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番外2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


  •   云雀在枕上重新睁开眼睛的模样,总带着梦幻一般的表情。偏斜的侧脸,涔涔的水气蒸腾在眉眼间,伴随着尚未归于平缓的呼吸重又渗进去,在苍白的皮肤下滋养一瓣玫瑰红。
      骸把手掌平摊开,指尖依次在对方起伏的胸口正中贴合排列,似乎那里有一扇门要他指纹验证才能入室登堂。“抱歉,我又任性了。”
      “少说些……哈啊……于事无补的废话……”
      恭弥的眼睛好亮。
      那些细长的发丝、柔软的颜色好像一片海。不知有多少次——也许从15岁的那年开始,骸就常常在这种时刻产生海的错觉。
      别说自大的话了。终归谁都需要一湾海岸,哪怕是礁岩带着锐利的边。

      番外2《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CP:骸云

      摇头扇开在中档,厨房里流动着热风。六道骸草草地穿件背心短裤,低头蹙眉,案板上刀尖小心翼翼在白嫩的肌理之间游走。
      “唔…这里果然用抓持式比较顺手。”2024号大刀片,适用于大创口。3号刀柄,小刀片深部割切……
      杀鸡使牛刀,英雄暂无用武之地,他神情专注,像极了当年上解剖课。可能是天气太炎热,过了几秒他才感觉到小腿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蹭,低头去看,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浅琥珀色眼睛。
      哦呀?
      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恭弥那么喜欢小动物了。
      “呐呐~要~~”孩子朝他举了举小手。
      “库呼呼。等炖熟才能吃哦。”翻了翻手头的鸡肉,他见孩子怏怏地嘟起了嘴巴,忍不住微笑。“还记得吗?不乖的小孩会怎样。”
      “……”小家伙歪头想了想,乳牙咬合,发音倒还挺准。“咬——杀。”
      “我说你啊!你又教了他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泽田纲吉从饭厅门口探头进来,眉心拧成含义复杂的一团。骸笑得好像阴谋得逞:“那是恭弥教的。”
      我就知道不该老让这孩子往你们家里跑,早晚会被凤梨波长洗脑的。泽田黑线着把准备好的食品袋撑开,他明明只是被骸叫来拿多余的鸡脯肉的啊……“家宣,别闹。”褐发青年低头对攀着自己膝盖荡来荡去的小不点呵斥了一声,不过显然缺乏威严。骸挑挑眉毛,肩膀碰了碰他的。
      “怎样,还是借鉴一下我们的教育法吧。保证在幼儿园绝对没人敢再欺负他——”
      “那就绝对换成他欺负别人了吧!!!”够了,他实在不愿知道被云雀的食肉动物主义训练出来的小孩会是怎样,至少上次,家宣在骸这里寄宿一周,不仅是梳着凤梨发型回来的连笑声都变得很奇怪……老天别再让我想起来了TAT
      精力旺盛,像只小鸟似的没完没了扑腾,有这么个小东西在身边真是累人。纲吉觉得厨房里好像温度又高了不少,抬眼看骸倒是神色如常,不紧不慢,手起刀落。其实他还是有点害怕六道骸的,玩弄着那么精致而冰冷的技术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掌中利刃就可以变成凶器——这不是偏见。经历了多年风雨过去,他愈发明白一个疯狂的灵魂需要怎样强大的力量才能让它安定。
      学长也是明白的吧……
      “库洛姆这次的预产期还有多久?”回过神来,骸的红蓝眼睛正朝他斜看,纲吉愣了愣浮起一丝微笑。“大约两周多吧。”
      “……你还挺能干的嘛。”
      他忍不住脸红。“什——”
      骸噗地笑出来。“那是赞扬啦!”他把剩下的鸡肉都倒进泽田拿着的袋子里,“什么时候忙不过来了,不用客气地送过来吧;别看恭弥那样,其实他相当喜欢孩子的……”
      “我怎么觉得你看我儿子就像在看实验小白鼠一样。”
      “哪有。这叫养成。”
      “真恶趣味……啊我接下电话……”
      泽田出去了,骸继续收拾切菜板,过了阵听见背后像打嗝似的咳嗽声,扭头看见自己4岁的外甥正起劲地扒拉柜子里的面粉。
      “这么有精神的孩子,今后肯定比你老爸强。”他低低笑着,过去把浑身白面的小家伙从柜子里抱出来。这时候泽田纲吉匆匆冲了回来。
      “骸,抱歉。”他说着把塑料袋放下,“呆会能拜托你把家宣送回去吗?三丁目出事了我现在得赶过去。云雀学长也在那里。”

