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驹过隙 ...
-
白驹过隙，光阴如梭。
在一家人的努力下，生活总还是继续下去了——
“我回来了。”温渝淮打开家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见没人回应，便又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徐姨，我爸还没回来吗？”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停下来，被唤作“徐姨”的中年妇女盘着头发，转过身冲他笑笑：“温先生他下午两点就回来了，现在在房里休息。”
话音刚落，楼上便响起脚步声。
“回来了？”
“爸爸。”温渝淮循声走过去。
十四岁的少年站在楼道边，褪去了大半的稚气，眉眼已然有了些大人模样。
温耘身着家居服缓缓走下，眼角带着笑意。
“今天怎么这么早，不和同学们出去玩？”
“听说我哥拿奖了，早点回来给他庆祝！”温渝淮叉着腰笑嘻嘻。
“没见得对你爸有这么上心。”温耘佯怒，嘴角却依旧勾着。
温渝淮没心没肺地笑了会儿，忽然想到些什么，转而问道：“我哥呢？还没回来吗？”
“有个颁奖典礼，等下应该就到了。”温耘看看墙上的钟。
交谈间，徐姨默默将晚餐准备好便先行离开，整幢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温耘在主位上坐下。温渝淮见他坐下，便也跟着坐在餐桌边。他一边跟父亲说自己在学校的经历，一边等着兄长回来。
时针渐渐靠近六时，门终于开了。
温渝谦夹杂着一身寒气走进屋里。十四年的光阴将他打磨得格外利索，不笑时眉眼间甚至有些冷漠的意味。
他取下围巾和大衣挂在衣架上，穿上拖鞋走进客厅。
温渝淮听见响动，立马像出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哥！”温渝谦搂住飞来的人，下撇的嘴角终于上扬。
“多大了，还这么胡闹。”他轻拍弟弟的背，抬头对上父亲的双眼。
他就着拥抱的姿势冲父亲微微点头：“爸。”权当是打过招呼。
温耘温和地笑着：“等你好久了，快来吃饭。”
一家三口在餐桌边坐下开始吃饭。
期间温渝淮太过急切，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然而几次想出口说话。都碍于父亲定下的“食不言”的规矩而生生吞了回去。
温渝谦注意到弟弟的异样，于是在将碗收拾到水槽后，擦擦手便向他的房间走去。
温渝淮窝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抱着枕头发呆。
门被敲响，下一秒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淮，我进来了。”
门开了，温渝谦的身影从门后出现。
不见到还好，一见着温渝淮忽然就委屈起来。
“怎么了？”看着弟弟忽然皱起来的脸，温渝谦慌了神，匆匆跑过去俯身看着他“谁欺负你了？”
“哥，”温渝淮抬起头，眼里的泪水晃荡着，“本来我吃饭之前就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错过了。”
温渝谦将书桌边的椅子扯过来坐下，闻言问道：“怎么想起给我惊喜？”
温渝淮见他对自己获奖的事毫不上心，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不是得了奖吗？我就想着给你个惊喜。我为了这个惊喜都没和同学出去玩……”
听见这话，温渝谦明白了他的委屈。但他一向获奖无数，这次期末的奖也就没多在意，在聚会上随便应付了两杯就回家了。
只有他面前这人，每次获奖都张罗着给自己庆祝。
明明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儿，温渝谦无奈又宠溺地笑笑：“告诉哥哥，你想给我什么惊喜？”
“我在电台给你点了首歌，原本定的五点半，结果你快六点才回来……”他撇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时间过去便是过去了，没有回折的余地。温渝谦见哄人不成，便拍拍他的肩：“别难过了，哥哥带你去超市怎么样？”
“超市”二字一出口，温渝淮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
“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渝淮扔掉枕头在沙发上蹦起来，揉着温渝谦的头发爱不释手。
“谢谢哥哥！”
温耘是个老顽固，坚信除了新鲜食材做出来的饭菜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垃圾食品。因此温渝淮很少有机会能吃到零食。
温渝谦见他开心，自己也渐渐笑起来。他拍了下弟弟的大腿：“快换衣服，我去楼下等着。”
得了特许，温渝淮二话不说拉开衣柜门，将原本的伤感全部抛至脑后。
温渝谦在门口看了几眼，便回房拿钥匙下了楼。
在去超市的路上，温渝淮叽叽喳喳像只小鸟。
温渝谦却只是沉默地听着，嘴角从未下来过。
进了超市的温渝淮就像是松了缰绳的野马，在温渝谦推车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渝谦自觉好笑，从容地推着车走进奶制品区。
温渝淮正站在货架边，手里七七八八拿了好几样自己爱吃的东西。
最后他抱着一堆东西满载而归，往推车里一放。温渝谦看都不用看就问道：“想长蛀牙？”
温渝淮顿时感觉委屈：“我不就买了点奶枣雪花酥老酸奶大白兔之类的，至于吗……”
不就？
