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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反击 ...

  •   当赵囡囡叙述完当日的事情,眼眶中的那滴泪,终于因为眼睛再无法兜住蓄起的大颗水滴,在她的眨眼中“啪嗒”坠落在公堂之上。

      那一滴泪水仿佛坠在荣行简的心上。

      也坠在了公堂上任何一个看到这滴泪的人心中,他们心中不由的相信赵囡囡说的话。

      她说的是真的,那日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确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老刺史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个赵囡囡说的全是实情,于是他张口说道:“此虽一面之词。”

      “不过老夫倒是欣赏连公主府出来的奴仆都这样沉静有礼,镇定自若。说来这样的腌臜事,竟也条理清晰,令人信服。”

      老刺史的话音一落,判官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确实,一个女子遭遇了这样的事,不说无脸见人反而抛头露面也罢,竟然也没有痛哭流涕羞愤欲绝,实在不正常,倒像是找了人提前说好了词似的。

      判官正要接口说话,荣行简先行应声:“还是刺史大人厉害。”

      “明明与匈奴勾结,为陷害公主府名声,设计这样下三滥的腌臜恶事,戕害无辜女子,竟坐在公堂上审判受害人,话语间不急不缓,俨然公正严明的父母官样子,实在叫人诚服。”

      众人霎时间哗然一片,就连判官也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愣在一旁。

      他在九原坐在这个位置,自是没少受老刺史的恩惠,算是老刺史的人。

      但归根到底,他是朝廷的官。而此次老刺史的对立面,正是朝廷的代表公主府。

      而且不是势单力薄软弱好欺的公主,而是人马充足在朝中赫赫有名的公主。

      其实要他看来,公主在九原扎根已然势不可挡。

      他们也是听说了公主带着“守国门”的大旗而来,即使公主要回去,朝廷、皇上也是难以应允的。

      公主连九原也待不了灰溜溜丢的不单单是公主的面子,也是皇室的面子。

      因此在很大限度内,朝廷对在九原的公主几乎是有求必应,比在京城时还灵。

      自己一个小官,辛辛苦苦在这苦寒之地坐上这个位置,实在不想做刺史与公主争斗间的先锋官马头卒。

      这官司说来他是判官,其实从一开始就不由他判。

      而是看强龙公主府与地头蛇老刺史的角力谁能更胜一筹。

      所以他还是少插嘴为妙,于是他竖起耳朵,眼观鼻口观心,坐在位子上决定在两位说完前一声不吭。

      “你说什么!”老刺史没想到荣行简当堂此时发难,脸色骤然铁青,一副被人诬蔑的样子拍案而起,怒喝道。

      “刺史着什么急?”荣行简坐在案边一动不动,甚至更为淡然了,这么一来,倒显得老刺史像是因心虚而恼羞成怒。

      老刺史反应过来落座回去,压下怒气与一丝似有若无的不安,这个小女子怎敢在公堂上说这样的话?她是确有证据拿捏住了他漏的马脚,还是虚张声势?

      一定是虚张声势,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自己在九原多年布置、巩固。

      莫说没有破绽,就是有破绽她揪出来,掀起的小风小浪自己也能一只手给她按回去。

      应是这荣行简年轻气盛又妇人之仁,心疼她那同为女子的小家奴,气上头故意刺他。

      这么想着,老刺史不仅恢复了淡然,甚至嘴角挂起了微笑。

      他的语气甚至显现出有些近似长辈对小辈的宠溺般的无可奈何:“荣小姐性情所致,却也不该口不择言,你的路还长要切记谨言慎行。”

      此情此景这一番话如同谆谆教诲,让众人心生好感。

      也是,相较于一个年轻女子,几乎所有人都在潜意识中认为一个男人的话更深沉、可信、掷地有声,更别说是一个年长的男人。

      千百年来的社会权力分布,使得老男人身上加持了似乎不可辩驳无法反抗的权威的力量。

      荣行简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他恢复到老刺史应有的水平了,先前那暴怒的老刺史输的一着棋,仿佛是无关终局输赢的手误。

      如果是再年轻十年的刺史,应是连那一下的失误也不会有的。

      英雄、美人,到底是谁怕迟暮?

