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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指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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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不光是柳纵然和颜呈,就连叶常高和其他几位老臣都一脸惊愕地看着老皇帝。真正说得上淡定的,竟只有代父亲徐国公前来参宴的武库司徐鸿,和柳纵然身旁的李坤年。
辽东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陛下,”柳纵然神色不变,只是声音低了几分,“家姐……”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颜呈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御前,缓缓行了个大礼。
“陛下,”他不急不躁地开口,“世子常年在外游历,不知王府中情况。微臣斗胆,替世子向您详述辽东境况。”
“王妃身体有恙,因而早早将辽东内务交给踏月郡主打理,郡主天生聪慧,无论军务还是繁杂琐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却也因此误了出嫁的最佳时辰。且郡主常年与辽东兵士那等粗野之人斡旋,并不熟悉关内事务。臣乃辽东学士,却仍是陛下的臣民,有义务替陛下出力,因而臣私底下以为,踏月郡主并非未来国母的最佳人选。”
颜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淡声说道。
柳纵然是绥安王世子,是辽东未来的主人,而踏月郡主又是他的亲姐姐,若是由他来说这番话,不免有些贬低郡主的意思。但颜呈不同,他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考上来的进士,虽然未在体系中任职,名头却仍在,即便在辽东做学士,也仍然算得上是言官中的一份子。这话一经他口,便又有了更巧妙的作用。
广武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神色中带了些惊讶。
皇后徐雎柳眉一挑,笑道:“光启年间大津出了一南一北两位文曲星,一位乃临安燕伯玉燕太傅,另一位便是奉天邱怀璧,两位分别出任内阁首辅、次辅,只可惜邱先生却早早辞官还乡了。本宫听闻邱先生回到了奉天,在那里培养出了辽东第一才子、天赏大津的文曲星。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颜呈行礼:“皇后娘娘谬赞,传闻切不可当真。臣生性愚钝,多亏先生的指点才能略有些小成就。”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顾遇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用力,眯起眼打量了一下跪在大殿中央的全场焦点。
不为别的,燕伯玉燕太傅乃两朝帝师,当年与次辅邱怀璧政见不和,两人的矛盾几乎是人尽皆知。二人皆是才华横溢,只是燕伯玉稍走运些,得光启帝赏识,邱怀璧于是愤然离去,从此隐匿于乡野,不再过问庙堂之事。但一直有传言说他从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培养出了一位大才子,归入绥安王麾下,再度辅佐起政事。
颜呈这一语,明摆着是坐实了传言。在场的文人墨客几乎都是读着燕伯玉和邱怀璧的文章长大的,故而纷纷炸开了锅。
广武帝也是绕有兴致,问:“哦?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颜呈说,“臣姓颜,单名一个呈字,表字丹青。”
“颜呈……”广武帝呢喃几声,忽的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家长辈给你取一个‘呈’字,是有意让你辅佐什么人啊。”
颜呈不慌不忙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自然要忠于陛下。”
“可若朕说,踏月郡主便是朕相中的儿媳,你还执意要拦着朕吗?”
颜呈和柳纵然均是一愣。
叶常高也坐不下去了:“陛下……”
“住口,”广武帝呵道,“谁允许你说话的?”
李坤年适时地出来打了个圆场,他温和地说:“颜公子,稷山诗会时孤曾与踏月郡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惊鸿一瞥在孤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若说郡主不熟悉关内事务,可由孤来教习。郡主聪慧,这并非难事。”
柳温邈与颜呈齐名,有“辽东第一才女”之称,曾应燕太傅之邀来到京郊的稷山参加由其主办的稷山诗会。当时参加诗会的才子佳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京城中颇有名头的举子,但柳温邈却以一首《踏月登山》拔得头筹,令广武帝对其青眼有加,当即封赠诰命,封号即为“踏月”。
柳纵然闻言,一脸阴翳地看了看笑得温和的太子,又看了看皇后和徐家长兄徐鸿,心下便明了:此事乃徐家对于徐博一事的报复,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颜呈轻叹一声:“臣,谨遵陛下旨意。”
筵席终究是不欢而散。
这之后,天子一道旨意发往辽东,赐婚辽东踏月郡主,将其指为太子妃,在名义上给予了辽东至高无上的荣耀。
离开皇宫后,柳纵然便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在把颜呈送回府后,他独自来到了醉仙居顶层的包厢,要了几坛子烈酒,靠在窗户边慢慢地喝。
突然,一个黑影猝不及防地从窗棂上冒了出来,一下子钻进了屋子。柳纵然被吓了一跳 ,不小心将杯中酒撒了出来。
他刚想拿出自己多年的市井经验对之破口大骂,可当他看清楚来人的脸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腌臜词语就像是被一锤头硬塞回他肚子里了似的,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那人容颜实在是干净地不像话,如出尘精灵一般超凡脱俗,柳纵然总觉得世俗之词已不足以形容他。他额间沁出的汗珠将有些凌乱的青丝粘在面上,看得柳纵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将柳纵然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
顾遇就着柳纵然喝过的地方呡了一口,挑了挑眉:“世子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喝闷酒?”
柳纵然张了张口,有些呆愣地望着面前绝色的美人,没能说出话来。
顾遇见状笑了笑,抬指蹭蹭柳纵然的侧颊,十分不见外地拉开他旁边的木椅坐下,说:“陛下赐婚,让你不高兴了?”
柳纵然这才反应了过来,蓦地皱起眉:“你是谁?”
这下轮到顾遇哑然。
顾遇想过各种同柳纵然重逢的场景,也将他会问的问题猜了个大概,来之前早在腹中兜转了几圈,有把握回答的完美无缺。却没成想,他的第一句会是如此直白的疑问,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我……”他罕见的含糊道,“纵然……”
柳纵然稀罕地说:“啊,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