温渝淮从小长了个奶胃，对奶的需求量极大。牛奶羊奶全脂奶粉脱脂奶粉，只要带个“奶”字他都喜欢。不仅如此，市面上能买到的几乎所有奶制品都在他的后宫里。
但由于这些奶制零食通常都高糖，他又不重视刷牙，因此刚开始换牙那会儿长了好几颗龋齿，疼得他话都说不好。
不仅他自己疼得厉害，他哥也心疼得厉害，瞧着他疼就手足无措，冒着冷汗想把人往医院送。
温渝淮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无赖性格，但温渝谦不是。他这一记就会很久很久。这会儿看着宝贝弟弟闹脾气，骂也不是哄也不是，只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
“小淮，”他摸摸弟弟的头，顺手捋捋他的乱毛，“不是哥哥心疼钱，哥哥是心疼你长蛀牙会很难受，到时候连着哥哥一起难受。知道吗？”
“我会好好刷牙的，我一天就吃一点……我去做窝沟封闭！”委屈孩子似是下定决心才说出最后一句。
小时候得龋齿看牙医的次数多了，温渝淮到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
温渝谦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声音沉稳又轻快。
不大委屈了的孩子此刻被笑得莫名有点害羞，红着脸轻推眼前人一把，瞪着眼凶他：“笑什么……快走，我要回家了！”
“是是是，走吧小少爷。”不顾温渝淮投来的杀戮之眼，温渝谦装作若无其事走到他前面去，推着车准备结账。
或许是闹腾累了，等温渝谦停好车，温渝淮早就在座位上安然入睡，还紧紧抱着零食袋子。
他却不急着将弟弟叫醒，只是停下车默默守着，等温渝淮自己醒来。
他也有些累了，便将座椅调下去些，看着车顶发呆。
光阴似箭，这句话真的没错，并且越长大越能体会到它的真谛。
仿佛是眨眼间，自己就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了。
弟弟也长这么大了。
他侧着脸，看着温渝淮红扑扑的睡脸。
温渝淮和他的母亲很像，都是偏秀气的长相，与温耘那种充满荷尔蒙的长相截然不同。但他随着年纪增长，身上的男性特征也越来越明显，五官也带上几分英气。
只是看着这张脸，却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像是某人拿了棒槌无规律地敲打胸口。
温渝谦正看着他发呆，熟睡的人似有所感，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温渝谦连忙收回眼。
温渝淮伸了个懒腰，眼神迷茫向四周看了看：
“唔……到家了？”
“早到了，等你醒来一起下车的。”他轻咳，声音沙哑。
才醒来的人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讨好似的拍拍身边人的手臂：“辛苦了哥哥，上楼吧。”说完便自顾自拎着袋子打开车门。
温渝谦下了车，从他手里接过袋子自己拎着，腾出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肩好让他有个支撑点，走路更省力。
温渝淮迷迷糊糊回到房里，被哥哥催着洗漱完换好睡衣倒头就睡。
温渝谦小心翼翼关上门，正准备回房休息，忽然瞥见后花园的灯还亮着。
他心生疑惑提步前往，看见温耘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从背影看不出任何情绪。
“爸？”他走过去拍拍温耘的肩膀。
视线越过身体定格到他手上。
然后温渝谦也没了声响——
那是一张秦湘的旧照。照片里的她戴着遮阳帽，半侧着身子眺望远方。光从正面打向她，整个人浸润在光里，熠熠生辉。
温渝谦看得入了神。
“她那时候很漂亮，对吧？”温耘问道。
他点点头。
寒风拂过，刺得脸颊生疼。
温耘的眼神一刻也没挪开过，指腹在照片上轻轻摩挲。
“她一直都很漂亮，也一直都很温柔。
“当初我向她求婚，她告诉我她不大可能生育。”
温渝谦静静地看着父亲的侧脸。
温耘似无所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
“我说，没事的，以后我们去领养一个，像爱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爱他。
那之后，一次偶然的机遇，她看见了你的照片。只那一眼，就对你念念不忘。福利院院长和她说，这个孩子性格比较孤僻，让她再考虑一下。
但你妈妈说，她和你有眼缘，执意要领养你。院长拗不过她，我也支持她，于是我们就有了你。”
温耘看看他，眼神里满是温柔。
“你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成熟，受了委屈也只会藏在肚子里腐烂。那次我们告诉你有弟弟了，你没像其他人那样撒娇哭闹，而是自己默默想着怎么照顾妈妈。”
温耘笑了笑。
“你给了我们太多惊喜。”
温渝谦有些触动，摇了摇头：“爸，在我的生命里，你们是老天给我最大的惊喜。”
父子二人坐在寒风中，心却是暖的。
气温又渐渐低了下去，温渝谦便起身搀扶温耘进屋。
路上，温耘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他说：“我年纪大了，等以后退休，公司想交给你来打理。”
“可是……”他并不是温耘的亲生孩子，按理说没有继承权。
“我把领养证藏起来了。这件事只有你，我以及几个远亲知道。你叫温渝谦，就是我温家的孩子，知道吗？”
温渝谦心头微热——
“知道了，爸。”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驹过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