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梢》闲时偷乐

3、Chapter 3

　　大课间统共就二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江私刚去一楼厕所洗了把脸散散热气，上课铃立马响了，闹魂似的。
　　他一出来，就见严率双手插兜，倚靠在厕所门口的墙壁上。
　　他走过去揽住严率的肩，“晚自习还是老时间？”
　　“应该吧。”严率回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混进其他往楼上走的人，往班上走。

　　楼梯上人流如潮，聊天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江私一手插兜，紧挨着墙往上走。他突然问：“周末出来玩么？”
　　严率刚欲回答，身后突然跑来两个一前一后的人，嬉笑打闹间往上跑，正正好好将严率和江私隔绝开。
　　又正好随着人群走到三楼，两人之间刚刚好隔了五六个往上走的人。江私所幸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网上说。
　　严率了然，对他比个“OK”，往上走。

　　江私回到班上，径直走回座位旁坐下。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班上的人看上去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一样。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聊天，比如聊娱乐圈、二次元、游戏。
　　吵闹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地绕在教室里。
　　在楼下买东西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位置，不是偷摸着吃零食，就是和附近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
　　江私从桌里摸出手机，找到和严率的聊天页面。
　　严率的微信头像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动漫男生，面朝左方，碎发遮挡住半边侧脸。整体色调偏暗，看上去极其忧郁。
　　他的微信昵称很好记——T。
　　取名的方式是“抄袭”江私的。
　　江私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稚嫩的麻雀，动漫色彩浓重，以白色为主调，与严率形成鲜明对比。
　　江私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字母。
　　J。
　　江私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J：周末去玩儿吗？
　　对方回得很快。
　　T：行啊，什么时候？
　　J：周六下午。
　　T：去哪儿？
　　J：听说公园那边新建了个篮球场，去看看？
　　T：行，到时候叫我。
　　J：好。
　　T：要不要叫点人？叫上黎楠他们呗。
　　J：都行，我带球，你和他们说。
　　T：OKOK。
　　刚看完严率发来的最新一条信息，生物老师抱着教辅书板着脸走进来，将书往讲台上一丢，发出巨大的声响。
　　全班彻底噤声，忙坐正身子。
　　生物老师是个年纪较大的老教师，教龄少说也有二十年，对于刚开学的学生更是拿捏得稳稳的。
　　他双手撑在讲台上，神情严肃：“都这么大人了，连对老师起码的尊重都不知道吗？！”
　　他充满怒气的声音几乎要震碎教室里的窗户。
　　这声音将睡了好几十分钟的于徇吵醒。
　　他先是颤了颤，随后从臂弯里探了探此时的情况，在看见讲台上怒气冲冲的生物老师后，才缓缓坐起身。
　　生物老师扫一眼全班，翻开教辅书：“打开课本，翻到第二页，今天上细胞的生活环境。”说罢，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根白粉笔，两指夹住轻轻一拧，断下半截。
　　随后，他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课时标题。

　　老师刚开始讲，坐江私前面的男生不安分了。腿踩在椅子的横杆上，身子往后倾，靠在江私的桌上。
　　江私手里正转笔，眼睛盯住讲台上的知识点概括和老师放出来的PPT，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倏地，身前有人开口问：“我可以叫你江哥吗？”
　　闻言，江私看向他。
　　他记得这人，好像是叫蒲航，高一似乎是分在三班来着，不知道怎么没考进尖子班。
　　江私略微一偏头，“随便。”
　　他又看向黑板。
　　他对不熟悉的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但对熟悉的人却疯得很，什么话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
　　如果有人把他惹烦了，那他的坏脾气就会尽数暴露出来。
　　偏偏蒲航摸不透他的心思：“你听得到台上那老师讲的东西？”
　　“还好。”江私面不改色，低头记下老师提到的知识点。
　　见他认真记笔记，蒲航撇撇嘴，嘟囔：“这么认真还不是没考上尖子班，还不如及时行乐呢。”
　　江私转笔的手一顿，倏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蒲航一愣。
　　对上江私的眼睛，仿佛能看出波涛涌动的怒意。
　　他忙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啊江哥，我不是那意思。”
　　江私对他的道歉置若罔闻，目光死死盯住他，“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个班，就有优越感了？我是没考进尖子班，但只要我想，尖子班就会有我的名额，懂么。”
　　“懂、懂，我当然懂。”蒲航充满歉意，“江哥，我这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生物老师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坐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起来回答一下第二道题。”
　　蒲航和江私同时顿住。
　　江私以为是自己，抬头看一眼PPT的内容，翻到课时训练那一页。大概看了眼，没难题，很多都是高一学过的知识。
　　他一撩头发，正准备站起身。
　　身旁的于徇腾的一下站起来，面不改色地回答：“选B。”
　　生物老师说：“理由。”
　　于徇一手握拳撑在桌面，简短地阐述了一下理由。
　　“嗯，坐下吧。”生物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于徇坐下后，刚准备用圆珠笔填上答案，却听见江私轻嗤一声。
　　他一拧眉，下意识看向江私，“笑什么？”
　　“这么简单还用写。”江私不屑地一扬嘴角。
　　于徇盯着他，沉默下来。

