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车站》雨牵心

5、第 5 章

　　因为家里缺少人手，因为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还因为成绩的限制，罗园上了我们这座城市的一所大学的大专。而我如愿以偿考入B市的一所著名师范大学的西班牙语系。岳瑶拿到了美国西海岸的一所著名UC大学的offer。就在那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要开始各自的新生活。送岳瑶登上去美国的飞机，我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前往B市入学报到。

　　夏天就这么要过去了，天气却还是闷闷的，只有过了傍晚才微微有了一点儿的凉意。我在小河边溜达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间熟悉的小店，桌椅已经摆到的街角，满满地坐着人。夏天正是排档的季节，在露天里乘着晚风，吃着各色的凉菜凉面喝着冰镇的啤酒，真是好不惬意。罗园家开始摆拍档之后，小店晚上的生意也红火了起来，嘈杂的人声，杯盏抨击声，调笑吆喝声此起彼伏。人头中间，他忙碌地跑来跑去端菜递酒。我就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站着却并不愿意上前。谁知他竟然看见了我，一边笑着跑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留下来的汗水。

　　“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就瞎溜达，不知道怎么的就到这儿了。你们家生意真好！赶明儿要开分店了。”我笑嘻嘻地说。

　　罗园抓了抓头发哈哈地笑着。

　　“你忙吧！我走了。”我笑着抬手示意他赶快回去招呼客人。

　　“你……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罗园涨红着脸，仿佛使了好大的力气。

　　“这个周六，我爸妈送我一起去。你，你也要开学了吧？”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从小到现在，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分开，我和岳瑶，现在我和他。在这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沉浸在兴奋与无限的憧憬之中，直到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

　　大学的生活是新鲜而多彩的，新的城市，新的环境，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每日还是忙碌着上课下课，却仿佛多了些其他的东西。同学中有人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哈，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这是大学生的特权，不用再担心学校老师口中那顶早恋的大帽子，然而对于我来说这却是更沉重的枷锁。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心中的秘密，对于不明真相的女同学投来的示好的眼神，我只能怯懦地假装不明就里，我再一次恢复成了一根木头，一根好看的木头。

　　我的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有时会闪过那张笑脸，腼腆的抓一下头发。我对自己笑笑，我可能是太寂寞了吧，很想我的朋友们。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有一天，我的日常里多了一张白净的面庞，图书馆里他总是恰巧出现在我附近的座位，让我不经意间就能看到的位置，而我也有意无意地开始注意到了他，他是英语系的学长，似乎曾经在戏剧社的招募会上发给过我一份宣传传单，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总挂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我们能真正认识纯属一次巧合，图书馆的座位很抢手，而我这个平时也没什么地方去的人唯有去这里打发课余的时光，于是我会用各种方式为自己占座位，有时候用书包，有时候用水杯，有时候这些都需要带走，就在图书馆借一本厚厚的字典放在桌子上。字典长得基本一个模样，于是就会发生，当你再次来到自己‘预定’的座位旁时，那里早已坐上了别人。而好巧不巧的，那一次我的座位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同学，这个座位是我的。”我似乎从来都是这么不会表达，单刀直入，没有半点婉转，再加上我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木头脸，估计是够让人憋气的。

　　“哪写着你的名字呢？”座位上的人还没吭声，旁边的一个毛寸头不客气地瞪着我。

　　“这是我的字典。”我拿起桌上被推到一角的字典。

　　“字典都长一个样子。”毛寸头似乎要跟我杠到底。当然，谁已经坐下了也不想被轰起来。

　　“这是本西班牙语字典。”我把字典的正面翻过来，还不罢休，干脆翻开来摊在他们眼前。

　　“图书馆老师三令五申，不许用图书馆借的书占座位。”尴了几秒钟之后，毛寸头抛出杀手锏。

　　我的牙齿在嘴唇下边彼此揉搓了两下，伸手拿起那本字典默默转身走了，临走还不忘记狠狠瞪了桌上的两个人一眼。自始至终我都没听到站我座位的那个正主说句什么，心里的怨恨还是一点没少地分给了他一半。

　　然而事情却并没就这么结束。不久后的周六，我依然在图书馆里看书，那天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图书馆里靠窗的书桌上，有人嫌弃太晒，而我却喜欢坐在那阳光下感觉，很舒服。中间我去了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打开的书本中间多了一张纸条。

　　“同学，对不起，上次我们不是故意霸占你的座位，我跟你道个歉，请你吃蛋糕，好吗？”纸条的最后画了一个圆圆的笑脸，我心头一惊，立即抬头四顾，越过一排桌子，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在对着我微笑，阳光穿过我的睫毛，把我眼前的一切都印上了一层光晕，在那光晕下，他看上去真的挺好看，于是我也笑了。

　　有时候作为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个体之间冥冥之中有着特殊的吸引，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不知不觉地成了朋友。我们并不是一个系的，可是却经常一起约着去图书馆，一起在操场上跑步，还有一起吃夜宵，饭桌上如果有他在，气氛竟然是那么的欢快热闹。

　　就在那个夏日雨后的晚上，在远处飘来的夜丁香醉人的芬芳中，我们一起跑完步在操场边上慢慢溜达，夜空如洗，清风拂面，我突然兴起指着天空问他：“你说天上哪颗星星是我？”

　　“天上的星星都是你。”

　　我扭头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挂着灿烂的微笑，我的心头一阵的发热，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他的。他就这么看着我，一点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我恋爱了，我们在校园里漫步，怀揣着让人心慌意乱的秘密，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热吻，夜深人静时偷偷在被窝里在手机上互相调侃。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在一场春雨中奔跑，有些凉意的刺激。从那个夏季到另一个春天。整个的寒假我都沉浸在对他的思念与不安之中，那一年我没有见到罗园。

　　校园里的爱情就如同春天里盛开的桃花，来的时候轰轰烈烈，漫山遍野，退去时满地落英凄婉寥落，经不起时间的磨砺。那些在阳光之下的爱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这种根本见不得光感情。他有了一个女朋友，我说我不介意，可是他却摇摇头：你也找个女朋友吧，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我哑然。

　　我的初恋就这么的无疾而终了，来的时候有多热烈，走的时候就有多凄凉。那个寒假幸亏岳瑶从美国回来了，她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