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车站》雨牵心

7、第 7 章

　　和罗园在一起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没有任何的表白，也没有那些想象中的浪漫。我依旧经常去他家的店里吃早餐，彼此不露声色地投递个眼色。看似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的两个人，心里却揣着惊天动地的秘密。我们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勾勾手指头，或者在熟悉的人注视的目光下对着彼此倾心微笑，看上去像是对着一个多年的好友，可是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最明白，那微笑里包含着多少不能与旁人分享的甜蜜。

　　每天他都会在店里结束营业的空挡来找我，给我带些有趣的东西，他用硬币磨成的戒指，或者是他新试做出的酒酿圆子。夏天的夜晚湿热，小巷里寂静无人，月光下我们偷偷在木棉花树下热吻，那柔软而温热的唇似是在荒漠中寻到了水源，坚实而有力的臂膀裹挟着我的身躯，我无处可逃，也不想逃。沉醉在他的怀抱之中恍然与这个世界分离。这时的他再没有了腼腆，眼睛里只有比炙烈夏日更灼热的火焰。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们就这样的相依为命，我们从来不聊将来，因为太渺茫，所以不敢想。他是家里的独子，每一次去他家的店里我都不自觉地躲避着他父母的眼神，毕竟我勾.引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在这样的小城里，我怎么可能奢望得到他们的宽容。

　　再甜美的时光也有过完的一天，更何况这些都是我们偷来，暑假就这么悠悠地到了最后一个星期。入秋的夜却不见多少凉意，我们依旧沿着小河边散步，夜色的掩护下我们肩并着肩，手蹭着手，却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

　　路越走越昏暗，我们的脚步也更加的缓慢。

　　“周末就走吗？”

　　“嗯，后天一早的火车。”

　　“我去送你。”

　　我不吭声，周遭没有第三个人，空气凝结着我的呼吸和着他的呼吸。突然他一把搂住我，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会被人看见的。”我的声音中带着沉闷的鼻音。

　　“跟我走！”他拉起我的手往河岸下边跑，沿着河滩跑向一座水泥大桥。桥与岸相接的地方是一个个的深邃桥洞，这里没有路灯，几乎是漆黑一片。他拉着我钻进了一个最大的桥洞。

　　没有语言，我们不顾一切地亲吻，尽情享受着对方嘴唇的温度，身体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相互挨着靠在冰冷的水泥洞壁上，周遭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潮的味道，和隐约的尿骚味。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不敢转头去看黑暗中的他，只是默默地听到他依旧略带粗重的呼吸声。

　　“啊！这里有人！”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将我们从迷幻中惊醒过来。

　　罗园拉起我的手，冲向了桥洞另一端的出口，我没来的及回头，只是在女人刚刚叫出声音的那一刻，隐约地看到桥洞口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影的轮廓。我们就在回荡着女人声音的洞穴里踉跄狂奔，前方是通向无尽长夜的洞口。

　　“我去送你，好吗？”站在我家小区转弯拐角处的黑暗角落里，罗园再一次地问，声音里带着祈求。

　　“好！”我轻声应了，虽然我知道那个时间是他家的早餐店最忙时候，算我的自私吧。我不自觉地搂紧了他的臂膀。他看着我，然后抽出手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周围静极了，我能听到了另一个心跳，它仿佛在拼命地说：“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我爱你呀！”心中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却再不敢吐出。他能听到吗？他或许是明白的吧。

　　周六的清晨，火车站里更加是人山人海，即将进站的人流滚动，我望着门口的方向，他说了来送我，他不会不来的。爸爸和妈妈本来要送我上站台，我极力拒绝了。

　　“妈，我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第一次回学校，我自己上站台就行了。你们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目送着父母出站的背影我拉起箱子往进站口走。突然握着拉杆的手被一只大手盖住。他终于来了，不，其实他就在旁边的人群中，只是因为我爸妈还在旁边，他不好过来。

　　“我买了站台票，我送你上车。”他接过我背上的双肩背书包，拉起我的拉杆提箱，我把手放在他握着的拉杆上，众目睽睽之下，我跟着他默默地往前走。

　　“早上都没吃你家的早餐就走了，真可惜呀！”说完这句话，我嘴角撩起一抹苦笑,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

　　“要是你在火车站开家分店，我回来的时候都是早上到，一看见你的店，一夜的疲惫就都消失了。”我抿着嘴看着他笑。

　　“你这个吃货！”他看着我也笑了，嘴角隐约的却是苦涩。

　　我想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对他说：“我不想走，我这一走就再也吃不上你家早餐了，你舍得吗？”可是我没有，我的眼泪潮水般涌来，挡也挡不住。

　　那一年，他毕业了，而我也开始准备我的研究生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