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Plusone

13、围堵

　　最后一节课。
　　谭杨和严兹忧心忡忡，无心听课，她们的心都像是被悬挂在了房梁上。
　　胸腔的节奏一声比一声地重，就像是被海啸卷起的狂浪一层比一层高。
　　而章楠同样也不自在，整节课都在不停地看墙上的时钟。

　　铃响的第一声。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仍在写板书，丝毫没有要下课的意思。
　　章楠紧张地回头与谭杨对视，看来这节课是要拖堂了。
　　严兹坐在斜前方，谭杨轻轻拍了拍严兹的肩膀，柔声说道：
　　“严兹，你快收拾书包，一会儿下课我就拉你走。”

　　乌云压顶，狂风怒号，但上层的太阳有些微光，只把两朵云照得发亮。
　　不安的情绪席卷而来，窗外的阴翳将两片白云围堵在内，逐渐吞噬。
　　严兹微微蹙眉，桃唇紧闭，闷声“嗯”了一下。
　　她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怎样的险恶，她只知道有谭杨在，她一定不会有危险。

　　下课铃声会持续三十秒，谭杨看着手表，秒针一下一下转动着。
　　指针指到4的时候。
　　台上的老师合上书本，缓缓说：“板书的内容是重点，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下课吧。”
　　老师从前门刚走，谭杨立马站起身，右手攥紧书包带子，左手牵着严兹从后门冲出去。
　　她们想从右边的楼道下，因为右边的楼道出口就是正对校门，而且离得最近。

　　刚出门严兹神色慌张，侧身拉紧谭杨。
　　她颤抖着声音：“我看见她了。”
　　谭杨闻声把严兹护在身后，挡住她的身子，小声问：
　　“在哪？”
　　眼下正是放学时刻，楼道满是学生们放学的身影，三两汇成一堆，喧闹声此起彼伏。
　　严兹说：“就在楼道最右侧尽头，那个女生是魏暄怡身边的人，今天找我的时候...我们见过。”
　　谭杨抬眼往尽头看去，那女生应该是从右边楼道刚上来。
　　她化着浓妆，穿着改过尺寸的校服，在人群里很好认。
　　女生脸上写满了不屑，右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但走路的朝向似乎是朝着她们班来的。

　　谭杨冷静地附在严兹耳边，安抚道：
　　“别慌，我们混在人群里从左边下，有我在，别担心。”

　　李子艾刚走到楼上，从楼梯口拐出，电话就响起了。
　　她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带着情绪接起电话。
　　“喂，魏姐。”
　　电话里魏暄怡不紧不慢地问她：“到她班门口了吗？”
　　“已经往这走了。”
　　李子艾抬腿大步往严兹班级方向去，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严兹正被另一个女生拉着朝左侧楼道口拐弯，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李子艾愣了半天，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靠？她们跑了。”
　　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教室，在心里骂了一句。
　　要不是魏暄怡单她一个人上来找严兹，也不至于让人就这么跑了。

　　“你说什么？”魏暄怡拿着电话，眉头紧皱，但语气里没有一丝焦急。
　　“魏姐，她们溜了，从左边楼道下去了。”
　　电话另一头的魏暄怡勾唇，缓缓吐出一口烟。
　　“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在校门口，你先出来吧。”
　　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摸了摸自己新做的美甲，像是早就知道了严兹会逃跑一样。

　　李子艾丧着脸，一屁股坐到楼梯上，对着电话破口大骂：
　　“操！魏暄怡，你少玩这种猫捉老鼠，欲擒故纵的把戏！不是我说你，你他妈自己都在校门口等着了，下次堵人这种的活儿，你让她们来干！”

　　刚刚还在激烈讨论一会儿去哪儿吃饭的学生们，从楼梯拐弯，转身就看见李子艾在骂人，正一脸厌恶地盯着他们。
　　学生们见她像是见了鬼，立刻夹着尾巴，匆匆下楼，瞬间整个楼梯拐角处都安静了。

　　魏暄怡被她这嗓门给吼得闹心，扣了扣耳朵：
　　“行了，这不是因为你长得比较温柔，才让你去找她。”

　　魏暄怡表情有些玩味儿，静静地睥睨着校门口那张熟悉的面容，逐渐逼近。
　　她轻笑了一声：“李子艾，今天的主人公到了，一会儿老地方见。”

　　“哎，一会儿要下雨了，你们玩……”
　　玩的时间尽量短一点，我今儿鞋子是羊皮底，沾不了水。
　　他妈的，这贱人挂电话真积极。
　　“咚”地一声，李子艾气得把电话扔到墙上，手机钢化膜碎成了蜘蛛网。

　　魏暄怡有公主病，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喜欢使唤人的模样，这让李子艾非常不爽。

　　要不是因为李子艾他们家企业需要跟魏氏合作，她也不至于被父母劝着在学校多跟魏暄怡玩，让魏暄怡压一头，还在学校给她当牛做马的。

　　*

　　校门口。
　　魏暄怡为了堵人，今儿下午都没来上课，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
　　既然猎物都选好了，可不得好好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欲擒故纵，她魏暄怡最会了。
　　魏暄怡中午就给李子艾打电话，让她放学打铃就去严兹班门口守着。
　　像严兹这种乖巧的好学生，肯定待到最后一节课下课，想着打了下课铃就飞快地逃跑。
　　魏暄怡更是在每个出口都放了人，让严兹她们无论如何都得从校门口正门出来。
　　而魏暄怡就在正门等着她。

