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岁岁有花开

22、Chapter22

　　四月天的阳光，明媚灿烂

　　历筠宜还是让周楚清帮他黑了纪寻的电脑，她以为自己可以窥见天光，但最终窥见的不过是纪寻晦暗的过去

　　痛得她快要撕裂开

　　周楚清一句句将那些日记念给她听，兴许是那些冰冷的文字被描绘得过于真情实感，历筠宜仿佛能看见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她从小被厉廷琛捧在手心里长大，所以无法想象年幼又稚嫩的纪寻，是如何熬过那些残暴的打骂

　　“他不是纪家的小少爷吗？”

　　历筠宜怎么也想不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又想起那些字体稚嫩的日记

　　她本意只是想得到着天启的内部资料，却无意窥见了纪寻的童年

　　周楚清的技术很高，即便纪寻已经将那些照片藏得很深了，加密文件夹里保存着，但依旧在周楚清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历筠宜懊恼地使劲挠了挠头发，纤细的短发随着她的拨弄飘扬起来，突然想到什么，她开门去了书房，拿起电话便拨了出去

　　历筠宜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把纪家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给我查清楚！听明白了？！”

　　电话那头的下属有点吓着了，还是硬着头皮说：“历…历总，三天……我真的…”

　　“查不出来就给我走人！”说完直接将电话挂了

　　她鲜少在员工面前表露情绪，如今却是真的带着怒气，想一想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生气还是在焦虑

　　但又生谁的气呢？

　　是施暴者吗？

　　焦虑，又焦虑什么呢？

　　是因为对纪寻觉得亏欠，所以不安吗？但她又欠他什么？

　　无非是有过将他踩进地狱的想法，或者让他一无所有的念头，付诸行动的一切才刚刚起步

　　万幸，她还没具体做什么，一切都还没发生，什么都还来得及

　　她现在只想把纪寻哄回来，补偿他吃过的苦头，弥补她心里对他的亏欠

　　她纤细白皙的十指在键盘上敲击，食指在发送键上方徘徊，犹豫了许久终于落下

　　邮件是发送给赵南的，以历氏董事长的名字发送的

　　她的命令是：终止TENSION项目，转至海外分公司发布

　　历筠宜机关算尽地生活，唯一一次的试探，也付诸真心，高岚不知道，纪寻也永远不会知道

　　他拷贝走的文件里，关于TENSION的项目策划书，就是当初他们做出来的初稿，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最终稿的部分

　　她原本打算将TENSION压下来，后期改良，即便霍席用了这个项目，但一旦真正的TENSION上市，他们剽窃的真相都昭然于世

　　毕竟她有这个信心，漏洞百出的赝品始终没办法与真的TENSION相比，而用户眼睛也不瞎

　　等事件热度炒上去，她便起诉霍席和纪寻，以剽窃罪和盗窃商业机密的名义

　　任纪家本事再大，也够他们喝一盅

　　虽然是半夜两点，但美国还是白昼，赵南的电话在邮件发出两分钟后就打了过来

　　历筠宜靠在椅子上，任由急促的铃声一个劲儿的响，一阵接着一阵，一分钟后那边的人挂断又接着打

　　十来分钟后，

　　楼道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张嫂终于是忍不住了，冲到她书房门口开始“砰砰”敲着

　　“干什么呢？你看看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了！你那手机响了就接！嗡嗡嗡一直响！烦死了！”

　　历筠宜原本心情还挺酸涩，被张嫂这么一吼，赶紧拿起手机调成静音

　　悻悻冲着门口：“知…知道了”

　　“历筠宜！还不睡觉！你看看几点了？！”张嫂带着怒气的声音在门外吵嚷着

　　历筠宜从小被张嫂骂着长大的，她妈妈过世早，张嫂对她而言就像第二个妈妈，会提醒她穿衣，骂她不吃早饭，也会三天两头对她大喊大骂

　　历筠宜几乎从来没有违逆过她

　　历筠宜随口扯了句：：“我刚处理完工作，马上就睡了，你先睡吧。”，一边说还随手扯了份文件摊在桌面

　　“睡个屁！吵醒了还怎么睡？”张嫂性情有点泼辣，拍着门：“开门！我倒要看看你忙些什么。”

　　“……”她喊着：“我马上就睡了……”

　　“开门！！”

　　历筠宜无奈起身开了门

　　“大半夜你忙什么呢？”

　　张嫂个子并不高，比历筠宜还矮了半个头，探着身子就往她书房里瞅

　　历筠宜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您看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屋里有什么吧？”

　　张嫂这才收回眼，眯着眼看她：“那可指不定，都不是省油的灯。死丫头！我问你…”

　　“嗯？”历筠宜问

　　张嫂操着手臂，打量她：“你跟纪家那小子是不是好上了？”

