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吴若离

5、第 5 章

　　星期二，谈芝莘原本打算回去吃饭。但尚佑虞坚持，他们就去了那家老丁家常菜馆。
　　这次是尚佑虞付的钱，因为两人靠得近，她回避慢了一拍，刚好看到了他的钱包内容，看着像有二三十张。
　　应该是发了工资吧，谈芝莘还是很担心，两三千块钱，怎么够生活啊。而且她注意到，他应该只有这一套正装，每天都是穿的它。估计是晚上洗了晒上，白天再拿下来穿。
　　她对这个男人有种姐姐疼弟弟似的的感情，加上她历来对弱者有种心疼的本能，特别想帮帮他，可又怕戳到别人的敏感处，有些为难。
　　尚佑虞问她：“怎么了，公司逼你要业绩吗？”
　　她在担心他，他也在担心自己呢，谈芝莘笑了，说：“不是，我还好呢，别担心我，就算被辞也不怕的，我还有些积蓄。你呢，现在怎么样？”
　　她想说要是有困难可以和我说，不过这次回去，谈芝芗又拎着她训了一顿，她做了保证，不动存款的。
　　尚佑虞其实挺好奇的，她这人，过得不太好，但她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工作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什么都缺，不像有钱的样子，但她给地下通道里的“摊”都很大方。
　　不仅给这野鸡乐队发钱，尚佑虞看到过，只要这下面有那乞讨摊子，她都会掏钱给人的，虽然不多，但路过必给。
　　这在尚佑虞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比如他妈，他小姨，日子都过得相当不错，可她们要是见了这样的，百分百是会嫌弃地捂着鼻子避开。虽然也参加过那种高大上的慈善晚会，但也仅限于此。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谈芝莘舔舔嘴唇，说：“我在地下商业街那边租了个门面，卖童装。”
　　那应该比现在这个好吧，所以他接着问：“怎么没做这个了？”
　　谈芝莘无所谓地说：“有点小麻烦，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参加选秀的前任，呃……”
　　“不方便就不用说。”尚佑虞并不愿意听那俩王八蛋的事。
　　谈芝莘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不是不方便，就是有点乱。我不懂音乐，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开玩笑写了几句话，被他拿去当歌词，在选秀节目上唱了。我堂姐说，他是担心这个的版权问题，所以先发制人，故意透漏了一些我的信息。他有几个粉丝就到店里来找麻烦。刚好我家里人觉得卖东西不太体面，所以……干脆就关店了。”
　　“什么歌词？”尚佑虞心里有火气，不好对着她发。那种垃圾是真的做得出来，稍微露下脸就把她甩了不说，还要踩她两脚，什么玩意！
　　谈芝莘脸都红了，摆手说：“很幼稚的，就是开玩笑说的几句话，刚好和他的曲子比较合适，他就用上了。什么版权不版权的，那是很傻的那种话。”
　　尚佑虞没说话，还在等她下文。
　　他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谈芝莘就心软，对他特别包容，尽管不太好意思，还是拿出手机，搜了那首《假如水果会说话》，点开放给他听。
　　假如水果会说话，
　　香蕉香蕉，我为什么这么弯？
　　西瓜西瓜，我为什么这么水？
　　苹果苹果，我为什么这么红？
　　榴莲榴莲，我为什么这么次？
　　葡萄葡萄，我还是小孩紫。
　　菠萝菠萝，我不要杀马特。
　　橙子橙子……
　　尚佑虞按停了，对面谈芝莘囧囧地避开他的视线，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就是说着好玩的。”
　　尚佑虞哭笑不得，这个词确实有点幼稚，但刚好她前任这作曲水平也很烂，负负得正地成了一首有点可可爱爱的口水歌。
　　“是不是很好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这么烂的东西他还担心我去争版权。”
　　这歌也就选秀节目播出那几天小小地火了一下，谈芝莘这样的门外汉都觉得上不得台面，她十分怀疑当时所谓的热烈讨论，应该都是围绕着批判来的。
　　那人确实是又渣又蠢。
