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八 站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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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小姐，你怎么......”
赵囡囡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喃喃的问道：“荣小姐说我一点错都没有，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荣行简向她伸出一只手，说道：“囡囡，站起来。”
说完这话荣行简才想起了自己原本所在世界的一个梗，但她看着囡囡却十分严肃，甚至称的上庄严，仿佛在许下一个海枯石烂的誓言。
赵囡囡鬼使神差般的搭上一只手去，借着劲儿，踉跄着站了起来。
当她踏实在地面的那一刻，一种从前从未注意过的大地的力量充盈着她的躯体。
“你的苦难，有人看见了，明知道，却享受着。”
“对一些人来说，女人的苦难不仅不会让他心生同情，反而会成为权力的春药。”
“我们会打败这些人，战胜这些人。让苦难再也不会内化成为绝望。”
“你愿意帮帮我吗？”
赵囡囡看着荣行简，有些犹豫。
许多词句在她听来有些别扭，从前没听过，但她知道是什么意思，更知道代表着什么。一旦她选择从这间屋子中走出去，意味着她受过的伤害将会由她自己亲自公之于众。
她脑海中又回忆起娘与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有些犹豫，如果彻底公之于众，她不敢想象以后的婆家会怎样看她，什么样的人会接受她，她还有没有脸面再在家中生活下去。
她犹豫间，手无力的从荣行简手中滑落，下意识的坐回床榻，咬着下唇惴惴不安。
然后她又想起了小四，如果出了人命，小四会怎么样？如果小四因为她这件事出了什么事，爹娘永远也不会原谅她。哪怕她也去死，也不会被原谅。
小四一向是家里的期盼，爹曾经说过幸好她不是男子，不然家里代代相传的匠人手艺都不知道要传给他俩谁了。
小四打小机灵，深得爹爹喜爱，爹爹一心将毕生所学传给小四。
荣行简半蹲下来，注视着她的双眸道：“我不会强求。”
人只有自救，别人才能伸出援手。
“我只想告诉你，我说你从头到尾没有一点错并不是随意之言。”
“如果有人故意踩了你的脚，你难道会怕说出去丢人吗？”
“别人会因为你被踩了脚而鄙夷唾弃你吗？”
“你会因为别人故意踩你的脚觉得自己也有错，不清白吗？”
“如今，你被别人故意伤害了另一部分身体，为什么要痛苦自责的想要去死呢？”
“你我同是女子，我知道明白这个道理与实际做到是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的。但这正是我们要摆脱的枷锁。”
荣行简推心置腹的说了许多，重新站起来，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会带你跨过这条鸿沟，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会任由别人将你推入这深渊，站起来，走出来，为了你自己。”
赵囡囡一时之间双眼噙满了泪水，她的双唇有些发抖。
然后，她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她说：“我想活下去。”
她说：“荣小姐，我想活下去。”
荣行简在她重复的言语中牢牢抓住了她生的欲望，如此，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囡囡因这个该死的吃女人的社会死去。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决这件事了。
荣行简根据多方描述，觉得这件事有些许蹊跷。
首先，公主府来的时候声势浩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们这些与公主一道来的人，不论是穿着、言行皆与本地人有显著区别。
这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不在乎犯下罪行后将面对怎样的势力，这个可能性太小了，犯人只是一个牧民，他怎敢？
那么就是受人指使。
只是这件事如今已无法证明，他已经死了。
整件事就变成了无论如何都是赵小四的错。这就和她的目的冲突了，她想要使赵小四姐弟免于一死。
但要实现她的目的，就要搞清楚他怎么会死？
她的逻辑仿佛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死结当中。
根据赵囡囡所说，如果他能主动提出求娶来私了免罚，那么一定是没受致命伤的，并且赵小四的状态，也不像一个普通人打死人之后能有的状态。
但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
“现在赵小四因为杀人已经被官府缉拿，衙门择日就会开庭审问。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
荣行简看着一点点振奋起来的赵囡囡说道：“我只能给你不多的时间，晚些我会再来。”
赵囡囡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荣行简向门外走去，突然她开口道：“小四绝对没打死人。”
“那个人后来还曾送来些物件作补偿。”
“这些也不能证明小四没有打死人吗？”
荣行简偏了偏头，轻轻摇了摇，然后说道：“还不够。”