      ----------
      有好多次,从数据堆里抬起头来天已经全黑,他会把眼角不自觉瞟向办公桌后的那个人。云雀恭弥多半低头看文件,偶尔睡着,不在意他蕴意深沉的视线。当然也可能是察觉到了故意置之不理。
      深色的衣袖,袖口缀着的钢钉在台灯下闪亮,更衬出那只手修长而充满骨感。
      骸便缓慢地眨动眼睑。
      他见过那只漂亮的手戴戒指的模样。只一次。
      有人喜欢给鸟儿戴上脚环,似乎那样就能确认自己作为主人的占有权,让鸟儿一辈子都带着被俘获和豢养过的记号。他一直觉得戒指虽然有种种浪漫的外延含义,本质也和脚环差不离,只是用以标明婚姻约束力的证物而已。要是心不在你这里,给人套上指环又有什么用呢?
      说来丢人,在医院大火的那天,他还是被这全天下最俗套的浪漫感动了。
      『六道骸要由我来咬杀……谁也休想把他从这里带走!!!』
      为了他。在彭哥列的众人和复仇者的锁链面前,云雀恭弥为了救他而选择戴上彭哥列指环。脉脉紫光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夜幕之下流淌过那些发白的指关节,流淌过云雀敞开的衣领,流淌进那双深潭似的凤眼。
      而今,生活重新变得波澜不兴,缺乏仪式感,可还是形散神不散。在这样的时候,每每他会自我安慰,警察家属和警官一起加班也不是头一遭了,就当作约会吧。好像就是这么一念之间,人生已经安稳地转过了很多天,很多年。
      事实上,打破它比维系它,来得容易的多。

      距离泽田前脚出门不到十分钟,电话就打到了六道家的座机。那时候他正抹着额头上的薄汗看家宣到处追扑云豆,心想我的小祖宗你难道不嫌热吗。拾起话筒蓝发青年就变了脸色,二话没说胡乱穿上衬衫一把拎起小不点就冲出门去。
      “坐车车~??”
      被丢上后座又捆上安全带的男孩高兴地扭来扭去,骸在他头顶揉了一把,然后准确地抓住正在头顶飞旋的云豆,塞给小孩。
      “是是坐车车……别乱动哦,乖,不然你舅妈抓你去警察局。”他绕回前座,一边也觉得这称谓实在好笑,阖上车门发动,心想着超速的话恭弥抓的可就是我了。
      不过事情要紧——得送库洛姆去医院。
      泽田纲吉之前说离预产还有两周多,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六道骸一路开得风驰电掣,后座上小鬼扒着车窗唧里呱啦,以为自己坐的是游乐场的飞艇。好在泽田家也只隔着一个街区。骸在心里默默诅咒了三丁目的罪犯不下十遍,大热天的,犯事也不知道挑个时候,真可恶……啊,红灯……用幻术变成绿灯算了……他又踩了下油门。
      库洛姆抓住他的手的时候很用力,已经疼得脸色都发了白。这种时候家里也没个老人照应,相当够呛,还好骸虽然不是妇产科出身但至少临阵不慌,摆出笑脸宽解了紧张的孕妇然后扶她上车。
      “骸大人……”
      多少年称呼还是没改,就像狱寺隼人后来终究也还是称泽田为“十代目”。他叹出一口气。
      “没事的,坚持一会。等我去揍了泽田纲吉就把他揪回来。”
      他在反光镜里看见家宣用小手去碰年轻母亲的脸,她脸颊上有冷汗,不过还是抿起了嘴角。男孩说,妈妈,舅舅开车可快了。

      一粒种子,如何从嫩芽长成参天大树。一个人,如何从不谙尘事的孩子变成独当一面的男子汉。骸忽然间觉得恍若隔世,他原本是怎样一滴被风吹走四方的水啊,浮在空中,以为可以睥睨这个人间。是什么时候他落进了这片海,并且发现自己和周围的每一滴水同样——就只是一滴普通的水而已。
      是因为脱离了黑手党吗。
      是因为遇见了你们吗。
      还是因为,他的爱和恨都在这个世界上——六道中的第五道,他原本就生而为人。

