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似十

4、第4章

　　虽然这次要去厦门一周，但楚新彦带的东西很少。日用品可以再买，衣服他也带的不多。出发的前一天，合作企业负责接待楚新彦的人告诉了他未来几天的安排：落地的第一天休息，第二天实地考察，第三天返程。
　　原来这趟出差日期原本只有三天，是郑海融私心让他多休息几天。然而这两年以来，楚新彦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以至于公司里许多对他抱有幻想的小年轻都不敢有什么动作，也有人猜测这位年轻的部门经理是早已心有所属，不然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生活也太单调了。
　　五天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楚新彦想，他大概率是全在酒店度过了。

　　酒店周围的环境还算安静，五公里以内也有商场。楚新彦在手机上大概查了一下就去洗澡了，他想先好好睡一觉。两年没出过北京加上二十几度的温差，让他一时有些吃不消，他原本也是容易水土不服的体质。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郑海融说得对，这次实地考察确实就是走个过场，他这一趟也算带薪休假了。

　　九点一刻，酒店房间的门被敲响。
　　“先生，您的外卖。”
　　许是晚上的风吹得人心猿意马，楚新彦突然就想喝咖啡了，想喝瑞幸了。他从床上一个翻身下来险些摔倒，开门时还喘着粗气。
　　“谢谢。”
　　“不客气。”

　　“宝宝，该洗漱睡觉了！”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一个男声。
　　楚新彦原本要关门的动作立马停住了，这个声音……难道是他？
　　已经踏进房间的半个身子随着主人小心翼翼地往出探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极其温柔又楚楚动人的女人。很明显，这是一家三口来南方度假。
　　楚新彦登时松了一口气，那个人和他一样，不喜欢女人，不会是他。
　　就在他沾沾自喜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时，楚新彦忽然间又如梦初醒，他刚才在干什么？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他们早已经没有未来了，真是可笑。
　　手中的咖啡还是热乎的，一如两年前他们还在缠绵的那个夜晚。楚新彦自嘲地笑了笑，明天还是出去转转吧，分散一些注意力，也总比神经到连酒店宾客的声音都不放过。
　　第二天楚新彦睡到了自然醒，昨天晚上的咖啡让他差点儿一夜失眠，也难怪会胡思乱想那么多。
　　他打车去了距离酒店四公里左右的商场，因为是工作日，商场里的人并没有很多。
　　中午他一个人吃了顿韩式烧烤，下午在服装店里买了件卫衣。
　　这件卫衣的款式跟他挂在家里的那些差不多，不过对于一个同样款式相同色系可以买很多件的楚新彦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进步了。
　　从刚才那家店出来，楚新彦一眼就注意到了对面的店铺。
　　米黄色的门牌、门头可爱的字体配上店里整个淡紫色的基调，这里简直像一个童话城堡。这是一家童装店。
　　饶是对小孩儿无感的楚新彦也忍不住想要进去转一圈，实际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楚新彦刚踏进店铺，一个销售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她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是给多大的小孩儿看衣服呢？”
　　“啊？”楚新彦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没有小孩儿，就是觉得你们家小孩儿衣服很漂亮想进来看看……”
　　那销售像是听过很多类似的话了，于是笑着回答：“好的没关系，您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叫我。”
　　“嗯。”
　　因为布置的很漂亮，不仔细看的话还会以为全是女孩儿衣服，其实男孩子的衣服也有不少，但一般的男孩儿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店铺里的衣服。这里的女孩儿衣服也基本上都是裙装，除过日常一些的款式还有洛丽塔、晚礼服等等。楚新彦看得入了迷，他突然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女儿该多好，他们一定会把她打扮的像小公主一样！
　　等等，他们？
　　“我这是怎么回事？”楚新彦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往出走。

　　“爸爸，看！”身后响起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的父亲很快回应：“喜欢吗？”
　　那小奶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怕自己的爸爸随时会反悔就不给自己买新衣服了似的。
　　只听小孩儿的母亲笑着说：“宝宝喜欢哪件爸爸都会买给你的，我们进去慢慢挑好不好？”
　　“好耶！”
　　一家三口，光是听声音就已经很美好了。
　　可是这个男声怎么跟昨天晚上在酒店里听到的一样？
　　带着疑惑，楚新彦转过身去，然而他转过去看到的第一眼就愣在了原地。这一眼，他甚至记了一辈子。
　　一个像童话城堡一样的地方，小公主被他的父亲单手抱在怀里，母亲拉着父亲的另一只手，三个人有说有笑，好不令人羡慕。而这个抱着孩子的父亲，是楚新彦朝思暮想了两年的人——萧涵。