　　于徇不是喜欢惹事的性格，可现在自己这位自信非常的同桌已经惹了他不止一回。
　　虽然不知道江私到底有什么资本去嘲笑他，可他还是秉着“能不管就别管傻叉”的想法，低下头，不去理他。
　　“……不理我？”江私稍侧身，靠在墙上。将脚很欠揍地放在于徇的椅子横杆上，一脸贼笑。
　　于徇抬头看眼黑板，继续记笔记，压根不搭理他。
　　江私第一次见到这样能忍的人，起了兴趣，问：“你叫于徇吧？”
　　于徇不语。
　　“应该是于徇吧，我记性挺不错的。”江私自顾自的说。
　　于徇依然不语。
　　江私说：“而且刚才还瞄见你课本上的名字了。于徇——名字取得挺好。”
　　于徇轻啧一声。
　　按理说事不过三，这位烦他已经过了三回。
　　他终于抬起头，满脸不耐：“有病吧？”
　　“没病，就是有点儿无聊。”江私一笑，“同桌，陪我聊聊呗。”
　　于徇淡淡：“没空。”
　　见他若无其事地记笔记，江私疑惑：“你不是成绩很好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认真？”
　　于徇平静回答：“成绩再好也要努力，不然迟早被人甩十万八千里。”
　　这句话虽然没有起伏，但江私听完总觉得刺耳。
　　内涵我？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于徇一边写字，一边说：“别自作多情，我没有针对吧的意思，毕竟你还不配。”
　　“……”江私抿嘴。
　　很少能有人能怼他的。
　　不是被他怼回去就是被他打回去。
　　按平时，有人这样挑衅他，他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了。
　　可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打又打不得，只能怼几句，可没想到对方战斗力惊人，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下课铃打响，生物老师把磨得只剩一个拇指盖大小的粉笔丢回盒里，布了下作业，离开教室。
　　教室里迅速传起熙攘声。

　　于徇放下笔，有条不紊地盖好笔盖，站起身往教室外走。
　　江私收回脚，打个哈欠，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
　　他趴回桌上，准备补个觉。
　　可刚有点淡淡的睡意袭来，于徇回到座位上时不慎踢到横杆发出声响，将江私吵醒。
　　江私轻啧一声，烦躁地从臂弯里抬起头，惺忪的睡眼别提多烦闷，“你故意的吧？”
　　于徇不为所动，“想多了。”
　　“我刚睡着，你给我吵醒了。”江私打个哈欠，不打算和他继续下午，又沉沉睡去。
　　于徇对江私可以说没有一丁点儿好脸色，甚至都不想理他。
　　他平日里喜欢安静，对于喜欢干涉他的人，他很容易引起厌烦。
　　好比如现在正枕在臂弯里睡觉的这位。

　　最后一节课是白芫的语文课。
　　白芫一来，全部齐齐静下。
　　她翻开书，笑道：“还懂点规矩，值得表扬。”
　　坐在靠前位置的路爽说：“老师，那你今天就别布作业了呗，今天开学第一天呢。”
　　他说完，其他人也开始附和。
　　“对呗，白老师你最美了，不布作业的时候更美。”
　　“老师千万别布啊，给孩子一条生路吧。”
　　“今天作业都占了一黑板，老师别布了。”
　　白芫一瞥黑板的小角落，只见一块黑板就写了生物和物理作业。她果断拒绝：“想屁吃。”
　　“行了，今天咱学第一课，都认真点，别贫嘴。”白芫走到一边，打开多媒体。

