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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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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
混乱的场面在寺院僧众的引导下终于恢复了秩序。
法堂内,几个僧人气呼呼的把还未烧透的木材扔在地上。“这是湿木,上面混了寺里的灯油,燃烧后烟气大火苗小。”
又一伙僧人自门外进入,其中一人说:“地藏菩萨殿旁放置换洗衣物的小房子着了,所幸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一位身着黄色法袍的长眉老僧问到:“寺内可有物品遗失。”
“已经清点过了,未有物品遗失。”
殿内的所有僧人都沉默了,有人故意放火,却并未趁乱偷取财物,是何目的?
长眉老僧对着情绪低沉的众僧宽慰道,“既无物品丢失,火势亦已扑灭,便无大事,至于纵火者,相信早已趁乱离开,无处寻觅。既如此,已到午膳时间,诸位便去用膳吧。”,说完便不再理会诸人,径直离开了。
众僧瞧着后堂不甚在意的模样,面面相觑,最终也只得无奈的四散而去。
走廊上,三个小沙弥光溜溜的脑门凑在了一起。
一位吊梢眼的小和尚一脸丧气的与同伴抱怨,“今天真是晦气,日间有市井无赖闹事,下晌寺中又起了火。”
高瘦的小和尚便在旁边附和着安慰他莫要与俗世的无赖之人计较,气坏自己不值当云云。
另一位圆圆脸胖呼呼的小和尚则一直低垂着头,不曾参与他们的讨论。走出一百多米后,两位同伴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心的问:“了空,你怎么了?”
圆脸小和尚闻言便抬起头来,有些谨慎的望了望四周,确认没人后,“我与你们说件事,可莫要说出去。”,另外两人闻言也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下,表示绝不外传。
“起火前有两位礼部主簿找我要寺中账本,说是要核查流水,我瞧着那两人面色凶悍,一副拿人问罪的模样。”然后满是忧虑之色的猜测,“你们说,我们寺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瘦高小和尚便说,“自打住持仙逝之后,寺里就一直不太平,首座云游在外至今没有音信,后堂又不爱打理俗物,寺里上下早就人心惶惶了。”,停顿了一下,“或许真有人趁乱贪墨些寺里财物也说不准。”
“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出家人,俗世钱财与我们有何关系。”
圆脸小和尚便闻言气愤的争辩。
瘦个小和尚忙让他小声点,“你别急,我也只是猜测,又不一定是真的。”
那吊梢眼的小和尚则打着圆场说:“都怪我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不聊这些了,咱们快去斋房吧,去晚了没饭吃了。”
说完便钻进两人之间,一手一个跨住两人的臂膀打着茬离开了。
却在三人的背影消失之后,一个人自廊檐下的拐角处探出了身子,讳莫如深的阴沉着脸。
NO18.
“大郎,可有伤到。”
原是魏尚书终于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太子殿下。
这时的太子殿下,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一双白玉似的鞋子已经完全变成黑色,仔细辨认下或许可以找到许多家鞋铺的标示。
尽管这幅形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魏尚书第一次在一直都温润如玉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脸上瞧见了怒不可遏的阴郁表情,他觉得事情大了。
就在刚刚李承乾发现阿娘留给他的明月珏不见了,细思之下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不见的。那是阿娘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了,更何况,明月珏极有可能是小妖的原身,玉珏丢了也不知小妖会有什么闪失。
思及此,李承乾恨不得现在立刻带上人马把整个长安城翻过来也要把那淫贼找到,夺回明月珏,再把那淫贼割了丢去掖庭当奴作婢。
看着来人魏晋,尽管再愤怒他也知道,当下案子更加重要,不能以私越公,他须得忍着,不可因捉那小贼而打草惊蛇,他要忍着怒火,这么多年来忍这一字早就被他学到骨子里了,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李承乾心里翻滚着怒火与理智,他尽力的维持表面的冷静,抬头问魏晋:“流川呢?”
魏尚书察觉这声音中压抑的怒气,不敢怠慢立刻回道:“许是被人群挤散,还未找来。”
“事情办妥了?”
“是,寺里已收了香火钱,叮嘱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斋戒沐浴来迎佛像。”,魏尚书小心翼翼的回答。
“大郎君,可找到你们了,你们猜我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赵武侯愉悦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响在李承乾耳边。
还未等他开口,身边极会看脸色的魏尚书便递给赵武侯一个有事说事莫要找事,老大心情不好的眼神。
这么复杂的信息却一个对视间便被赵武侯完美的接收到了,不得不说二人实属心有灵犀,赵武侯不再敢打哑谜,忙不迭把打听到的事情简要的交代起来。
“大郎,一直是赵氏香烛铺在供应着寺中的燃香与烛火。”
李承乾问:“赵氏香烛铺在那?”
赵武侯答:“升道坊内。”
“升道坊与靖善坊相隔甚远,这靖善坊里便有许多家香烛铺子,却还要舍近求远?”