      ------------
      “喔喔?这不是泽田家的吗。”
      夏马尔出来接他们的时候瞅了一眼被骸扯着小手的孩子。“真是快啊……那我岂不是已经变成爷爷辈了?”
      “可不是。”骸送库洛姆的担架车到了病房门口,脸上的笑淡了些。NK联合医院……自从当年的纵火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没进过这里了。能保住医生的认定资格已属万幸。回忆太多,不全是好的,但总归让人怀念。
      夏马尔看着眼前的后生。头发还是蓄得那么长,衣服任意搭配,可是人也已经到了必须沉稳起来的年纪呢……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泽田他人呢?”
      “在这。”骸明知故错地把小泽田推到夏马尔面前,家宣对陌生人还有点怯怯的,抱着骸的腿不放,夏马尔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模样还真有点像当初的泽田纲吉。”
      骸弯腰,把黏人的小家伙从自己腿上掰下来,“诶,可别像他那么没出息——”他把孩子塞到夏马尔怀里。“你先招呼这小鬼一阵,顺便打电话叫狱寺或者世川家的过来照看一下……”他不该丢库洛姆这时候一个人,不过现在更应该在这里的男人也不是他啊!!
      “我去现场一趟。”先把孩子他爹揪回来再说。骸挥挥拳头,“哪个天杀的罪犯在这时候放火,要是让我撞见——”

      十五分钟之后骸终于冲到了三丁目的火场。好不容易刚刚在医院走廊凉快了一点……原本就闷热的夏夜泛着金红的微光,他觉得自己简直闯进了一个大炉子里。火势已经基本扑灭,他穿过稀疏的人流朝警署和消防署的车辆望过去,泽田没找到,反倒是一眼瞄见自家那位正站在警车顶上指挥大局,刘海贴在额角,上身脱得只剩一件白衬衫,估计也是热得够呛了。云雀恭弥的神色在黑夜里锐利不减,并没注意到有人正远远欣赏着他漂亮的腰线和敞开领口的锁骨……哦呀,糟糕,差点忘了正事。
      骸努力转开视线,边走边继续在穿着防护服的家伙当中搜寻泽田纲吉。终于在消防梯上发现了目标他刚想出声喊,“啊喏……”
      四周忽然就一片惊叫。
      他吓了一跳,心想该不会是恭弥连衬衫也脱了吧,一个转身却感到有什么狠狠地硌上了自己的脖颈。身子被粗暴地向后扯住,骸还没来得及稳住重心,听见耳边响起了凶恶又气喘吁吁的嗓音。
      “别动!!!不然杀了你!!!!谁也别过来!!!”

      ------------
      ……还真就让他撞见了。
      好吧其实他也只是发个牢骚而已,老天为什么偏偏就这回灵验了呢,骸内心无限悲愤地把手慢慢举过头顶。
      可惜出来太急,手无寸铁,关键时刻掉链子。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幻术也未尝不可——他看见举着枪在对面停下的警察中闪出了熟悉的发型。
      “骸先生……你……你在搞什么飞机啊……”草壁欲哭无泪。
      “我哪知道!!”
      骸汗流浃背,满脸苦相,随着歹徒的脚步朝后慢慢退。“我说哥们,你可太没眼光了……”他把眼睛努力向上瞟了瞟,“抓了局长家属当人质——咱俩会一起被他们的头儿宰掉的你信不信。”
      刀刃又朝皮肤上贴紧了些,略有些刺痛,罪犯在嚎叫着什么他也听不清楚,手心一片黏渍渍,警方的聚光灯和消防的鸣笛晃得人头晕眼花。高处的泽田也看见了他,惊得合不拢嘴,可同样是束手无策;但是随着人群的忽然静默,骸知道主角终于上场了。

      “哇哦。”

      背对着那些闪光,在湿淋淋热腾腾的蒸气里,在仲夏的夜色里,他看见有谁独自一人走向了闹剧的前台。汗水在翘起的发稍上晶莹发亮,细长的影子从脚底延伸向骸的方向,笔直得像时钟的指针——云雀并不停住脚步,渐近的凤眼里凝缩了他见过千百次的光芒。
      受伤时等着他到来的云雀。手术台上咬牙望向他的云雀。违背本性向他说了第一次谎的云雀。听凭他把冰凉的手伸进袖筒的云雀。困得靠在他肩窝里的云雀。红肿着脸颊递给他饭盒的云雀。纵容了他的‘量体温’的云雀。凑过来踮起脚吻他的云雀。夜空下为了他戴上戒指的云雀。替他圆谎、独自撑着不愿流泪的云雀。给他轻轻戴上手铐的云雀。
      在天文台上听他讲故事的云雀,在黑曜的樱花下对他微笑过的云雀啊——
      骸突然觉得,现在就这么死了也值了。可又同时突然觉得,现在就这么死了,怎么够呢?
      他还想看更多、更多。