她出了门，看见呆呆站在外边的赵管事，他一副被接连而来的噩耗彻底击垮的神情。
荣行简对他说道：“你跟我走，去见见赵小四。”
赵管事听见这话，强打起些精神，跟在荣行简身后向着九原官府走去。
在他们身后，原本封闭着的赵囡囡的偏屋窗子轻轻打开一条缝。
赵囡囡在窗前感受着屋外的冷空气，感到自己还活着。
赵小四被关在牢里，荣行简敢肯定从她进来这一刻，消息便已经开始送给刺史。
这之前短短的时间里，赵小四已经受了刑,他萎靡的倒在牢房的角落里。
“赵小四。”荣行简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只见赵小四轻轻的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
荣行简靠近监牢的栅栏，看着他睁开的眼睛问道：“你打死人了吗？”
赵小四咧嘴笑了笑，啐了一口血沫在荣行简面前，嘶哑道：“你本来就不待见我家，来这装什么假慈悲！”
这时跟在荣行简身后的赵管事慌张的扑倒牢门便低声呵斥道：“不要乱说！荣小姐是来救你的！”
荣行简歪了歪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后挪了一步，说道：“我是不待见你和你爹，但你姐姐无辜，若有冤情，于心不平。”
听到荣行简提到赵囡囡，他顿了顿问道：“你知道了？”
荣行简点了点头。
赵小四挪了一下身子，“嘶”的一声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知道有什么用？”
“你知道了我姐也已经不干净了，知道的人越多，她后半辈子搭在赵家的可能越大，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吗？”
“再说了我现在这样，有没有命也不归你管，你也管不了！”
荣行简听他呛声说话轻笑道：“你说了两点，两点皆错了。”
“单说你的命，真就掌握在我手里。”
“而把你的命送出去，是解决此事最容易的一条路。”
赵小四哽住了，听了这话眼角渗出眼泪，紧接着不停的流下来，在泥与血混合的脸上洗出一条细细的路径。
他还不想死。
想到死他怕的要命，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他咬了咬牙，只说道：“我该怎么做？”
荣行简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告诉我，你下死手了吗？”
赵小四摇了摇头，看着荣荣行简严肃的表情又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当时是想打死他，但是他并没有大碍，还提出了要娶姐姐弥补过错的事。”
他说着有些心虚的看了荣行简一眼道：“他还送了不少东西来，包括那‘汽转球’。”
荣行简“哦？”了一声，始终没忍住道：“犯人给你姐姐的赔物，你们就拿来装作自己的邀功了？”
赵小四一脸“姐姐的东西不就是我们家的东西”的神情说道：“那人也是从匈奴人那弄来的，这重要吗？”
话说到这，荣行简知道说不出个结果，不想与他过多争辩这件事，只是在听到他提匈奴人时眉头皱了皱。
本身九原便毗邻北部匈奴部族。当时公主来这里的一个原因便是带着“公主守国门”的大义，如此才能在这不合理的世界找一个拒绝和亲的，看起来合乎常理的理由。
本地牧民有些与匈奴有关联并不意外。
但此事涉及与刺史的斗争，她担心这一层关联会使得此事变得不简单了。
又问了问赵小四详情，她决定亲眼看看那个牧民的尸身才行。
从阴冷的牢房出来，荣行简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九原的暖春怎么还不来？
等到荣行简真切地看到那牧民尸身时，神情反而凝重起来。
他的尸体躺在那里，身上的伤痕确确实实都是赵家描述的行为中可能会造成的。
原本荣行简想的难办，是有人阻挠的难办。比如她看见尸体被人毁掉或是腐烂而无法判定情况的难办。
如今这样出乎意料的无人阻挠的“难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原本一切的想法是建立在赵小四没有真的打死人，是欲加之罪的基础上。
现在一个人的尸体摆在那里，是明晃晃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她手上的筹码，却只有除了赵家无人知晓从何而来的“汽转球”和这个死人生前犯下的从古至今皆难取证的强女干罪。
现在走到这一步，她有些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难再改变什么了。
沉默着回到住处，荣行简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种种利害在脑中不停盘旋最终绕成一团乱麻。
要是她只是作为她自己来作这个决定就好了，她不会有一点犹豫。
但如今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与公主，与她身边所有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难道这就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吗？
不，她不信。
她不信命。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八 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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