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犬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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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亓佑心神不宁地躺在床上，等待着白日里那位所谓“犬神”的出现。
他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担心早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煎熬到三更的梆子声渐渐远了，府里仍安安静静的一丝动静也无，亓佑又开始苦恼自己已错过了最佳的自戕时机，若犬神真的不存在，自己从床上跌下去，有多大的可能将自己跌死。
一阵阴风从半掩的门缝里钻进来，“吱呀”一声，将房门推开了。
自儿时起，亓佑便时常在夜里发病。为方便看护他，他的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横在屋里，亓佑从床上半撑起身子，便能一眼望到外屋。
“紫雪？”亓佑试探着低声问，“是你吗？”
站在门口的哪里是他的侍女紫雪。只见白天那位犬神一改可爱和善的样子，眼冒绿光、呲牙咧嘴地站在门口，耳朵和尾巴高高竖起，看得亓佑出了半身冷汗。
她想干什么？亓佑慢慢滑倒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盯着犬神。
犬神绿莹莹的眼睛直盯着他看，鼻尖不断耸动，像捕猎的野狼一样细细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气味。她一点点靠近亓佑，亓佑竟在这慢慢逼近的威压中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身上“簌簌”地发起抖来。
也罢，左右自己的本意是寻死。若这犬神真的有些“缺根筋”，白日想到的解法便是到了夜里来咬死自己，也算得偿所愿了。
亓佑将自己说服，心情骤然放松下来，闭上眼摊开身体任犬神动作。
耳边传来犬类撕咬的声音，亓佑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等他再睁开眼时，犬神已经恢复为白天的可爱样子，趴在他胸口直摇尾巴。
“你醒啦。”犬神笑道，“事情都解决啦！”
亓佑将信将疑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我没死？”
“你当然没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犬神翻身下床，举着灯台蹲在地上，向亓佑招招手：“你看，这就是让你不能出府的罪魁祸首。”
亓佑下不了床，只能扒着床栏，够着身子眯起眼睛看向犬神手指的地方。地上隐约可见一些细碎的枯枝，像藤蔓，又像某些植物的根须。
“这是什么？”
“这是定山藤，一种很邪门的植物。这东西娇气得很，一旦落地生根，就只能适应很小范围的环境，若被人强行带离原处，就会释放毒素，攻击带它离开的生物。”
亓佑惊道：“你是说这些东西，以前都是长在我身上的？”
犬神点点头：“是啊。只不过这种藤只在夜间活跃，不到子时，根须根本不会显现，所以我才要等到子时再来帮你处理。”
“怪不得我的病病势诡异，还常在夜间发作。”亓佑上下摸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和先前并无明显变化，不由得有些发愣。
犬神坐在他的床边摇尾巴：“怎么了？还有什么没解决的吗？”
亓佑回过神来：“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真的能出府了吗？”
犬神狡黠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站起身，只是在屋内转个圈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巨犬。巨犬足有半个房梁高，背鬃深黑，肚腹、脸颊、四足却是亮丽的金色。她低头一拱，轻轻松松地将亓佑驼到背上，然后艰难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我觉得，我可能要提前说一声抱歉。”
亓佑：“抱歉什么？”
他话音刚落，巨犬一声长啸，将对她而言过于狭窄的木门冲破了。
犬神吐吐舌头：“等回来的时候我再帮你安上。”
“……不必了。”
“要的要的。”
因这一声巨响，府里渐渐喧哗起来。巨犬竖起耳朵，低声说：“抱紧我的脖子。”
她蓬松的尾巴卷在亓佑腰上，在下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中一跃而起，踏着碧瓦飞越了亓府高高的朱墙。
“啊！”亓佑平生第一次在屋顶骑狗，吓得轻声惊叫起来。