李承乾说完便一脸寒意的看着魏尚书。
魏晋反应过来,“卑职这便与赵武侯去赵氏香烛铺提人。”
李承乾点头应了,嘱咐了句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这时姗姗来迟的流川与主簿终于赶回来了,作为太子近侍的流川完全不用提示便感受到了太子殿下情绪的不对,忙将抄录而来的寺里流水往来与香火捐赠明细呈给了太子殿下,便立在身侧不再多话。
李承乾看着近半年内的名单及账目,果然瞧见了不少熟悉的名字,余强的母亲柳氏也赫然在列,现下只待抓住香烛铺老板拷问出寺里勾结的僧人与其他同伙,便可抓到这伙在长安城目无法纪滥造杀生的罪犯了。
他招手唤来流川,低声嘱咐他待魏尚书等人捉拿一应犯人归案后,带府内亲兵沿长安各坊打听一位短发奇装异服、身高六尺半、年岁二十左右的男子,且务必将其活捉。
NO19.
穿着一身僧袍的毕篌野,正顶着一头不伦不类的短发招摇过市,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千年前自由的空气。
就见这厮站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爽啊,这就是自由的空气。”
得瑟烧包的模样别提多招人不待见了。
接着便朝他心驰神往期待已久的目的地飞奔而去。
只是这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却是坎坷的,他是一路问一路被骂。在接受了N个白眼以及无数个“贼秃”、“镣子”、“乳臭小儿”等称呼后,终于站在了平康坊的门前。
这就是大唐最最让他好奇的的地方啊,作为资深的前败家子富二代,怎么能不来见识一下千年前的红灯区呢。
平康坊在毕篌野眼里或许像个极富吸引力的旅游胜地,是魂穿大唐的打卡必备之地,但确实给不了他想象中的模样。
雕廊画柱,红墙绿瓦的几层小楼模样是断然没有的,尽管平康坊在大唐各坊中已经足够灯红柳绿莺莺燕燕了,却总归是属于平民区域,况且与皇城仅隔一街遥遥相望,以防窥探政府秘密,楼是万万盖不的了。更别提楼里面还住着百十来位穿着暴露的俏丽佳人,个个香扇掩面,看见你来便痴缠上来怎么都要你消费了才可走的景象了,更是看不到的。
实际上毕篌野只看到了一个个灰扑扑的小四合院,门口也不见有传说中的老鸨卖弄风骚的招呼客人。就只几个形容猥琐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张望,似在衡量要不要把好不容易攒来的私房钱就这么消费了,或者根本不够消费怎么办的窘迫模样。
甚觉无趣的毕篌野正欲离开,却见到有一群文人打扮模样的男子,个个风度翩翩矫揉造作的从南边走来,簇拥着一名锦袍男子正要进入一处院子。
见状他迅速把偷来的僧衣褪下随手扔在了路旁的排水沟里,悄悄地摸到他们身后,跟着混了进去。
进入门来,却是别有洞天,庭院错落小堂垂帘,茵塌帷幌暧昧氤氲,着实大开眼界。前面诸人已经陆续坐席,毕篌野连忙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定。
席上的男人们已经开始相互攀谈,聊的不是你今天做了什么诗就是我与哪家小姐哦哦啊嘿的事,敢情这是一大型社交场所啊,大唐的男人们□□竟都不避讳旁人吗?
一位看着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婀娜多姿的从帷幔后走出来,众人见之便唤其假母,并催促她快些将许都知请出来,可是让各位郎君们好等。
那假母闻言很是得意的安慰大家莫要心急,便走到刚进来时众人拥簇的锦衣男子旁似请示些什么,那男子点头后。假母便朝乐师示意,琵琶声起酒菜上桌,宴便开了,不一会面前的矮案上就摆满了长安城的各色吃食。
这锦衣男子身份并不一般,以毕篌野浪荡风月场所多年的经验来看,好位置的卡座包下来价格可是不菲,桌上的菜肴尽管他看不太上,但是在长安城应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豪华餐了,更别提那假母毕恭毕敬的模样了。
就在毕篌野暗自揣测那锦袍男子身份之时,周围的氛围热烈了起来,原是众人千呼万唤的长安第一名妓许都知出来了,柳眉杏目,广绣裙儒,梳着长安城流行的发髻,是个漂亮清秀的娘子,却并非倾国倾城。
不同于其他朝代,唐朝男人们追捧的名妓多是有才情,能做诗,懂酒令,善辩道的女子,但不管是被吹捧的还是籍籍无名的,却大多是命运悲惨的可怜人。
这些人中或世代贱籍永世在泥沼里挣扎,或良家子被拐入风尘脱不得狼窝,无论哪种自小便被打骂着学艺,资质不错的许是能过几年五陵年少争缠头的风光,但却也免不了年老色衰的门庭冷落鞍马稀疏。“良贱不得为婚”的一纸律令,使得她们即便挣扎着谋断心机也只得为妾,如这风中飘零的落叶,早已无处容身。
许都知一到,按惯例酒宴便正式开始了,而这一场酒宴最重头的便是“行酒令”了,今日这令便以“梅”为题。
不一会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生之像便在这杯酒之间暴露无疑,有囫囵出几句勉强对仗工整者得意忘形口不择言,有尴尬行不出酒令者被嗤笑调侃着罚酒,毕篌野看着这群被酒精染上醉意后不复往日儒雅做派的所谓才子们群魔乱舞,颇觉无趣。自古至今,人性便总是如此,喜好吹捧,厌弃斥责,群居着的人们好似一遍遍上演着的都是无聊的吹捧上位者,作践弱势人。
正欲悄然退席时,一道清亮娇俏的声音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