　　“歌词有意思，曲子不行，估计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谈芝莘指指桌上的菜，示意他接着吃，说：“他连前50都没进，被个很小的公司签下，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尚佑虞没接话，谈芝莘为了鼓励他，主动说：“他的水平和你比，差得太多了，你要是去参加，肯定能有更好的机会。”
　　尚佑虞肯定不会去台上唱唱跳跳让人点评，据他所知，国内有些选秀节目，评委跟这个专业没毛线关系，照样瞎比划。不过她这么说，是关心自己，肯定自己。他就稍微解释了一下：“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走不开，以后有机会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他看着不像吃过苦头的，原来是家道变故啊！
　　“嗯，加油，有困难可以和我说，我们是朋友嘛。”
　　尚佑虞等的就是这句话，放下筷子摸手机，因为手机品牌不同了，操作有些不顺手地切到添加好友那。
　　“我们还没加好友呢。”
　　谈芝莘赶紧拿手机，打开微信添加了他，点到了备注那。
　　尚佑虞抓紧时间报了自己真名，并且解释：“陈瑜是曾用名，尚佑虞这个名字容易给人取外号，所以我一般都跟不太熟的人报那个名字。”
　　他把这三个字在手机上手写出来，亮给她看。
　　谈芝莘看过以后，仔细备注了，问他：“那以后我叫你哪个名字好呢，他们知道你现在的名字吗？”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叫你小虞吧，这样听起来陈瑜的瑜也对。”
　　虽然自己的年龄明显比她大，而且还有几个虞，但是这个称呼显得亲近，他当然不反对了。
　　“好。”
　　谈芝莘把自己那三个字也写给他看，重点说明了一下这个谈：“不是谭嗣同的谭，我们家这个姓，没那么常见。你叫我芝芝或者谈芝莘都可以，别叫芝莘，披萨那个……你懂的。”
　　芝心or铁盘，她肯定被人拿这个玩笑过。
　　“好的，芝芝。”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特别像她少女时代喜欢过的一个外国明星。
　　谈芝莘脱口而出：“我能给你拍个照吗？不行也没关系。”
　　拍照，这是表白吗？
　　尚佑虞干脆搭个顺风车，说：“可以啊，要不我们拍个合照吧，省事。”
　　谈芝莘自己不是爱拍照的人，以己度人，想着没准他也是，拍个合照没那么尴尬，也好，就点了头。
　　尚佑虞起身换到她旁边坐好，特意定好手机距离，催她：“我们靠拢点，我手机可能拍不了太宽的界面。”
　　这手机他随手指的，价钱好像很便宜，但真的买得合适，这种时候就发挥了特色，不靠拢根本拍不成合照。
　　两人都出现在镜头里了，他再把头往她那边斜一点，手指飞快按红点，连拍了好几张。
　　两人靠近，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变得有些紧张，所以虽然不舍，还是尽快结束了。
　　他把照片发给她，想起一直没给出去的肖像画。他坐回原位，提起竖在墙角的琴盒，打开，把画取出来，递给她。
　　“给你画的，一直忘了给你。”
　　谈芝莘接过来，一瞧，马上惊讶地说：“哇，小虞，你真的好厉害啊！”
　　她夸人时，即使表情幅度大，却仍然能让人感受到她是实事求是、真心实意地在赞美。
　　尚佑虞从来脸皮麻木，但被她这样认真地崇拜，还真隐隐地透着点红了。他有些后悔没有把另一张拿给她了，也许……她会更满意。
　　谈芝莘拿着画，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然后感慨地说：“小虞，真的，你很有才华。你要相信，困难是暂时的，你将来一定会很成功的。”
　　对，困难是暂时的，反正熬到年底，他就再不掺和这些稀巴烂的事了。
　　尚佑虞点头，满足地接着吃饭。

　　吃过饭，该走了，谈芝莘两手拿着画，为难地说：“我没有包，画有折痕了就不好看了。你先走吧，我到前面店里看看，买个什么装一下它。”
　　她不走，他当然不走。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不赶时间。”
