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似十

5、第5章

　　中午楚新彦一个人去了白城沙滩，听说这是环岛路上最美的邂逅地。正午的阳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沙子也很白净细腻，偶尔吹过一阵风沁人心脾。
　　楚新彦踱步在沙滩上，渐渐地失了神。

　　“爸爸，是早上的那个叔叔！”萧舒牵起旁边男人的手，指着前方一个人的背影道。
　　萧涵点头应了一声：“嗯，是早上的那个叔叔。”
　　在小朋友的观念里，看见好朋友当然是要上去打招呼的。爸爸早上跟这个叔叔明明有说有笑的，他们应该是朋友吧！可是爸爸为什么不上去找叔叔打招呼呢？萧舒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爸爸做得不对，于是她摇着萧涵的胳膊。
　　似是看出了宝宝在想什么，任颖问道：“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去了，多此一举。”
　　看出眼前的人不想再继续聊有关于那个人的事，于是任颖换了个话题道：“开心一点，毕竟今天是我们一起出来旅行的最后一天，总要给宝宝留个美好的回忆吧？”
　　“嗯。”萧涵抱起腿边的小不点儿笑着说，“宝宝我们去踩沙子玩儿好不好？”
　　“好耶！”
　　看着父女俩向海边跑去的背影，一滴泪瞬间落下，任颖知道，这场梦，她该醒了。

　　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同样是在海边，任颖认识了萧涵。

　　“希望你不会后悔。”扔下这句话就走的萧涵飞快地离开了那个咖啡店，一向处事波澜不惊的人此刻却在北京零下十几度寒冷的夜里狂奔，那个地方多一秒他都待不下去了。
　　事实上，楚新彦的母亲去找萧敬的第一天萧涵就知道了。
　　萧涵和楚新彦在一起四年，楚新彦却从来没有带萧涵见过他的母亲。楚新彦不提，萧涵也就不会多问。萧涵知道楚新彦出生在什么样的一个家庭，他多多少少也能猜想到，楚新彦的母亲应该接受不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个弯的。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萧涵就想过很多个日夜，楚新彦的母亲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的。可不光是楚新彦，萧涵也没有想到楚新彦的母亲会用自杀来逼楚新彦和自己分手。楚新彦不会单单因为萧敬给的压力就放弃他们朝夕相处的那四年，这一点萧涵深知。
　　在楚新彦心神不宁的那一周里，萧涵也同样寝食难安。
　　接到父亲质问的电话时，萧涵义正严辞地告诉萧敬，他就是喜欢楚新彦，不关乎性别，他只是喜欢这个人。
　　得知楚新彦母亲的住所被讨债的人砸了之后，萧涵立马托朋友在东五环找了套环境更好的房子，他想等楚新彦的母亲从医院出来后再告诉楚新彦这个消息，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刻。
　　在地铁口的瑞幸那晚，萧涵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然而当从面前的人嘴里说出那句“分手”之后，萧涵知道，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其实一点儿用也没有。
　　早上因为出门着急而忘记了关客厅的窗户，此刻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越发冷清。萧涵跑了一额头的汗，但他还是觉得冷。他靠坐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许久。原来无力挣扎的感觉是这么让人刻骨铭心，就像鸣了一夏的蝉，注定活不到秋天，他和楚新彦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早晨，萧涵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接起电话，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
　　“喂，爸。”
　　“想清楚了吗？”萧敬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嗯，我们分手了。”
　　“嗯，你起床收拾吧，我让司机过去接你，早上先去你那个公司把辞职办了，我已经跟你的上司打好招呼了，你过去签个字就行。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就来公司吧。”这是萧敬早已为萧涵做好的打算，事情的发展目前来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爸，我有些乱，可以让我多休息几天吗？”萧涵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乞求。
　　“好吧，尽快，你爸我等不起了。”
　　“……嗯。”
　　办完辞职的当天下午，萧涵一个人飞了济州岛。
　　夜里海风微凉，一阵一阵的海浪拍打在泛着微光的沙滩上，那声音可以让人暂时忘掉烦恼。萧涵光着脚在海边走了许久，海水是凉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萧涵知道，自己的父亲只剩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过去的四年里，萧敬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肯来公司学习，而是跑到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公司上班，他姑且可以认为萧涵是为了锻炼自己。可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之后，萧涵的种种行为在萧父的眼里看来就是叛逆。他用尽手段，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早日回到正途。
　　萧敬的身体一直不好，但除了家里的管家和私人医生没人知道萧敬已经到了肝癌晚期。可事到如今，他也就没有再瞒着萧涵的必要了。
　　这趟回去，就放下之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吧。萧涵望着远处的灯塔，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危险区。

　　“你干什么？快上来！”胳膊突然被人猛拽了一下，萧涵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拉他的人身上。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海水登时灌进了两个人的嘴里。
　　看清楚拉他的人是个女生后，萧涵立马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调整了下姿势保证自己不会再被拽倒，对那女生伸出手说：“不好意思小姐，我拉你。”
　　夜晚海滩的灯光很微弱，可任颖还是记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容。清冷却又温柔，纤细但并不孱弱，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小姐！小姐？”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萧涵还以为是她刚才被呛到了。
　　看着那人着急的样子，任颖收起自己犯花痴的心思，迅速爬了起来。
　　见她没事，萧涵尴尬地收回手说：“我刚才只是看灯塔看走神了。”
　　“哦，这样啊……”如果此时地上有个洞，哪怕钻进去会被沙子埋了任颖也愿意，就在刚刚她真的以为是一个花季少年为情所困想要跳海自尽，毕竟这里是韩国，韩剧看多了也是情有可原。
　　看出眼前人的窘迫，萧涵淡淡地笑了，他说：“我们要不先回酒店吧，衣服都湿透了需要处理一下。”
　　“好。”
　　“你住在这附近的哪家酒店？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很不好意思，任颖还是报了一个名字，毕竟想跟帅哥多相处一会儿也并没有什么错。
　　“好巧，我们住在同一个酒店。”萧涵回道。
　　就这样，任颖顺理成章地要到了萧涵的联系方式。那天过后他们时常会在微信上聊聊天，直到两个星期后，任颖告诉萧涵她要回国了。

　　他们遇见的那个晚上，是任颖毕业旅行里的最后一天。
　　因为是最后一天，喜欢看海的她总觉得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实在可惜。于是当一起来的朋友都在房间里打游戏刷韩剧的时候任颖一个人跑到了沙滩上，结果意外撞见了疑似跳海的萧涵。后来，任颖想过很多次，那场相遇对她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任颖回国的那天是萧涵去接的，那天过后公司里多了很多有关萧涵的谣言，无非是说萧家少爷有一个刚从韩国留学归来的漂亮女朋友。萧涵知道，这肯定又是他爸干的好事。
　　因为任颖有时会来公司等萧涵下班，谣言很快就传到了任颖的耳朵里。萧涵以为任颖会生气，毕竟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别人开自己跟另一个男生的玩笑，但任颖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萧涵对任颖忽然就多了许多愧疚。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耽搁任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