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伏途》云吞枫茴

23、旧花欲落

　　“你被开除了，公司不需要吃空饷的人”
　　赵西芸的电话打到了庄添烛那去，直接打破与点滴输入平衡的静谧。
　　“收到，赵总”
　　听筒那端没有意料之中的辩白和脱解，赵西芸捏住眼皮，内心隐有某种预感。
　　但是她现在无暇关注这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凝视着丁周联姻、丁家对周家部分公司控股的报道，点开私人邮箱，做了个巨大决定。
　　这个决定将在未来颠覆丁家所在的圈子，颠覆丁家。
　　纸上打了个勾，盯着它连带着名字和寥寥几句被火舌吞并不留余地，把已准备好的邮件点击发送后留下几句相反的嘱咐就挂了电话。

　　“周总，我申请离职”
　　周泾没想到赵西芸约他面谈的目的是这。
　　他环望四周的现代科技，把背椅调到适合谈判的角度，享受着肩颈处的按摩：“没想到赵总约我故地重游是这个意思”
　　双手交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赵西芸短暂地斜看一眼，长腿交叠，细高跟落在特制材料上的音被吞下，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哑响，长长的睫毛轻忽几下眼前明亮，晶晶地对上周泾的眼眸，气势不落。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她沉着笑，转动眼珠点明。
　　传菜的机器人被她拦下，不顾周泾的疑惑：“放我这谢谢”
　　她在周泾的默示下把递来的牛排切好，推到周泾面前，“你的牛排”
　　不等周泾开口，她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是自降身段的人，只是想离开得体面一点，董事会的阻力不用担心，我给总部下了离职通知”
　　动作利落优雅，踏着节奏赫然迸发出精干和傲气。
　　“这么多年我在公司攒了点股份”
　　赵西芸示意周泾享用，举起高脚杯：“可能不太礼貌，我愿意用这些换一辈子高枕无忧，这需要割舍一些东西”声音逐渐发轻，最后某种低吟似带着的不甘落在空气里。
　　漂亮的眼睛复被阴影覆盖，正如她忐忑一搏的前路。
　　尔后想到邮箱里的污秽视频，解脱又似坚定地粲然一笑：
　　“我不是来通知你的，只是来谈判的，我要你跟我站在一条路上”
　　“我只有一个目的，搞垮丁家”
　　周泾饶有兴致地抬动眼睑：“赵总，你糊涂了，出发点都反了，周家与丁家一向交好，个中利益……”
　　“何况我眼前的甜蜜的烦恼还没解决”
　　身后代替LED屏幕的机器人正在播报丁家买下的新闻头稿，借联姻之名宣扬噱头。
　　滚动的字幕中恶趣味喧宾夺主，更有娱乐性质。周泾哂笑一瞬，坐直了身子，座椅孔探出探头，细密的喷雾抚平刚刚按摩留下的衬衫褶皱。
　　赵西芸被细微的声响吸引，梨涡轻绽，将刘海别在耳后，抬眼说了句应景的话。
　　“丁家家大业大需要细火慢煮，一点燃眉之急我可以帮你解决，不想真的跟不喜欢的人结合，只要你点头，我就把机会送来”
　　周泾审视着赵西芸，对方单刀直入地正中他下怀。
　　他的这份安静给了赵西芸继续的余地和底气：
　　“——就一个条件，跟我结盟。为了撇清关系，我会辞职，明面上由我底下人接手”话语间，她递上庄添烛的名片，真诚的眼里密布期待。
　　她深信留的人都是经得起考验的，金钱和利益不会让他动摇。

　　许麦祺将自己埋在集装箱的破旧沙发上，腐坏的味道像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她的生活，昨晚的记忆疯狂在脑海浮现。
　　等待他的不是昔日“同僚”和家人，而是全副武装的警察，被迅速制服的一刻，她宁静地注视着眼前十二点钟方向袁俐的胸前的数字。
　　一大串警号符合海城的编号规则，区号也对的上。
　　什么队友嘛，自己被玩得明明白白了……她突然记起那个被贴了照片的警察证，用力冷笑一声，逼退眼底的炙热感，奋力挣扎起来，企图支起腿向后给力支撑向前冲起来。
　　带着威严的沉喝下，持枪渐近的金属感贴在她的后脑，恰似电视剧中反派逼供的情景。
　　许麦祺分裂似的安静起来。
　　她不占上风，只得配合地被拷起了手。
　　“警察叔叔，你们是想要带走什么？这里有我犯罪的证据吗，你们这么个出场方式我真的不太懂”
　　“……”
　　袁俐深深地看她一眼，像是内疚的情绪一闪而过，打包压缩进压抑的沉默里。
　　这种刻意压低的眉眼不同于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冒泡的初见，可能在那时他的兴奋和试探都是真的，只是她以为的是假的。
　　自己就是个鱼饵吧。
　　不知什么时候建立的信任在一瞬间坍塌，过往经历的一切恍然变得狰狞可怖。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释放出来，只知道秋叔联系不上，给妈妈打的电话也打不通。奔到住处只看到一封信，字迹歪七扭八，每句至少一句语法错误，勾抹痕迹重得可怕，仿佛要穿透纸背，难掩书写人的忙乱。
　　“勿寻”
　　看到结尾总结性的不同字迹，她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按理说是不会有人敢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犯事，抢警察手里的人，起码短期内他们的安全相对有保障。
　　不过一想到自己被抓的原因就想到自己曾经的身份，这身份好像烙印刻在她身上最明显位置，想摘去就要脱骨褪皮。
　　她这是被警察明着传唤走的，毕竟没有亲自执行退出的程序，始终不放心。一旦被山扈当做背叛者，那下场无法想象。
　　眼下——她想报警，但是她在警察那说话毕竟不可能全盘托出，所说的真实性一定会被怀疑……同样的，她对他们的信任也不在。
　　灵光一闪过后，对母亲的惦念也可慰藉。

