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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1 我们为谁变得坚强 ...

  •   (补档)
      番外1 我们为谁变得坚强

      蓝紫色的火苗在炉灶上嘶嘶地转着圈跳动。锅子里的气泡从底部挣开,冉冉升起又消失在水面。女孩子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长头发好看地一晃一晃。她在桌面这一侧放上两双碗筷,又在另一侧放上两双,听见碗底郑重地喀锵一响。
      四双碗筷。
      终于等到有一天,可以摆出这样的餐桌了。
      原本,在差不多半年之前——也是同样的夜晚,应当坐在这里的四个人,却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做这种事的机会。
      那场几乎将她拖进了地狱的火灾,引导所有人走向了事件的最终阶段,也改变了许多个命运。包括她自己。
      隔着氧气罩和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她在苏醒时第一眼看见的那个男生,正把自己整个地趴在玻璃另一边。他趴得太紧了,额头和厚厚的玻璃挤压着显出一圈滑稽的扁平,嘴唇发白而眼圈略显阴影。嗯,那样子是有点好笑的。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揪住青年的领子向后一扯,沢田像个吸盘一样从窗子上被拔下来,满脸怔怔地。夏马尔医生的脑袋出现在他肩膀后面,曾经称她为“可爱的小姐”的那个大叔胡子也没刮干净,冲着沢田的耳朵喊了什么。口型有点像“你够啦”。
      沢田纲吉如同大梦初醒,一边挣脱一边用手拼命朝她指着,表情一瞬间千变万化。医生停下了拉扯,也朝她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惊讶,嘴张得很大——他的另一只手使劲挥动着好似在招呼谁快过来。
      下一秒新的面孔扑到了玻璃窗前。是六道骸。

      世界啊。
      她的全部世界啊,那时就在那扇窗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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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是斜的,太阳月亮星星,全都朝着西边掉下去。人有一天也会走到那里去,没有什么便捷舒适的交通工具,只有用这双脚慢慢上路。从孤儿院接受救济,到有运气抽中公营住房*,库洛姆髑髅记忆开始的地方就是一个人。
      旅程的风景或明或暗,但都会过去。活着……也就是如此而已。
      她那些年常常会不明原因地晕眩,不过依然长到了国中的年纪。那时她经常会去公园,匀自己的晚饭来喂那里被遗弃的小猫。一个跑得气喘嘘嘘的少年冲进来,制服是并盛的,褐色的头发像暖和的干草,却又有生机的光泽。少年看上去总是精疲力尽而又心有余悸,朝来路张望许久,才在距离她几米开外的秋千上一屁股坐下来,擦擦额头的汗。
      然后男生发现她注视过来的眸子,吓一跳的样子,把头低下去。还是一个劲气喘。
      不止一次。当相遇的日子变成了两位数之后,少年先开了口。
      “啊、啊喏……真……可爱呢。”
      她抬头的时候他慌张补上一句:“我我我是说猫咪……”
      那天的黄昏红得像片枫叶。

      延续了沢田纲吉一贯废柴风格的对话,到十年后居然也还没有太大长进。虽然他的身高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当然,那个海拔还是有某人不以为然。)可是他们就那样笨笨地接触着目光,然后在彼此身上看到类似的东西生长过寂寞的青春。
      小猫蜷在她膝盖上,秋千吱呀如同钟摆一下又一下。他说他总是在放学路上被小混混们勒索,只要能逃脱,每次都拼命跑,最后跑到这里来似乎变成了一个习惯。
      “可能因为我看上去像只软脚虾吧。啊哈哈……”
      女孩不知道怎么回答,男生也觉得话题实在没有面子可言,挠挠头就沉默下来。脚尖尴尬地在沙地上踢踢踏踏,直到他猛然意识到身边的少女站起身的姿势有点奇怪。
      “你没事吧……咦?”
      她晕倒了。