　　谈芝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眼下缺钱，每天却放下表演提前和自己走了，会不会生活上有困难。所以，尽管堂姐昨天又再次叮嘱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的表演……提前走开没关系吗？”
　　从前她开一个头，他们就能很快地接话到自己不容易、不方便的话题上，逃单借钱就顺理成当了。这一点，谈芝芗掰碎掰碎跟她分析过，所以谈芝莘刚说完这话，就有点想咬手指。
　　好在，小虞只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说：“没事，本来就是兴趣。”
　　嗯嗯，就是兴趣，男人嘛，都要面子，她懂的。

　　后门这条巷子人流量不大，都是些不大的店面，离老丁家常菜馆不远处，就有个卖包卖皮带的店。
　　谈芝莘耐心地在一样一样仔细在看。
　　尚佑虞随便扫了一眼，拿起一款单肩包，用手指在面上抹了一下，立刻就开怼：“我擦，这包也太假了吧，LV怎么可能这么印花，LOGO都裁断了。还有这五金太次了，皮像钢丝，我们……”
　　谈芝莘快步走过来，想阻拦，奈何他喷人熟练度高，速度极快。
　　老板先发作了，一把把包从他手里薅过去，肥肥短短的食指对着他，中气十足地吼道：“谁说我这是假货了，谁说这是什么澳微了！我这牌子叫旅，旅行的旅，了-雨-旅，你会不会拼啊？傻叉，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哥-稳-滚！”每天陪孩子写作业，哥的拼音就是这么牛！
　　尚佑虞这暴脾气，立刻就要跳过去跟他吵，可是谈芝莘先圈住了他胳膊，在他耳边小声哄。
　　“你别生气，做生意的，要是卖假货罚款要交不少，他们也不懂那些大牌子，进货时没注意吧。既然不合适，我们到别处去买就行。”
　　她温温柔柔地看着他说这些话，右手抓在他胳膊上阻拦，左手则轻轻搭在他肩头。
　　尚佑虞的火，立刻就被她这似水柔情给熄灭了。
　　安抚好他，她松开手，拿起柜台上刚才临时放下的画，轻轻柔柔地和老板说：“老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哈。”
　　老板个子比她高不了多少，刚才尚佑虞那架势像要扑过来揍他，他着实吓到了。眼下场面找回了，他又傲娇地哼了一声，弯腰把包胡乱地塞进了货架下的柜子里。
　　尚佑虞又看不下去了，谈芝莘赶紧一手拿画一手拉他出来。
　　等走远了，她才说：“这种小店子，都是很便宜的货，你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压根不懂这些。我外婆家在乡下，那边多的是人背香奶奶的假包呢，呵呵，她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标志是什么意思，包只要便宜结实就好。我也搞不懂，生产这些的人，随便弄个商标不就好了，非要这么打眼仿这些大牌子。又不是A货，这些质量和做工都十分粗糙，完全没有仿的必要。”
　　要是仿得像点，还能假装一下有钱人，这样的，只差没把假货两个字刻在上面了。他回想了一下，这店老板赤着上身，露着个不小的肥肚，下面一条肥大的沙滩裤，一双夹板拖鞋，跟时尚大概只差了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大概是懒得动脑筋吧。”所以干脆款式LOGO一起抄了。
　　谈芝莘笑起来，说：“也是，你别生气，他们也不容易，你以后要是留点心，就知道这样的事很多的。”
　　她停了片刻，又提醒道：“他们这些店开在一起，天长日久地相处，关系比较好……”所以真要和店老板吵架，他们肯定会吃亏。
　　她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尚佑虞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由自主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谈芝莘虽然有些鸡婆，却不会盯着一件事不停念叨，他态度好，她就笑盈盈地说：“你也没错，造假确实可恶。”
　　她收了笑容，抿了下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虽然相处才几天，但尚佑虞算很了解这个老实人，能说的她从不会刻意瞒着。只怕她这心事不是很好说出来的，就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