　　魏暄怡没穿校服，特地化了个纯欲妆，一贯的烈焰红唇，整个人却看起来更加张扬跋扈了。
　　像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表的恶魔。
　　耳朵上的排钉还闪着刺眼的银光。

　　周围的家长都鄙夷地打量着魏暄怡的穿着打扮，还暗暗指着他们，跟自己的孩子说：
　　“以后可不能像他们一样，离这种人远一点。”
　　魏暄怡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神色不挠，显然根本不畏惧周遭那些奇怪的目光。
　　直到看见严兹跟谭杨手牵手走出校门。
　　她凉薄的瞳仁才有些聚焦，一个抬腿，从摩托上跳下来，将烟捻灭在地上。
　　朝着谭杨她们走过去，张开双臂，而后明艳的脸庞露出狰狞的笑。
　　“Surprise ！”她高呼。

　　严兹看到魏暄怡等在门口，仿佛被定住了脚，身子打着颤，却一动都不敢动。
　　恐惧让她失去了反应能力，谭杨感知到严兹的害怕，手指紧紧握住她的手，但掌心里全是汗。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魏暄怡挑着眉，尾音上扬。
　　她走向严兹，轻抬起她的下巴，缓声说了句：“重点好好跟你聊聊！”
　　谭杨咬牙，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放手！”
　　魏暄怡甩开手，冷冷地看向谭杨，她笑得邪魅：“看来——你也很有趣。”
　　那双妖冶的眼睛像是藏了无数根针，足矣让一个人千疮百孔。

　　*

　　谭杨和严兹被她们带到了一个街巷，街巷很深，这里就像是无人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后的青苔味和刺鼻的汽油味。
　　谭杨看了表，至少走了好多分钟才走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废弃的修车厂，拐角还堆积了很多轮胎。
　　漆黑的橡胶轮胎被堆成一个又一个小山坡，而山的顶部还站着一些人。
　　是几个男生。
　　他们围着圈站在旁边，其中坐着的人男生戴着帽子，正低眸转着打火机。
　　头都不抬一下，似乎对她们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
　　谭杨顿时明白了，看来魏暄怡和这些男生都是一伙的。
　　甚至这些男生可能就是魏暄怡叫来的。

　　帽子下的那张脸，五官硬朗，眼尾狭长，眼睑的卧蚕很深，但阴冷的眼神像是一道闪电，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与身边那些不穿校服的、抽烟的、带耳钉的、染发的男生格格不入。
　　他的校服很干净，手指修长得像是钢琴家的手。
　　寻常人看到他，可能无法将他与坏学生、不良少年联系在一起。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染尘世，好学生外貌的男生，却是这片黑暗土地之上的统治者。

　　他一旁有个抽烟的男生，笑着吐出烟圈：“行哥，她们来了。”
　　谭杨目光微怔，她认得这个男生。
　　就是与林野同班，故意挑事儿，害得林野拿处分的赵佳勒。

　　但坐着的男生仍然很安静，头都不抬，自顾地摁着打火机。
　　火机上的火苗一会亮一会灭，就好像是被他们曾经霸凌过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玩腻了就会换下一个。

　　除他以外的男生都在抽烟，可能是周围烟味有些刺鼻，浓雾之中他眉头紧锁。
　　利落的下颚线显得喉结十分突出，只要一说话就会滚动起来。
　　他薄唇微张，淡淡说了声：“都把烟掐了。”
　　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却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威慑感。
　　周围的男生面露怯意，纷纷二话不说把烟捻灭。

　　赵佳勒一脚踏着一个轮胎走下来，魏暄怡撇了他一眼，朝他扔过去摩托车钥匙。
　　她说：“李子艾还在校门口，你去接她。”

　　赵佳勒双手接过车钥匙，有些不满。
　　“暄暄，我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接别的女生。”
　　“不愿意就算了，屁话怎么这么多。”
　　魏暄怡嫌弃地瞪他，一把夺过车钥匙，准备递给另一个人。
　　赵佳勒抓紧钥匙，麻溜地坐到车上：
　　“愿意！愿意！谁说我不愿意！只要是我暄暄宝贝儿吩咐的，我赵佳勒在所不辞。”

　　周围一群人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纷纷嘲弄道。
　　“魏暄怡，我看赵佳勒对你挺好的，你咋非要在李浔一棵树上吊死。”
　　“暄怡，我也觉得赵佳勒是真舔你，他不是还从小就喜欢你，你至少给人家一次机会呗。”
　　“就是啊，魏姐，我看赵哥对你是真不错。”

　　魏暄怡眉眼逐渐狠厉，一脚踢开旁边的空易拉罐，朝周围那些人气愤地喊道：
　　“要么滚，要么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我喜欢谁管你们屁事儿。”

　　魏暄怡从来都看不上身边这些给钱就摇尾巴的狗，都是一群活在社会底层，见钱就眼开的蛀虫。
　　什么时候都能踩到她头上，开始说三道四。

　　魏暄怡长得漂亮，从不缺追求者，可她偏喜欢李浔那种的。
　　如果不是严兹的出现，她魏暄怡不至于喜欢个男生还苦追无果，还被人笑话。
　　魏暄怡扭头恶狠狠地瞪着严兹，她有今天这个下场，全都是拜严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