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吴若离

3、第 3 章

　　尚佑虞把首饰带回酒店，锁上。打电话给助理，取消了第二天的晨会，一大早跑去银行开了个保险柜，把首饰存上。
　　每天都是累、烦，这样的日子，他觉得糟心透了，好在下午有了一份期待。
　　尽快把这些老油子解决掉，他拎起吉他盒准备走，内线电话闪，他按了键。
　　“还有什么事？”
　　助理岑枫回：“尚总，腾勃建筑的谭小姐来访，陈总监一起。”
　　我去！
　　尚佑虞想起来了，他妈念叨过这个，还有阴魂不散的陈丽菁，他立刻不耐烦地说：“打发走，就说我有重要事。”
　　“好的。”
　　担心她们在外面堵人，暂时走不成了，尚佑虞把吉他放下，走到打印机那，抽了两张纸，回到桌前，拿起笔开始画。
　　画好了，有些不太满意，他好像画不出她眼睛里的那种神采和温柔。
　　再来，这次好了些。他把画竖起来，画中人正满目柔情地看着他，嘴唇微启，好像在说那句“你的音乐，价值更高。”
　　他犹豫了一下，选择把这张收起来，再把先前画的那张，好生夹在吉他盒里——这张人更好看
　　他按了桌上电话，问：“人走了没？”
　　“走了。”
　　尚佑虞挂断电话，拎着吉他出来。
　　岑枫脸上有些为难，说：“尚总，陈总监说一会要……”
　　“让她有什么事，留文件，我有空了会看的。其他人也是，都这样告诉他们。”
　　岑枫无奈地应道：“好。”

　　尚佑虞看了下表，已经快到昨天那时间了，他没有现金，也来不及去取，就问岑枫：“借我点钱。”
　　岑枫惊得合不上嘴，半天才回神，拿起手机说：“需要多少？”
　　尚佑虞瞥一眼他手机，有些嫌弃地说：“现金，现金！”
　　岑枫拿出自己钱包，翻了一下，把仅剩的那几张都拿了出来，小声解释道：“现在基本没用现金了，所以……”
　　尚佑虞抓起钱，往钱包里一塞，顺手抽了张卡丢给他，说：“密码是776699，帮我取些现金备着。这卡你收着，以后我有可能还需要你帮我办私事，花钱就走这卡。”
　　看岑枫收了，他才接着说：“办私事另外算你一份工资。”
　　临时想起昨天对小汤圆的承诺，他指指那张卡，又说：“下班以后，你帮我买个玩具送到玉竹雅林去。”
　　说完，他不管岑枫同意不同意，心急地拎起地上的吉他盒走了。
　　他本来电梯按的是-3，不过想想昨天那一块很紧张的停车位，干脆不开车了，重新按了1楼。
　　他走出公司门，叫了个出租，送到立交桥下那家福圆地产前，隔着玻璃门往里瞧，她不在。
　　尚佑虞只能拎着吉他，先去地下通道找那组合。
　　鼓手昨天不高兴，今天看到他却很激动，主动打了招呼之后，又问他：“你弄哪块？”
　　尚佑虞拉开琴盒，把吉他取出来，随手拨弄了一下，试个音，然后挂到脖子上，对着停下来的吉他手说：“我节奏？”
　　吉他手杜安松了口气，点头说：“可以。”
　　这人水平明显高于自己，所以他也客气，把曲谱递给他，说：“你看下，选一个。”
　　尚佑虞眼睛一直看着电梯口，随口说：“你们选好，报个歌名就是了。”
　　“《漫步》？”
　　“嗯。”谈芝莘还没出现，尚佑虞只能收了心神专心表演。
　　一曲《漫步》之后，四人又演奏了几首国语代表摇滚乐。
　　休息片刻，吉他手主动说：“我们换个琴，你来？”
　　一是不得不承认他技术高，二是很想试试他的吉他。
　　尚佑虞满不在乎地递给他，顺手接过了对方的。
　　杜安拿到手，立刻就紧张起来，之前一直想的是对方的手法，而且这吉他表面画满了很抽象的图案，不好辨认。吉他到手，一看细节，他才发现，这是他的梦想款——Martin D-100 Deluxe。
　　他立刻喊出来，说：“这个……是真的吗？”
　　尚佑虞正低头试音，顺口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杜安哪里敢，忙说：“还是换回来吧，不顺手。”
　　尚佑虞奇怪地看他一眼，换了回来，正好看到谈芝莘从通道口走下来，忙说：“接下来《Beat It》。”
　　他接过吉他，眼睛看着她，手上已经开始动作。
　　谈芝莘果然朝着这边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认真听。
　　本来是杜安主唱，尚佑虞之前一直尊重他们，没插过嘴，只是专心弹吉他。现在居然挤到杜安旁边，开始唱起来。
　　谈芝莘跟着节奏轻轻点头，脸上带笑。
　　尚佑虞更嗨了，这歌他成了的主唱。
　　等唱完了，他期待地看着谈芝莘。
　　谈芝莘笑的弧度增大，不负他期望地说：“很棒的表演，你吉他也很厉害呀！歌也好听，抱歉，我不懂音乐，不太会形容。总之，就是很好，很棒。”
　　她每天都会赶下班潮到对面几个大小区去溜达，打听下房源，这个乐队一般都在。这个男人来之前，表演只能说勉强，但是这两天，表演水平大幅度上升。
　　她每天都会给他们投几块零钱钱，昨天因为包里没有多的，只给的二十，今天特意带了张一百的。她把折好的这张钱从钥匙包里抽出来，郑重地放到架子鼓旁的帽子里。
　　尚佑虞知道她要走了，快手快脚把吉他收起来，还不忘拿了帽子里那一百块，跟上她。
　　谈芝莘看他取钱动作飞快，心想：他应该是很缺钱吧？
　　尚佑虞腿比她长，很快跟上她，问：“你是下班了吗？”
　　谈芝莘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边走边摇头，说：“我在这边房产中介上班，到对面去问问有没有要卖房的住户。”
　　尚佑虞没有干过什么固定工作，不太懂，又问：“你们不是卖房子的吗，应该找买家，为什么要去问这个？”
　　谈芝莘笑着向他解释：“我们公司小，房源不多，没有很多吸引买家的好房源，很难卖出去。”
　　“我在门上看到有不少房子信息啊。”
　　谈芝莘压低声音，说：“有些不是真卖的，有的价格是虚的，这是吸引别人进店的策略。”
　　她的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要“保密”。
　　尚佑虞虽然到了男人的黄金30岁，但他的人生经历没有给他多少成熟沧桑，尤其是一双眼睛，还是清澈纯净，带着年轻男孩子的单纯。这让谈芝莘放下戒心，把福圆的小套路，没有保留地告诉了他。
　　尚佑虞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小动作，郑重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谈芝莘想到刚才，小声问他：“你现在有适合的工作吗？要是需要找，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呃，这个起步可能有点难，不过等做开了，后面提成也是很可观的。”
　　她每天都会路过，对这个乐队的收入还是略有了解的。每天帽子里的钱并不多，昨天她给十块一张的，已经是大面额了，通常都是些一元硬币，给五块的都少。毕竟有钱人，是不太可能来钻这种地下通道的。即使是日子过得去，鉴于他们的表演水平就这样，欣赏谈不上，人的怜悯心也不会太泛滥。