　　历筠宜一愣，没料到她突然这么一问，刚要抬手撩头发，又想起高岚的话，略有点僵硬垂下手臂，笑着说了句：“没有啊，您听谁说的？”

　　张嫂也不是吃素的，扯着嗓子吼起来：“没有？！”

　　她拧上历筠宜的耳朵，但没用多大力：“连我都敢骗！没有你隔三差五叫我回老宅陪老太太，你想支开我，别以为我们年纪大了看不出来！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原来她表面风轻云淡，其实什么都心知肚明，今天问她，应该也不是一时兴起

　　历筠宜拧着眉头：“疼……”

　　“老实交代！”

　　历筠宜掰着她的手，但张嫂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务活做多了，力气大得不行，历筠宜越是掰她越用力

　　最后历筠宜没办法妥协：“好好好，我交代”

　　张嫂这才松手，历筠宜耳朵都被揪红

　　她瞪着历筠宜：“说！”

　　历筠宜咂舌，无奈说道：“我们是在一起过，但现在已经分了”

　　“嗯，然后呢？”张嫂听了她的话还算平静，估计是因为在她预料之中

　　“和平分手？”

　　历筠宜撒了个慌：“嗯，和平分手”

　　“原因呢？”

　　历筠宜又说道：“他年纪太小了，不合适，性格上合不来，我们年龄差太大，有代沟，聊不到一块儿去”

　　张嫂皱眉，吆喝起来：“他嫌弃你？他个小屁孩儿敢嫌弃你年纪大？”

　　张嫂就是这种性子，容不得别人说历筠宜半句不好，也容不得历筠宜受欺负，是像母亲一样的人

　　历筠宜急忙解释：“不是！是我嫌弃他！”

　　张嫂这才平静下来：“我就说嘛，那小子看着挺喜欢你的，跟你在一起了肯定舍不得跟你分。”

　　历筠宜怔了一下

　　喜欢？不是的，是纪寻演技太好……

　　张嫂还在说：“那小子不像好招惹的，你把他甩了，他能依你？没缠着你？”

　　历筠宜又跟她扯了好大一通，最后以自己困了为由把人送回了房间

　　历筠宜丢在书房的手机还在桌上亮着屏，赵南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但都没被接起来

　　隔着大洋彼岸

　　他也只能苦涩地笑：“现在局势真是反过来了，变成你冷落我”

　　……

　　历筠宜思虑良多后，又一次低着身段去了江大

　　入目的还是纪寻和石芸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不过她心境已经同初次见这样的景象时不同了

　　她知道，纪寻对她才是男女之情

　　至于石芸和他的渊源，她迟早会知道的

　　他们走出校门，石芸挽着纪寻的手，笑着跟纪寻说什么，纪寻也没看她，只是点头回应

　　也没注意到街边的历筠宜

　　还是石芸先看到她，与历筠宜对视，眼神淡淡的，隔了得有十多秒，突然眉眼又松快温柔对着她笑，头往纪寻手臂上靠了靠

　　随后她拍了拍纪寻，便指着历筠宜的方向

　　历筠宜反应过来她的反差，不经觉得好笑

　　纪寻拿着车钥匙开了车门，顺着石芸指的方向看，历筠宜清楚看到纪寻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影，是诧异，带着惊喜

　　她朝他勾勾手

　　纪寻被拽了一下，还是跟石芸说了几句，没一会儿石芸就走了，但他还是站在那儿没动

　　历筠宜朝他招手：“过来”

　　他偏了下头，转身上车坐着，却没有开走

　　历筠宜被他这般置气的模样逗得想笑，自己走了过去坐上驾驶座

　　“还生气呢？不就踹了你一脚”

　　纪寻看着窗外不跟她搭话

　　历筠宜瞥了他一眼，发动车子开出去，说道：“我踢你那一脚是我错了，姐姐跟你道歉”

　　纪寻闻言才扭头看着她

　　她继续说：“你那个纹身，不想洗就不洗，我今天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纪寻低声：“什么？”

　　历筠宜直视着前方，一字一句认真问道：“第一，你和石芸是前男女朋友，男女朋友，还是朋友关系？如果是前男女朋友，你对她，以前算是好感还是……”

　　她话未完，纪寻打断她，沉着声音：“你调查我们”

　　历筠宜突然说漏嘴，只愣了一秒就稳住了气场，转而问：“那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果然，她一说这话，纪寻就抿唇不说话了，须臾又别扭地看向窗外，嘴硬道：“不想”

　　历筠宜恍若未闻，接着说下去：“所以我调查你们的过去无可厚非，我总要了解清楚自己男朋友跟前女友有多甜蜜”

　　纪寻恼了：“我说了我不想”

　　“不想？”

　　纪寻气哼哼的：“不想”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想和我复合还是以后都不想？”