　　白芫上课的节奏适中，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速度。
　　坐在前面的路爽时不时冒出几句话，逗得全班哄堂大笑，就连白芫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回他一嘴。
　　只能说这节课绝对是一上午下来最欢乐的一节。
　　一直到临近下课时，趴了一节课的江私才心满意足地睡到自然醒，从桌上抬起头来，揉揉睡眼，哈欠连天。
　　这一幕恰好被白芫捕捉到。
　　课已经上完了，还有五分钟左右下课。
　　她撑着讲台，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咱班上还要选班干部。有没有推荐或者自荐的？”
　　这话一出，全班哄闹一阵。
　　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是楼上还有一层，就这声音肯定能掀开天花板。
　　白芫及时出声制止：“行了！”
　　“先是各科课代表，有经验的优先。”她说。
　　路爽直接举起手，嘶声呐喊：“我！”
　　白芫一笑：“行，你要当什么？”
　　“我要当劳动委员。”路爽喊得太卖力，嗓子拉住。他连连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白芫爽快：“那就你了。”
　　路爽欣喜若狂，直接在座位上跳起舞。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快速选好了课代表和学习委员。
　　至于最后的体育委员，白芫则想要余一个身高体壮的男生来当，这样比较有威信。
　　可最后想来想去，她还是将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排。
　　白芫打量一番于徇和江私，思忖片刻：“于徇，你想当体育委员吗？”
　　于徇正在预习生物，抬起头，“都行。”
　　“那就你吧。”白芫说。

　　安排完，正巧响起下课铃。
　　白芫拿起书，在一众的欢笑声中走出教室。
　　江私把手机拿出来放进口袋里兜好，正准备往外走，余光中瞥见坐在原位的于徇正在发信息。
　　他没有偷看别人的爱好，但为了提现作为同桌的人道主义和友好情意，他还是折回去走到于徇桌前，用膝盖一撞。
　　“帅哥，回家了。”江私提醒道。
　　于徇头也不抬，手指动了几下，“知道。”
　　见他不仅不领情，还这么冷淡。江私也不打算管他，抬起脚往外走。
　　走廊上人来人往，大多是成群结队一起走的人。
　　江私刚走到楼梯，准备上去找严率，就见对面迎面走来一个人。
　　严率正低着头，用纸巾擦手，走到楼梯时还没有注意到江私。好在江私一抬腿将他拦下，“帅哥，我这么没存在感么。”
　　严率回神，眼里透露出惊喜，“没看见。”
　　两人一起往下走，混在人群中。
　　不过三中的楼梯确实很窄，走几步就会撞到别人的肩膀和身体。

　　学校门口车水马龙、人流涌动。
　　统一穿着短袖校服的学生背着各色的书包在人群中穿梭，人声鼎沸，连一缕光都无法从人与人之间穿过去。
　　严率和江私的家正巧在反方向。
　　分开前，严率在校门口买了个芒果和牛奶混合味的冰淇淋，咬了一大口，嘴里一阵冰寒。
　　“我同桌老把书放我桌上，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江私轻嗤一声：“想太多了吧，人家要能看上你，我倒立吃饭。”
　　严率两三口吃完冰淇淋，“还真别不信，我就用种莫名的感觉。”
　　“说到同桌——”江私说，“我今儿和我同桌差点儿打起来。”
　　虽然看起来是他单方面生气。
　　严率一惊，“咋了？”
　　“就一些小事儿呗，也没什么。”江私轻松地摆摆手，看眼学校正门口的钟，“行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严率从口袋里拿出纸又擦了擦手，丢完后，语重心长地说，“要和同桌打好关系，毕竟人家那么牛。”
　　江私指指自己，不屑：“我不牛？”
　　“……牛。”
　　“我牛还是于徇牛？”江私追问。
　　“……饶了我吧你可。”
　　江私笑了，又强调了一句周末外出的事情，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