤被微凉的夜风吹散。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踉跄着摔倒,汗水将我的衣裳浸透,我仰面躺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还没等我的信发出去,夏末的电话就来了。
夏末打的不是部队里的公共电话,他打的是专线电话,接电话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哥,”夏末在电话里轻声呼唤。
“夏末,”我轻轻的唤他的名字。
“我明天要去日本看病了,走之前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夏末说。
“好,”我说。
“我有点害怕,”夏末说。
“怕的话就别去了,哥去北京接你,咱们回家好不好?”我强忍眼泪说。
“好,”夏末说。
我终于在电话这边泣不成声。
“哥,你放心,我一定能回来,你等我好吗?”
我知道夏末也哭了。
“我等着你,”我哭着说。
“如果我没回来,你也等着我,我也会重生的,也许一年,也许二年,也许会很久,你耐心点好吗?”夏末说。
“好,”我说。
夏末哭出了声。
“阿末,好了吗?”
从电话里传出敲门的声音和女人柔美的声音。
“马上好了,妈妈,”夏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点。
“夏末求求你,回来好吗?求求你了,”我哭着说。
“好,我答应你,哥,等我,一定要等我,再见了。”
“夏末!”
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我对着电话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