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似十

3、第3章

　　这天晚上楚新彦没有回去他和萧涵同居的房子，他一个人在瑞幸坐到了店铺打烊。
　　二月的北京并不热闹，零下十几度的天稍微多待几秒就会让人冷得直哆嗦，然而楚新彦像是感受不到这从头到脚的寒意似的，他蹲在路边，点起了一根烟。这段时间好像忽然就有了烟瘾。

　　那两百万他还是拿了。

　　楚新彦曾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好一切的，然而当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一时间时，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母亲进了医院的第二天，讨债的人改去了公司找他，楚新彦知道一定是萧父派人告诉那群人的，这并不难猜到。
　　紧接着那天下午，楚新彦就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经理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直接递给了他一张解聘通知单。
　　楚新彦以为是上午那群人来公司闹事给公司造成了不良影响才导致上级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无论怎样也不至于到解雇这一步。
　　都是成年人，这并不好看。
　　楚新彦正要开口解释，经理抬手打断了他说：“新彦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不是糊涂的人，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开除你。”
　　那是因为什么？楚新彦实在想不到。
　　经理又说：“我不清楚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解聘通知单也是上面决定让我发给你的，我们公司你肯定是不能待了，虽然我知道你的能力，但高层的决定不是靠我一个部门经理就能够改变的。希望你以后有更好的发展，对不住。”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楚新彦又去厕所点了根烟，他需要冷静。
　　这真是太操蛋了。
　　直到离开这栋写字楼时，楚新彦都还有一种错觉，他明天早上九点还得去一层打卡签到。
　　从大四实习到毕业转正，这个他工作了四年的地方，没想到最后却离开的如此狼狈。

　　萧涵晚上到家的时候，楚新彦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他回来吃饭。
　　一进门萧涵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两个人每天下班回到家的时间差不多，楚新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但他们约定好了周末再谈，萧涵也就没有过问。

　　楚新彦原本是打算第二天重新找工作的，顺便再去医院看看母亲。
　　自从家里被砸了之后，母亲的精神状况明显不如以前了。楚新彦看得出，他妈这是又在想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了。
　　从楚新彦踏进病房到离开，母亲一直在试图说服他收了那两百万。拿了那两百万，他们娘俩就能彻底解脱了。楚新彦被说得烦躁，临走前丢下一句：“妈，你能不能不要总想天上掉馅饼的事，这两百万拿了你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安心吗？！”
　　然而楚新彦刚走出医院不到十分钟，医院就给他打来了电话。第一个楚新彦没有接，第二个楚新彦也没有接。直到第三次电话铃声响起，楚新彦深呼吸了口气才终于接听：“这几天的医疗费我已经交过了，你们还有什么事？”
　　“不是的，楚先生，您的母亲刚才在医院割腕自杀，现在在急救室抢救。请您马上过来一趟，医院需要有家属签字的手术同意书才能开始手术，希望您尽快到达医院！”
　　电话挂掉后的忙音像是计时器，一声一声敲打在楚新彦的心上。仅仅五秒的时间，楚新彦觉得自己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脚下有千斤重，原来任何艰难险阻在亲人的狠心之下都显得不过如此。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楚新彦以为又是医院打来的，于是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接了：“您好，我马上……”
　　“楚新彦。”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稳，不待楚新彦猜测，那人继续道，“我是小涵的父亲。”
　　这是楚新彦第一次听到萧父的声音，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道：“您想做什么？”
　　再开口时，萧父的声音掺进了些笑意，他道：“年轻人，够直接。那我就直说了，四年前我不知道你和我儿子是怎么勾搭上的，我也不想知道。现在既然被我发现了，我这个当父亲的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我不可能允许我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他将来终有一天是要结婚生子的。这几天想必你也不怎么好受，我也累了，收了我这两百万离开小涵，你耽误我儿子的这四年我可以不再计较。”
　　“说完了吗？”楚新彦忍着怒意，这个声音他不想再多听一秒。
　　“呵。”许是感受到了楚新彦不肯屈服的态度，萧父顿了顿继续道，“听说你母亲刚进了手术室，你有想过这笔手术费从哪里来吗？”
　　瞳孔在一瞬间瞪大，楚新彦不可置信地问：“你监听我的电话？”
　　“年轻人，我可没有这种本事，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过是跟医院里的熟人打了声招呼，这属于正当手段。”
　　如果可以，楚新彦很想冲到电话那端的人面前给他一拳。
　　“什么正当手段？萧涵知道他的父亲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罔顾人伦的人吗？”
　　“小涵啊，他当然不知道了，我相信你也不会让他知道的，对吗？”
　　楚新彦简直要被气笑了，资本的世界真他妈不讲理。