      等清醒过来已经是在诊所的椅子上。她在他额头上看见了比平时的奔跑更多的汗水,天色已经发暗,火烧云都隐去了,风扇转得嗖嗖生凉。
      “啊!太好了……”
      他的动作滞了下,因为看见她的裙子吊带滑到了肩线下。不过沢田还是扭开头把她慢慢扶了起来。
      “你突然就……嗯…医生说,最好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只是…贫血……”
      她嗫嚅着这样回答他,觉得稍微好了一些就站起来,浅浅鞠躬,留下有些错愕的沢田纲吉从那里跑了出去。贫血什么的,只是个理由罢了。她并不清楚自己患着怎样的病,但少年和她压根就不熟识,又怎么能去麻烦他呢?
      一个人的夜路很长,不过一个人反倒……更轻松些。虽然她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双担忧的浅色眼睛。
      忘记问人家的名字了。就这样跑掉似乎太过失礼,他会不会生气呢?
      第二天她做了点心,然后踏上了去并盛中学的公交车。
      在校门口站着似乎太过显眼,会给他引起误会也说不定。于是她只远远躲在并中门前道路的第一个岔口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
      少年走出来了。
      挎着书包,他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瘦弱。没有谁和他为伍,踽踽独行的男孩子低着头,一脸逆来顺受的样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开。
      她跟上去,点心的包裹抱得紧紧的,似乎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开口引起他注意。脚步细碎,时而快几步时而又迟疑地慢下来,她脸上浮起一点红晕。
      ……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啊。
      好不容易,库洛姆髑髅准备鼓起勇气叫住沢田纲吉。
      可事情的发展却又一次打断了她。

      沢田被突然围过来的一群人堵住了。他们粗暴地把他推到墙边去。
      她看见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如何溺在夕照里苦苦挣扎;少年抱着头牙关咬紧不出一声,拳头和脚底雨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没有求饶的意识,就算是被欺侮和践踏也只是忍受,既不还击,也绝不开口说句“放过我吧”。
      他是个败者,但并不认输。
      全部的声音都堵在她的喉咙里,她看着他们扯断他的书包带,课本的纸页像枯叶一样满地碎散,他们动手把他按在地上搜钱,男孩子的衣服被拽得不成样子,努力地蜷成一团……她觉得自己凝固成了一块冰,然后又一点点地化成水——
      “住手!!”
      她在许多双脚之间看见他浮肿的脸颊和他惊讶地睁开的眼睛……
      “住手……别打了……”
      住手呀……
      眼泪有什么用。她又有什么用。杂乱而恶意的笑声开始朝她的方向转过来,她的头又开始晕眩,耳朵嗡嗡个不停,眼前被水汽挡住了。然而那些家伙并没有到达她面前,从背后一跃而过的黑影径直扫到了勒索者的中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和她的抽噎混得分辨不清,只听得钝器呯嗵嗵一阵起落。
      沢田纲吉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尽量让自己贴在墙根。
      “云、云雀学长?!”

      -------------
      救场的是并盛中的风纪委员长。那是她后来才知道的——而和那个人变得熟络,又是借着另外的契机了。
      从一片狼藉中沢田踉跄着过来扶她,女孩一边抽泣一边把点心盒推给他,谢礼二字说得走了调,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他似乎也是一样,心想着完蛋了让女生看见自己那么糗的样子。
      “我……还会去的哦。公园。”
      依然没有问名字,但他临走前这样说,嗓音单薄又柔和,遍体鳞伤地把她的点心捧在臂弯里。
      沢田纲吉第二天没有在公园里等到少女,第三天也没有。好几个月过去,似乎女孩子在避开他,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在那期间他认识了转学来的狱寺隼人,并且知道了有关黑手党和自己命运的很多很多——生长与变化的疼痛,在年少时节总是体会的最为明显。
      不过他还是隔三差五会去公园里坐一阵,那里总是很宁静,像是有能让人静下来的力量。有时狱寺也陪着他去,狱寺来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被人欺负过了(虽然这并不值得炫耀)。之后终于有一天,他在公园独自呆到晚上然后怏怏起身回家,转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再次听见了女孩久违的声音。
      但那是尖叫声。

      好像同样的情景总是在弱者的身上重演,可这回他们远离了学校,远离了救星可能出现的时间地点。他冲到巷口正看见她向后摔在地上,手里还护着什么,但是被面前的男人粗野地一把抢了过来。然后男人们又伸手去拧住她的胳膊……
      “住手!!!”
      拿出生平最大的气势来,普通人沢田纲吉两手空空地直冲向短暂发楞的那伙人。他没有指环,没有武器,没有什么守护者——只有一个彭哥列继承适格者的空空名号。管它呢。
      矮个子少年因为身形轻捷,直接从大汉们的空隙之间穿了进去,他几乎要被冷风刺得闭上眼睛了,盲目而短暂的勇气填满了他的心胸。伸手朝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家伙怀里一撞,他扯起少女连方向和步速都没有改就一直向巷子的另一端出口狂奔过去。
      “妈的,抓住那两个小崽子!!!!!”
      吼声在背后很近的地方炸响,他脊背一震,但脚下丝毫不敢停。长期锻炼出来的生存技能只有奔跑,顾不得女孩子跟得跌跌撞撞,他只有把手攥得紧紧的,带着她一鼓作气冲向黑夜。