犬神的话夹着风声传进他的耳朵：“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亓佑却舍不得闭眼，他终于得见生活了二十年的永安城。没有商贩、行人、马车的东西坊就这样静穆在他们脚下，亓佑心头一颤，眼眶微热。
一眨眼功夫，他们已经到了京郊的砚山上。犬神左右看看，挑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将亓佑放了下来。
“你看，这里离你家这么远你都没发病，证明你的怪病确确实实好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圆的月亮。”
犬神顺着他痴痴的目光看去，皎月如盘，温柔又平等地将月光铺洒在大地上。亓佑情不自禁道：“我竟不知道，圆月明高峰，春山因独宿，原来是这样一副光景。”
“你高兴就太好啦！”犬神坐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喜悦，连平日稀松平常的景色也添上一抹别样的色彩。
亓佑转过头，认真地说：“谢谢姑娘。我该怎么报答姑娘呢？”
犬神正要说“无需报答”，面部突然剧痛。她像被人迎面一拳打倒在地似的，捂着脸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怎么了？”亓佑慌了神，艰难地匍匐到她身边，努力保持着平衡去掰她捂脸的手，“哪里痛？让我看看。”
犬神一翻身坐了起来，惊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的鼻子变成人鼻子了！”
亓佑撑着坐起来，借着月光看见犬神脸上先前还是黑乎乎湿漉漉的狗鼻子，现在已经变成小巧玲珑的人鼻子，让她看起来和其他豆蔻年华的女孩别无二致。
犬神在自己的鼻子上摸了又摸，猛地将亓佑扑倒在地，张口就要去舔他的下巴。
亓佑忙推开她，吓得声音都颤了：“姑娘不可！这样……有违礼法。”
“抱歉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修炼了快一百年都没把这个小鼻子练掉，结果刚帮你做了一件事它就自己变了。我果然没看错，你亓家的福泽确实深厚！”
“这样对姑娘的修行有好处吗？”
犬神道：“大有裨益！样貌越接近人，证明我离成神也越来越近。”
“那我能做些什么，才能帮姑娘更快地化神呢？”
“嗯……”犬神想了想，“如果能给我盖一间祠堂，或者把我请进你家祠堂做家族守护神，日日供奉香火给我，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成神了。”
亓佑微微笑道：“这简单，我一定能帮姑娘实现。”
子时的一声巨响惊动了亓府上下所有人，连亓老爷都从床上爬了起来，未着外衣便坐镇中堂，焦急地等待下人寻找的结果。
亓家二公子亓仲见不得老父亲如此操劳，拦住一个赶来报信的下人问：“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亓老爷无意间听到，忙问：“回来了？谁送回来的？”
“犬神送回来的，就，就在门口！”
“犬神？”
一行人匆匆赶到大门外时，亓佑已经被人搀扶到轮椅上，紫雪蹲在他的身边为他检查身体。那头黑背金眉的巨犬就坐在他们旁边，端庄优雅地看着来人。
饶是见多识广的亓老爷也呆住了：“哪来的这么大的狗？”
亓佑闻声抬头：“爹，您怎么也来了？”
“我儿！”亓老爷这才想起来正事，冲到儿子身边上下打量他，“你有无难受？身上可有受伤？咱们先进屋，若在外面发病了可如何是好？”
“爹，我已没事了。不能出府的怪病已经好了。”
“好了？”亓老爷将信将疑地摸摸他的额头，“不发热，身不痛，不想吐也不想咳嗽？”
亓佑乖乖任他检查摆弄，笑着点头说：“不难受，真的都好了，不骗你。”
亓仲奇怪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亓佑：“父亲，二弟，今日犬神带我出府，便是为我治疗恶疾去了。”
亓仲仍不信：“怎么治的？看了什么郎中？吃的什么药？”
“吾以神力祛除亓公子身上之恶邪，其中细节，不可与外人言。”
她一开口，周围的人俱是一惊，纷纷退开半步。
“这狗还能说话？”
“不会真的是犬神吧？”
“你是没看到它刚刚怎么下来的！四蹄生火踏月而来，那叫一个威风！普通的狗怎会言语？就是犬神！”
巨犬置若罔闻，走到亓佑身边安静地坐下，迎着他伸过来的手蹭了蹭脑袋。
亓老爷颤颤巍巍地就要磕头：“犬子的病已困扰我家多年，多谢神仙相救。”
眼看氛围正好，亓佑见缝插针地提道：“父亲，犬神于我有恩，不如就将她请进祠堂，由儿子奉上香火供奉，如此方不负犬神的恩情。”
“若要请进亓家，自然应由亓府上下共同供奉。”亓老爷道，“只是不知犬神愿不愿意入我寒舍？”
“愿意！”
亓佑以拳抵口，低低咳嗽一声。
巨犬立刻收敛了眼中的喜悦，沉声道：“吾自当尽心尽力，护亓家上下周全。”
亓佑率先弯腰行礼：“请犬神入府。”他一动作，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巨犬甩甩尾巴，轻巧地踏上朱墙翻了进去，如流星一般落入亓家宗祠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犬神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