　　车子还在车流中行驶，晨光骄阳洒在车玻璃上，扑进车窗里

　　她这么问，就好像是在问他，他们是在吵架还是断绝关系，从此是陌路人

　　纪寻没再回答，看起来只是怄着气

　　“嗯？问你呢？”

　　纪寻的车跟历筠宜的车不同，历筠宜的车都是一板一眼的商务车，而纪寻的车和他本人一样

　　沉寂，但又带着桀骜狂妄，又有少年人的浮夸

　　车内各色挂饰在行驶过程中碰撞，撞得叮当响

　　纪寻小声说了句什么，历筠宜勾着嘴角笑了，伴随着清脆的叮当声，这一刻风都是清甜的

　　他说：“只是现在，我想你哄我”

　　历筠宜笑，冲他挑眉：“好啊，我哄你，你上次给自己的期限是多久？”

　　“什么期限？”

　　“装糊涂？”，她问

　　纪寻摇头，声音有一丝委屈：“没有”

　　他的样子不像装的，历筠宜直接挑明：“你打算花多少时间追我？到那个时候还没追到就放弃，那是多久？”

　　纪寻闻言一阵无措，本来懒懒靠在副驾，一下都坐直了

　　“你别紧张，我不生你气”

　　纪寻抿唇：“女的说自己没生气，都是生气了”

　　“我真没生气”，她无奈一笑，强调了一句

　　纪寻看起来将信将疑，偷瞄了历筠宜两眼，又弱弱说：“要不我们扯平吧。”

　　“……”

　　“我不，我要追你，我的期限是……”，她想了想：“就两周好了”

　　历筠宜也有恶趣味，她莫名喜欢看纪寻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

　　纪寻恳求：“别玩儿好不好？我错了，那天我不应该说那种话，纹身我不是因为她才不愿意洗，我有苦衷的……”

　　历筠宜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搭他唇上：“不用说，不想说就不要说，还有，我真的没有跟你置气，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

　　她侧首看着：“我要追你，纪寻，我要追你”

　　并且有信心，绑住你的心

　　她摸了摸纪寻的下巴，有些硌手，是粗粝的胡渣，像是刚长出来的

　　纪寻解释：“我心情不好不想刮”

　　为什么心情不好，原因倒是显而易见，不过是因为那夜的不欢而散

　　这样无疑让历筠宜更内疚一分，她对他说：“我来保护你”

　　“什么？”纪寻没懂：“保护我？我是男人，需要什么保护？”

　　历筠宜看他这幅模样，隐隐更加心疼，他缺失的那些爱，她想一次性给他补齐了

　　她捏了他的脸两下：“没什么，你就当我已经在开始追你了”

　　纪寻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抖了一下

　　“哦，那……现在去吃饭？”

　　历筠宜一笑：“吃面，好久没吃了吧？”

　　她话音一落，纪寻直接往她怀里凑，声音像浸在水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鼻音：“姐姐”

　　她煮的面，更像一种象征，他们和好的象征

　　“啧，我开车”，历筠宜右胳膊被他抱着，却笑着说：“注意交通安全”

　　“姐姐～”

　　“好了，别撒娇了”

　　纪寻甜甜地笑：“姐姐”

　　“好了，说好了，我们这就算翻篇了，你以前抱着什么目的接近我，我不管，但是！”

　　她蹙着眉：“我为你打破了一次原则，不会有第二次”

　　“嗯嗯嗯嗯，我不会的”

　　纪寻一个劲儿地点头：“我给我表哥的文件，我没让他用，我骗他说是假的，我聪明吧”

　　他笑着一副求表扬的架势

　　历筠宜总喜欢看纪寻被她逗得傻兮兮的样子

　　她压下声音：“还想我表扬你？嗯？”，她装得严厉几分

　　纪寻的笑一下僵在脸上，才反应过来，那都是自己干的混账事，见历筠宜这么严肃也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弄得历筠宜最后憋不住笑出声来了

　　纪寻还呆呆的，还是不敢搭话

　　江州市的天气在这天转晴，天气很好的这一天，历筠宜开始追求比她小了九岁的弟弟，虽然以欺骗开始，但却依旧觉得空气很甜

　　青春繁华，青春似繁花

　　她忙于撑起历氏而错过的，她美丽的二十岁，她曾经不曾体会的感受，都要在这个叫纪寻的男孩子身上找回来

　　她开着车，迎着朝阳，看了眼副驾紧紧盯着她的人

　　这就是互相喜欢的感觉？

　　她喜欢眼前这个人，她有能力保护这个人

　　“真好”

　　纪寻不懂：“嗯？什么真好”

　　她摇头：“以后……不用怕”，历筠宜用从未有过的轻快声音对纪寻这么说

　　是对纪寻，也是对自己

　　车辆还是在行驶，开了许久好像没有尽头，这座城市高楼壮阔

　　她看着前方无尽的水泥路和高架桥，只是释然地笑，好像过去多年的重担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她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也护住她的世界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