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衍惑

25、突发事故

　　空气中漂浮着压抑的寂静。

　　应渊珩纵使再怎么没心没肺，这种情况下也开始打哈哈：“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
　　“是。”

　　如同平静的水面忽然投入石子，应渊珩猛地抓紧被角。
　　他不敢再吱声，沉默着等待温渝谦的回应。
　　“你……”那边的人沉默许久，似是下定决心，“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我也不想，可是等我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实话。
　　禁忌的种子扎根的时候，温渝谦根本没有发觉。待到其汲取养分开始肆虐生长，他才慌乱地想要压制，却再也没能成功。

　　温渝谦调整姿势，透过漆黑的夜面对着应渊珩的床。
　　良久，他听见对面叹了口气：
　　“不觉得，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藏着掖着吗？”

　　“我不知道，”温渝谦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温渝淮与他相伴的点滴，“我还是想让他找个好姑娘过日子。”
　　“然后呢？你呢？”

　　“我没想过。”
　　温渝谦枕着手闭目养神。
　　“凑合过吧，活一天算一天。”

　　“操，你还挺痴情，”应渊珩不满地回应，“兄弟我可真为你担心。到时候你弟结婚了，你是不是还要我陪着去买个醉？”

　　“那不至于，我自己去。”

　　应渊珩“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好啊你，见色忘友！”
　　温渝谦笑出声来，捂着肚子翻了个面。

　　对面坐起来之后就再也没了声响，他觉得奇怪，问了句：“应渊珩？气傻了？”
　　那边“窸窸窣窣”响动一阵，接着重归宁静。
　　应渊珩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老温，虽然我俩总是吵架，但是我希望你幸福。”

　　良久，对面传来回应——
　　“谢谢。”

　　中考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温渝淮的空闲时间一天天被压缩。除了吃饭睡觉，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学习。

　　下课铃响后，一个班有大半个班的人趴在桌上小憩。温渝淮打算借这个机会把昨天考的试卷拿出来看看错题，忽然窗边传来敲击声。

　　周绅站在窗外，见温渝淮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温渝淮小心地绕过睡觉同学伸出来的手，轻声打开门走了出去。
　　“周绅?"他问，“你怎么来了?”

　　周绅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这里面有我奶奶早上蒸的包子，豆沙和肉的都有，你拿去饿的时候吃。
　　温渝淮撑开袋子数了数，有四个，个个大得离谱。
　　“……太多了，我会浪费的。”

　　闻言，周绅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也这么和奶奶说，但她说你瘦得皮包骨的得多吃点……真吃不完就和同学分一下吧。”

　　温渝淮点点头，正准备把袋口扎起来的时候他看见装包子的袋子旁边还隔着一只小小的，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拆开袋子，一条秀气的手链映入眼帘。
　　红色的绳圈上绑着一颗小小的菩提子，在阳光下散发出浅褐色的亮光。

　　“哦对了，这是奶奶给你编的手链，她老人家信这个，说是可以保佑你高中。”
　　周绅无奈地耸肩道:“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

　　温渝淮把手链戴好，对着阳光欣赏，笑了笑:“帮我谢谢奶奶，我会努力的。”

　　周绅站在原地没有动，温渝淮奇怪地回头看他。
　　前者慢吞吞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张试卷，红着脸问:“我这题不太会，你能教教我吗?”

　　二人一直待到上课铃响，周绅拿着试卷心满意足地与温渝淮道别，接着奔向自己的教室。

　　温渝淮拎着袋子回到座位上。
　　这节是自习课，他看着题目，手里把玩着那颗菩提子。
　　小巧的菩提子轻盈点缀于红绳上，温渝淮看看手链，笑着拿起笔写题。

　　五月匆匆闪过。
　　在中考前两天，学校安排学生回家休整。

　　温渝淮回到家，惊喜地发现他哥正端着盘子往玄关处看来。

　　“愣着干嘛？快点洗手吃饭。”温渝谦自觉好笑，放下盘子之后也不理他，自顾自回到厨房忙碌。
　　温渝淮跑上楼扔下书包，换掉校服洗完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餐桌旁坐定。

　　只是左等右等也没看到他爸的身影，温渝淮问道：“哥，爸呢？”
　　“爸还没回来呢。他在开会，大概要开到六点半，”温渝谦放下盘子看着他，“他叫我们别等他。”

　　“哦……”温渝淮有点沮丧。
　　自五一结束后，温耘便一直忙碌着。没想到直到他中考前夕，他爸还是不能陪着他。

　　温渝谦端了碗筷过来，见弟弟盯着父亲的位置，他心里也猜了个大概，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
　　“爸忙碌好一段时间了，他甚至不愿意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温渝淮抬起头眼巴巴地看他。

　　“你现在就安心中考，别有心理负担，我们都看好你。”温渝谦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受不了，兀自摸完头就回到座位上。

　　“不早了，先吃饭吧。”

　　温渝淮应了声，拿了碗筷吃饭。
　　纵使家主不在，规矩也扎根在两人心里。一直到吃完饭，温渝淮才开始说话。

　　“哥，你看。”他把手腕上的红绳给他哥看，“周奶奶给我编的，说是可以保佑高中。”
　　方才注意力都在那人脸上，温渝谦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人手腕上显眼的红色与点缀于红色上的一小抹褐色。