      “这是在玩什么?”云雀颇为玩味地吐出这一句,并不在意劫持者的吼叫和被劫持者失神似的表情。项上的疼痛让骸稍微清醒了一点,随即众人震惊地看到他竟然露出了惯常的不正经笑意。
      “啊慢着慢着……亲爱的,我能留两句遗言么?”
      “…”
      架着他的罪犯似乎也有点懵,一时没做打断,于是骸当作了默许,换上悲摧表情朗朗开口。
      “家里空调坏了维修说要等明天;借了邻家车送库洛姆去医院回时在二丁目熄火了,那边禁停所以肯定吃了罚单,哦对车钥匙在我左边口袋……还有啊,出门之前我忘记把切好的鸡肉放冰箱了,一夜准会坏掉——所以今晚要记着回来吃饭啊!!”
      他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讲完,一干人听得呆若木鸡,云雀低气压逐渐增长,最后拐子蹭地举了起来。
      “咬杀……”
      “伙计,你看,咱俩都死定了。”骸无奈地朝后摆了摆手,感觉到劫匪情绪开始激动,连忙求情“就一句——再让我说最后一句!”
      然后他扬起头向着站在消防梯顶端的泽田纲吉微微一笑。
      “生了,是个女孩。”

      -------------
      云雀朝他们扑过来的时间,大概和泽田手里的管子掉落的时间相差几秒,骸原打算乖乖做受害者状,把这喝凉水都塞牙的杯具一天享受到底,但他送来的报喜信让泽田纲吉一下子空中失误这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泽田家宣千万别遗传了这种废柴基因啊……在失控的高压水龙直冲他们正面喷过来的时候骸作如是想。
      警员们集体冲上,在乱溅的水花里和犯罪者扭打成一团。骸被水柱冲得站也站不稳,再加上云雀直撞进怀里的双重重量,一个仰脸毫无形象朝后摔倒,感觉衣兜里那串借来的车钥匙狠狠硌在了胯骨上。
      “嗷!!”
      云雀的手在他脑后护了一下,总算没至于一头抢地,骸呲牙咧嘴重新睁开眼睛,黑发青年还压在他胸口没来得及起身,咳嗽不止,两个人都被浇得彻底湿透狼狈不堪。
      啊……真销魂。
      “库呼呼~~~这下凉快了。”
      他干脆大字型躺在地上不起来,眼里映出火后袅袅的青烟以及并盛温柔安静的天空,画面背景里加进了云雀泛着水光的脸颊。骸傻笑出来,肚子又挨了一拳。
      “到底在搞什么?”云雀瞪他一眼,一家之主表示很委屈。“天灾人祸我有什么办法嘛!!”余光里泽田纲吉慌慌张张地朝他们冲过来。“骸、学长……!对不起!!!我刚才——”
      “啥也别说了。”骸坐起来,水滴顺着他长长的蓝色发丝向下蜿蜒。带着微微的责备与喜悦。“快给我到库洛姆那去。”

      好像人声缭乱但他们依旧能够感到安静,千难万险走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两个人坐在水泊里面面相觑。骸看着云雀,云雀胡乱捋了一把头发,湿成半透明的衬衫贴着他起伏的胸口,肩膀,腰身。路过的风忽然变得凉爽,好像穿透皮肤直接把他的心也吹拂得宁谧惬意。
      看来用不着空调了。
      他想。然后他发觉自己每天脑子里不外乎是这些事,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有亲戚有孩子,还有恭弥。
      世界很大,能属于骸的部分很小,但也足够他用一辈子去经营珍重。
      “呐,恭弥。”
      他说,“不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发生点什么吗?”
      被凤眸凌厉盯住总让他莫名兴奋,可能他骨子里果然是个顽劣的犯罪者。骸试探地凑近云雀湿漉漉的脸颊。冷光流转,对着此刻不加掩饰的红蓝双瞳,云雀静止地等了几秒,然后闭上了眼睛。
      然后骸吻上去。

      但凭桑海变,你我兀是不知。他偶尔会想起少年时的黑曜,想起青年时六次大火中月历的轨迹,也偶尔会设想有朝一日——谁将替谁摘除鬓角的第一丝白雪。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番外2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