　　再回过神时，楚新彦已经坐进了电影院。他是逃着离开那个地方的。
　　还好工作日下午场的电影院里人不是很多，忙碌了一天过后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回家休息，他暂时还是可以有一个逃避的场所。楚新彦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他需要冷静，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脑袋里早已经炸成了一锅粥，一向不喜欢喝碳酸饮料的他此时一口气干掉了半杯可乐。
　　等楚新彦缓过劲时，电影已经放到了片尾曲，两个小时就被他这么浑浑噩噩地浪费掉了。

　　萧涵结婚了，并且有个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这两年，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怀念过去？难道他所谓的放不下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希望你不会后悔。”
　　两年前的夜晚，地铁口的咖啡店，那人最后说的话在耳边再一次响起。
　　这两年来，楚新彦时常会想起这句话，他怎么不会后悔，他恨不得一切都能重来。即使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也想回到那个时候再多看眼前的人一秒，哪怕就一秒。
　　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到酒店的，楚新彦已经不记得了，他甚至连之后两天的时间都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这趟出差也算是有别样的收获吧，楚新彦颓废地想，最后一天就去海边看看吧，就当是跟过去彻底告别了。

　　“带薪休假”的最后一天，楚新彦起了个大早。
　　这个酒店是提供早餐的，只是楚新彦从小到大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只是跟萧涵同居的那几年每天早晨都有按时吃早餐，变成一个人后他也就无所谓了。母亲为此说过他很多次，但楚新彦每次嘴上应着好，实际上基本没怎么付诸过行动。大概是决定“洗心革面”，才会临时想要起床吃早餐。
　　早餐厅的人比楚新彦想象的要多，看来这个年代像他这样没有吃早餐习惯的人也并不是很多。
　　这里的早餐是自助式的，秉着重新做人的觉悟，只要不是特别讨厌的食物，楚新彦看见什么都会多少拿一点儿，以至于一顿早餐就让他吃撑了。最后离开早餐厅时，楚新彦手里还端了杯咖啡，美其名曰，溜缝儿。
　　来吃早餐的人大多都穿着酒店的袍子，早上睡醒过来省时又方便，楚新彦也不例外。然而他刚走出早餐厅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女孩儿，是前几天在商场里见到的那个。
　　楚新彦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他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装过去，耳边就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先生，小孩儿跑得快没注意看。”
　　楚新彦没有回应。
　　以为小朋友是真的撞疼了面前的叔叔，孩子的母亲又说了一句：“宝宝，我们跟叔叔说声对不起好不好？”
　　那个前几天听过并且并没有在脑海里散去的小奶音说道：“叔叔对不起……”
　　楚新彦下意识地看向小朋友回了句：“没关系。”
　　可他忘了萧涵还站在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楚新彦又想逃，而此时的他完全无路可逃。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并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萧涵也愣了一瞬但很快掩饰过去，他轻声地说：“是你啊。”
　　仿佛在慰问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嗯，你们一家三口来度假？”楚新彦很想再听听萧涵的声音，于是问了句没什么可问的废话。
　　“嗯，你呢？也是来度假？”面前的人又问他。
　　“我出差。”楚新彦答。
　　见两个人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任颖牵起小女孩儿的手对萧涵说：“老公，我先带宝宝进去。”
　　萧涵点点头。
　　气氛再次变得安静，一如两年前他们即将分开的那个夜晚。
　　还是楚新彦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他的语气里似乎含有急切，他怕再耽搁一秒眼前的人就离开了。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楚新彦刚问出口就后悔了，面前的人无论过得好还是不好与他又有何干，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无论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他都会难受不是吗？
　　“如你所见，还不错。”两年过去，萧涵的性格依旧很干脆。
　　“那祝你们玩得开心。”这是此时此刻楚新彦能想到的唯一让他看起来比较体面的话了。
　　萧涵回道：“你也是，一切顺利。”
　　不待楚新彦反应，萧涵便越过眼前的人径直走进了餐厅。
　　“萧涵！”楚新彦忽然叫到，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萧涵闻声停在原地。
　　“祝你幸福。”
　　那个背影再没转过来一秒，更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
　　楚新彦自嘲地想，刚刚保住的那点儿体面还是让他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