      最后他们躲进了公园的滑梯底下。叫嚣的声音就像在外面游荡的野狗,两个孩子哆嗦着隐蔽在夜的帷幕之下。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大得吓人,一手捂住嘴,另一手仍然拉着库洛姆,膝盖抖得站不起来。直到某种熟悉的钝器打击声再次响了起来。
      ……咦,怎么还有爆炸的声音?!
      “扰乱风纪的家伙就是你们?”
      “说!!!你们把十代目弄到哪里去了他这么晚还没回来!!!——哇啊混蛋云雀你往哪里打!!!”
      “公共场所燃放违禁化学品,你也一并咬杀!!!!”
      云雀学长真是天生的警察呀。
      他想着,黑暗中转过脸,对上库洛姆微光闪烁的大眼睛。
      “……已经没事了。”

      “没有保护好十代目是我的失职!!!!!今后我发誓一定要每时每刻护卫您左右……”
      你千万别呀……纲吉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无奈的笑意。云雀站在不远处正打电话叫风纪委来人收拾残局,似乎他是正巧巡视到了这附近。
      “谢谢你狱寺君……谢谢,云雀学长。”
      少年又低了头去,声音渐小。“要是我的话,就没办法保护她——”
      云雀和狱寺沉默地注视着他。沢田比他们都要矮小,看上去像一株野草。
      许久云雀开口。
      “你不是已经保护了她吗。”
      他惊讶地抬起头,云雀恭弥已经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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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吧?头晕症没事了吗?”
      “……嗯……”
      “不要硬撑呀。有事的话就来找……呃……找我吧。虽然这样说听着太自以为是了啊哈哈……”
      “……”
      “那……我先走了。”他说
      “请,请小心——”
      少年在夜风里转过身来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带着自我解嘲似的意味。
      “没关系,我很擅长逃跑的。”
      她听见话语脱离了思考,直接飞出,然后落进空气中荡开一朵小涟漪。
      “你的名字?”
      “诶?沢、沢田纲吉。”

      不过后来姑娘依旧没有主动去找过他。因为十天之后,发生了黑曜事件。
      二十天之后,一个叫六道骸的少年搬到了库洛姆所住的公营住房隔壁。骸带着轻伤,自称是被恋人打的——虽然他导致对方直接躺进了医院。
      一个月之后,云雀恭弥杀上门来以致骸的房间被摧毁,骸借住到库洛姆那里。
      三个月之后,六道骸深夜背着昏迷的少女找到医生夏马尔。她的晕眩终于被诊断出是耳石症并得到根治。
      三年之后,骸有了自己的住所,并把库洛姆接到了一起。此间骸和云雀发生各种事情,库洛姆和沢田偶有见面。
      五年之后,云雀恭弥开始执掌并盛警界。骸在夏马尔手下开始见习生的被压迫悲惨生涯。
      十年之后——

      钥匙转动,门开了。
      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谁没有想象过骑马佩剑的王子,对她说带她走,给她幸福给她一切。可是在大地陷落的时候,用尽全力抓住她的手的男孩子,却是不顾形象把自己贴在病房玻璃窗上的那一个。
      也是那个人,在不久前的某一天,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使劲掏呀掏呀,然后满脸通红地把戒指盒放到她的面前。
      还是那个人,现在正从钥匙孔里把钥匙拔下来,而他身后跟着另外两个青年,俩人的手不知为何正铐在一起。
      “快打开手铐啦恭弥……”
      “谁叫你一直乱动,钥匙掉在外面了那么黑谁找得到!!”
      “学长,你们俩还是先坐一下吧,库洛姆做了夜宵。我去拿个手电……库洛姆?”
      “啊。”
      “诶呀。”
      “库洛姆……”
      “……”
      “来来别哭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她那戒指是怎么回事沢田纲吉你趁我不在擅自做了什么!!!”
      “问题不在这里吧!!库洛姆别哭……”
      “再哭就咬杀哦。”
      “哪有你这么劝人的——嗷!别拧!滥用职权!沢田你别笑!!诶怎么连库洛姆都笑了……”

      草有草的生存方式——习惯了摧折,却总能重新站起来;爱着给予力量的这片土地,和逐渐出现在身边的同伴们。在这个平凡人的世界上的沢田纲吉是这样,库洛姆髑髅也是。
      而当两根草幸运地挽成了一个结的时候,也许,那力量就……更加坚韧了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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