　　「警局」
　　刘栋侃：“诶，快来快来”
　　袁俐大摇大摆地走进：“叫你爷爷干嘛”
　　刘栋侃没心思怼他：“赶紧告诉汪队和徐队，许麦祺找私家侦探了，盯梢人员盯紧点，她现在还是重点人员”
　　“诶，你们说那我们辛苦蹲她又把她放了弄现在这么一出是图什么”其他警局干员疑惑。
　　袁俐拍她脑袋：“一看你就对程序不了解，咱们警察办案最讲究的是什么，是证据，我们抓她是因为一些可靠证据，放了她也是证据不足的下下策”
　　“你这不行，我们这次抓她是因为”刘栋侃压低声音：“山扈”，他观察四周后继续说道：“这次要不是蒋晓和余笙姐出事，隔壁氿城出了十年一遇的大事，赶上了极特殊情况，根本用不上你俩”
　　“话说这山扈真是神了，一立案就出了大事，够跋扈的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碰巧，别阴谋论，相信证据”
　　刘栋侃示意袁俐去报告，自己则给隔壁大所刚转正的萌新端正思想。
　　“行，听刘哥的，徐队带我来之前嘱咐了，以后还指望两所打配合呢，氿海情谊一线牵~”
　　“嗯”刘栋侃斜看她一眼。年少无知啊！

　　“哥，今天赵总辞职了”
　　“嗯，我发现了，庄添烛把她顶替了”
　　“差不多”
　　“就是差点职权？”
　　“嗯”周泾对上晁圩洞察一切熠熠发光的眼神，想夸奖一番后垂下眼帘。
　　周泾放下水杯。
　　“入秋了，哥也没见长肉，多吃点”
　　“什么啊，明明我是更能吃那个”晁圩瞥了眼周泾早早撂下的饭碗，扒扒碗里的米粒，抱怨道。伴随着米香尽入口中，又不禁扬起惬意的笑容，吃饭简直是人生难得的幸福感爆棚的事情，思及幸处，他又说：“对了，今天奶枣找到新家了”
　　周泾点头：“这是好事”
　　“喏，秋天第一杯奶茶”
　　“你这好晚啊”
　　“仗着你不爱喝奶茶，给你安排了第一份，不算晚，还有栗子，你爱吃的，现在温着”
　　“你加班回来之后还要给我做饭，又天天带吃的，emmm……”晁圩夹起一块五花肉，把姜丝剔出后咀嚼着：“伙食费”
　　眼尖地发现周泾冒出“打住”的表情，晁圩偷笑着，亮了亮屏幕：“我买了礼物给你，这样你没法拒绝了”
　　眼底的狡黠和得意一闪而过。
　　周泾先一步吃完饭，将视线全部倾注到晁圩身上，这自然逃不过他的捕捉，目光不自知地越发柔和起来。
　　晁圩看着骨碟里的姜黄皱眉，余光不经意览收周泾不收敛的温柔，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溺死在里面。他徐徐挪眼，扯开话头：“最近工作很辛苦吧，其实我也会做饭来着”
　　周泾：“？”
　　晁圩尴尬笑了几声：“不过勉强能吃，我每次自己做饭吃都饿不死”
　　“哦吼。”
　　平静的语调没有上扬之意。
　　晁圩撇撇嘴：“好吧，收拾房间的活交给我吧那就”
　　“不用，哥，真的不用，我做饭你刷碗就行”周泾给出了心中的科学决策。
　　“好吧”
　　晚饭后晁圩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看。
　　“还有半个月”周泾在他身后出现说着，递给晁圩一杯冬枣汁。
　　他知道哥在想什么，哥在他面前从无刻意隐瞒，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告诉他了。

　　“葛塰良也在那天订婚，真是巧了”
　　“大哥？嫂子啥样？”
　　“不知道呢，我姑跟我说的，好像条件一般，爸妈走得早，但是有点小钱”
　　“真不靠谱啊你哥”
　　“没事，他一直让人放心”
　　周泾没再表态。
　　“对了哥，我给你换手机你没要，这个给你”
　　“高珉给年会准备的，我特意让他多买一个给你，戴好，续航久，不至于找不到你”
　　“我一个大男人害怕什么，我泰拳和有关法条不是白学白琢磨的”
　　“你别不以为意，我这没挪用公款，你放心收”
　　“我在意的是这个嘛？”
　　“听话，”周泾哄孩子似的语气，不容拒绝地行动着，就要帮晁圩戴上。
　　“行吧行吧”晁圩被监督着调试好手环才罢休。

　　“哥，我买了洗碗机”次日周泾兴冲冲地冲进屋子
　　说好了要在家给他拆礼物的人不在！
　　等他来回找几个来回没找到人并确定人失踪时冷静得出奇。电话报警时意料之中地被告知时间不足不予立案，这免去奔波警局一趟的空档时间他火速安排人手进行排查和追踪
　　平日里养的废物们终于能施展拳脚一回。
　　这时候正发动一切资源找人，自然少不了跟自己互相看不上刘栋侃。
　　“诶呦，”
　　不等他多说，周泾开口，言简意赅：
　　“少废话，晁圩失踪了，让你兄弟一起找找，我已经散布人手去找了”
　　“你怎么回事？”刘栋侃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只觉得心惊，心头怒火腾地窜起，猛烈得让他咬牙。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泾：哥在我面前什么都不刻意隐瞒
是啊，除了喜欢你这件事
中元节发布，献给某个时空里的经纬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