　　“菩提子？”温渝谦失笑道，“周奶奶可真疼你。周绅有吗？”
　　“呃……貌似没有……”若不是他哥提醒，温渝淮差点忘了这茬。他仔细回想当时周绅的手腕，上面空空的，红绳什么全不着眼。

　　“礼尚往来，你要不要送点什么给他？”温渝谦问道。
　　“送什么呢……手表？”温渝淮回忆道，“我记得他好像一直没戴过手表。”

　　“走吧，”温渝谦向来行动力强，“趁着商场没关门，我们给他买块表去。”
　　他解下围裙，抄起车钥匙和他弟一起走向玄关处。

　　二人一同走进商场。
　　晚餐时间刚过，商场里的还是热闹得很。

　　“好多人……”温渝淮有点人群恐惧，手不自觉地拉住身旁人的衣袖。
　　温渝谦正在看楼层标识，察觉到后呼吸稍稍一滞——

　　这是自五一之后，温渝淮头一次与他有了肢体接触。
　　至少四舍五入是有了。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翘了一下，接着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自始至终，身边拉着他的人都低垂着眼十分温顺，也就对他黄梁一梦的内心想法一无所知。
　　他们顺着电梯上了三楼，直奔兜售手表的店而去。

　　到了店内，温渝谦坐在柜台旁的沙发凳上，示意温渝淮自己去挑。
　　他知道温渝淮有人群恐惧，但也知道一直这样不行。让他自己去挑，一来同龄人更了解同龄人，二来也顺便练练胆子。

　　果不其然，当温渝淮见他哥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凳上，旁边的导购又挂着笑脸向自己走来时，他瞬间慌了，不断地向沙发凳上的人使眼色却被忽视，只能硬着头皮去应付导购。

　　“您好，请问您想看什么款式的手表呢？”
　　“呃……你好，我想看看适合中学生戴的款式。”
　　“……”

　　眼看着二人渐渐走远，温渝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父亲模样。”
　　温渝谦回头去看，顺便威胁了句：“怎么，不想和我合作了？”
　　应渊珩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啧啧”得勤快：“这就是你对待室友的态度吗？要关爱同学！”

　　“我只知道要关爱老弱病残，你是哪一种？”

　　“……看在报告的份上，小爷不和你计较。”
　　温渝谦自觉地腾出半张凳子，应渊珩见状便靠着他坐了下来。

　　温渝谦问：“你怎么一个人在商场？”
　　“我爸妈买新家具，叫我过来选。”应渊珩不满道，“结果那俩自己看得起劲，直接把我扔在这儿，我就随便逛逛了。”

　　他又低头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找那俩老人家了，回见。”
　　“嗯。”温渝谦应了一声，算是道别。

　　只是应渊珩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还没正式见过你弟，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温渝谦便指给他看：“那边那个，穿白T恤黑裤子，长得比较好看的。”

　　“啧，长得比较好看的。闷骚还得看你。”应渊珩说着，躲过对方的大黑脸，“走了走了，你自个儿保重吧。”

　　温渝谦看着他走远，无语凝噎。

　　正巧这时温渝淮选好了，跑过来找他付款，看他这副大黑脸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讪讪道：“哥，来付个款。”
　　“嗯，来了。”温渝谦回过神，朝他笑笑，起身走向收银台。

　　在店员将小票递给他的时候，温渝谦瞥了眼购物袋里，愣了一会儿，后不禁勾起嘴角。

　　藏青的表盘上点缀着古铜色的齿轮，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转动。表针看着不像是金属，上面附着的黑色条纹反倒像是大理石的纹理。
　　还挺会选。

　　温渝谦将袋子递给他弟，顺便夸了句：“眼光不错嘛。”
　　温渝淮笑了笑。
　　二人一同往门外走去。

　　屋外的天空已是浓墨重彩的黑。街上的行人浸透在夜色里，时不时传来对生活的感慨。
　　街道两边的商店开着冷色的灯，无端给夜色更添了份凉意。

　　在墨色与暖黄交织的夜里，一辆车如同醉汉一般在街上游走，最后朝着街角的高楼撞去。

　　“吱————”
　　“砰！！！”
　　惬意的时空忽地被刺耳的刹车与撞击声打破，离得近的人霎时间发出惨叫声。
　　接着便是周边的人围过来，其中几个意欲上前抢救，爆然而起的火焰又将他们逼退！

　　“快！叫救护车！”
　　“灭火器，有没有灭火器？！”
　　“打火警了吗？人还在里面！”
　　“————”
　　“……”

　　不远处的商场里，一同出门的兄弟二人也看见这边的惨祸。
　　“哥，那边好像出事了。”温渝淮急道。
　　“我知道，”温渝谦把车钥匙递给他，“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忙能帮上，你先回车里。”

　　说罢，他便匆匆往火光四起的方向跑去。

　　那儿围了一大群人，温渝谦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到人群中心。
　　火焰的热量在闷热的夏夜里更显得难耐。温渝谦半眯着眼，就着火光看清车牌的瞬间，他如同被一记重锤钉在了原地——

　　那是温耘的车。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