      荣行简镇定自若,她可不是来公堂中从老刺史身上学点什么的。

      于是她张口说道:“老刺史,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在公堂之上不应称呼我为荣小姐,而是应以官名称我。”

      荣行简着重咬了“老”字,既然刺史要使他的年龄成为压倒性的优势,那她便使其成为劣势。

      “刺史教导本官,却连这样的事都忘记了,确实不如公主府上的条理清晰,老刺史如今年迈容易身体劳累精神疲乏,确实是人之常情。”

      “只是老刺史竟昏聩至如此境地,竟敢与匈奴勾结,妄图借本地牧民掩盖,不顾匈奴至我朝无数百姓家破人亡颠破流离的血泪事实,为一己私利欺君叛国,罪无可恕!”

      荣行简庆幸自己有一把好嗓子,来之前又特意喝了盏润喉茶,此时她的声音压过嘈杂的窃窃私语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她说完,私语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甚至连上头判官额头都惊出冷汗来,不由怀疑老刺史不会真的因为年迈昏聩而露出了什么马脚吧。

      要说在九原,能安然无恙的夹在两州之间,又不受匈奴铁蹄侵袭,其中不能搬上台面的银钱往来数不胜数。

      而身居九原多年来的长官与匈奴有勾结,几乎是每一个九原权贵默认的共识。

      这些权贵们心想既然能保命,保住财产,勾结匈奴又有什么,匈奴之前抢过多少女人,杀了多少百姓,把割下来的头摆成塔还是填了沟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自从有了老刺史,匈奴没来九原,九原的百姓起码不用挨刀子。

      至于因勾结特许可以进城乔装起来的匈奴男人,到底是娶本地的媳妇儿生杂种,还是□□本地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早打了招呼,落不到自家女眷身上,自家女眷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抢了本地百姓的一斗米还是一串铜钱,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早打了招呼,抢不到自家粮仓钱囊,自家的财产还是充充足足一文不少。

      老刺史看了一眼判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再冷静,还是生出气来。

      心想这狗官还是自己提拔起来的,竟以为自己已经老得不中用到连要命的事都捂不住吗?

      他冷笑一声道冲着荣行简道:“本官不知你说的是谁,又编排出些什么。只是在公堂之上诬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即便你是疯女人,也是要杀头的。”

      荣行简丝毫不慌,这样类似的话她都听过无数次了,诬蔑男人是重罪吧啦吧啦,她都厌倦了,可这些人总是要以此吓唬她。

      真是神奇,即使这些人明明做了这件事,他们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她诬蔑他们。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必要用高道德要求在生死厮杀的游戏中将自己束之高阁呢?

      她毫不怀疑如果没能扳倒对方,自己是一定会掉脑袋的。

      而且,这次是刺史先出手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她不信公主进城大张旗鼓,有不开眼的敢在公主队伍附近行凶。

      荣行简认为任何不合理的细节,都是突破口。

      一个本地牧民在行凶后赔礼,明显并未预见自己的死亡,应是老刺史并不是以他的死亡来威胁他的。

      而一个本地牧民的赔礼又是汽转球,根据汽转球的来历推测,很可能是匈奴的战利品。

      在荣行简外出考察整个府城的时候,不仅仅注意到了粮食价格,还注意到了一些看似本地牧民,但举止却又不同的人士。

      他们通常沉默寡言,出声时常是表达语气而非意义,行为动作却又没有本地牧民谨小慎微。

      本朝牧民入城后,通常穿着更贴近城里中原人的样子,而那些“牧民”却比牧民传统节日时穿的还要更牧民。

      赵家事发,她脑子中便将一切细节逐渐开始联系到一起,刺史、府城、九原,都似有若无的笼罩在匈奴的影子当中。

      即使刺史再小心细致的抹除蛛丝马迹,却也不能如同神明一般的控制一切。

      刺史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不被拿住与匈奴勾结的证据。

      确实很难,荣行简没能找到刺史“失误”中遗留的证据,他为官几十年,确有他的本事。

      只可惜,他预料错了一件事。

      公堂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马蹄与金戈的声音使公堂内原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探头探脑的向外看去,就连跪伏在地的赵小四都艰难的撑起脖颈回头。

      堂上判官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却显得较平日里更为心虚。

      “来人!堂外发生了何事?”

      侧方一直在记录公堂内容的主簿赶忙出门,正撞上高头大马,那马为避让他前蹄高高扬起,“唏律律”的啸叫一声。

      只听主簿“哎呦”一声,就摔坐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公堂外挤开人流,几乎塞满整条街道的兵马。

      马上之人翻身下来,甲胄相撞发出一声嗡鸣,声音彰显出装备的精良来。

      他抬手举起一枚令牌,来人正是公主府的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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