　　这场关于志气的较量，楚新彦输得毫无悬念。
　　短短几天，家里被砸、讨债的人追到公司，他丢了工作，母亲又以死相逼。即使心有不甘，可面对这一切，楚新彦毫无抵抗之力。
　　他还是放手了。

　　……

　　这天晚上，楚新彦随便找了家清吧待了一晚。只是这酒越喝越清醒，越喝越让人觉得难过。四年日夜相伴的时光，他放不下。

　　第二天当楚新彦回到他和萧涵同居的屋子时，那人已经不在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楚新彦失神许久。
　　怎么办？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楚新彦突然开始懊恼，昨天晚上说完那些话之后他为什么不再多看那人一秒？
　　他想他了。
　　他想见他。
　　突然好想。
　　很想。
　　特别想。

　　楚新彦整个人突然像是被点醒了，穿上鞋立马往出跑，他想见萧涵，他要见萧涵。
　　然而当楚新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萧涵的公司时前台却告诉他，萧涵早上已经办了离职，人早都走了。这一刻，楚新彦才恍然大悟，其实萧涵根本不缺这份工作，他这些年来的朝九晚五不过是为了陪自己过属于普通人的生活，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两百万很快到账。
　　楚新彦觉得这笔钱像个烫手山芋，他不愿意去看更不愿意去碰。除了给母亲支付手术费，剩下的他全部交给了母亲，那八十万最后还是母亲替那人还了。
　　他们母子二人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

　　“早啊，新彦！”
　　“早！”

　　每周一早上十点，公司高管准时开会。虽然大多是无关紧要的事，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楚总，董事长让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好的。”
　　去董事长办公室的路上，楚新彦又在脑子里过了遍母亲刚才在电话里说过的话。楚新彦确实两年没回过家了，不是因为跟母亲置气，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放不下那段过去，他不知道见了母亲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自己暂时忘掉那段过去，他做不到。

　　推开办公室的门，楚新彦恭敬地打了声招呼：“郑董。”

　　两年前，楚新彦并没有跟母亲回去老家，而是留在了北京，他之所以能留在北京，完全是因为郑海融的青睐。当时因为得罪了萧敬，北京许多公司都不敢要他，即使楚新彦的能力在行业内的同期中算得上优秀，但几乎没人敢冒着得罪萧敬的风险而留下他。
　　就在楚新彦举步艰难的时候，郑海融给他打了通电话。所以楚新彦一直都很尊敬郑海融。

　　“来，坐。”
　　“好。”
　　只见郑海融掏出了一沓资料，他笑着说：“这是沿海地区开发项目最新的整合资料，你看看。现在这个项目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我打算派你去实地考察一下，去厦门一周，也就是走个过场，实际情况公司这边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简单看了遍资料后，楚新彦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并不太适合跑这一趟，他有些为难的说：“郑董，这不合适吧，我就是一个策划部门经理。”
　　“策划部门经理怎么了？这个项目你也是有参与的。”
　　楚新彦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当是去放松一下，公费出去玩儿难道不好吗？别人想去我都不给这个机会呢！你在公司这两年从来没休过假，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听我的，好好去放松一下吧。”
　　楚新彦愣了一秒，很快释怀，他笑着回道：“我知道了，谢谢郑董。”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