　　尚佑虞虽然很想能多点时间和她接触，不过自己屁股后那个烂摊子，一时半会是甩不掉的。
　　他摇摇头，说：“现在手里还有活，走不开。”
　　谈芝莘善解人意地没细问，只说：“你要去忙吗？这边共享车太紧俏，你往前走几十米，右边那个小路口一般都有车的。”
　　尚佑虞胡乱地应了一句好，心里盘算着怎么把盒子里的画给她。
　　谈芝莘看他皱了眉头，有些担心，问他：“有什么困难吗？”
　　尚佑虞摇摇头，抿着嘴看着她。
　　谈芝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就微笑着小声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我不一定能帮得上，但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好，对不对？”
　　她一看就是那种传统女孩，要用国外那套搭讪法，只怕会唐突她。而他，又没有别的经验。
　　尚佑虞脑子转啊转，说：“我想去上个厕所，你帮我拿一下琴。”
　　啊？
　　“吉他也叫琴吗？”谈芝莘接过来，顺口问道。
　　“嗯，我去去就回来。”
　　这里谈芝莘每天来，很熟悉，她指指他斜后方那个手机城，说：“那里面有公厕，进去后走到X为柜台前左转，走到底。”
　　尚佑虞并不是真要上厕所，他只是想让她好奇打开琴盒，然后看到里面的肖像画。所以他进了手机城，在那里磨磨蹭蹭到处闲逛，怕被人赶，还随便挑了款手机付了钱。
　　然而，等他出来，一眼就看到谈芝莘站得笔直，认认真真背着琴在等他。
　　一看到他出现，她明显松了口气，取下琴还给他，有些抱歉地说：“琴有点不好拿，我就背着了。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下次见。”
　　尚佑虞一肚子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小跑着进了那个叫曙新花园的小区。

　　尚佑虞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地下通道，很快和乐队那三人混熟。名字也知道了，贝斯手是林嘉程，吉他手杜安，鼓手霍磊。而他自己的名字辨识度太高，就说自己叫陈瑜。
　　谈芝莘果然如霍磊说的那样，每天下午都会经过下面。
　　尚佑虞总是表演完，拿上她给的钱就跟着她走人。当然，为了补偿那三位，他每天一到下面就给他们丢几百。
　　那三人不好意思，他来表演，还给钱，怎么都说不过去。
　　尚佑虞满不在乎地说：“我是来学习的。”他又不差钱，要不是怕起疑，他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地只丢这几张。

　　他背着琴跟上谈芝莘，谈芝莘没意见，只是问他：“不耽误你的事吧？”
　　尚佑虞每天提前闪人，那些倚老卖老的自然要找事，他在晨会上发了一次脾气。
　　“怎么，酒店还等着我去端盘子吗？那要你们干什么，请那么多人，每天那点鸟事都理不清楚！行，哪个做不到，告诉我，我另请高明！”
　　搅屎棍们一下就都闭上了嘴，这个浪荡子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他掌权才一个月，已经踢了不少人，一点不讲情面，也一点都不心疼提前解聘的赔偿金。
　　所以，耳根清净的他，这会笑眯眯地说：“不耽误，我下午都很闲的。”
　　谈芝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闲=没钱。他这工作，只怕悬得很。这几天，他都跟着她往这几个小区里跑，她找人搭话，他就乖乖地跟着看，应该是想试试这份工作吧。
　　自觉责任很重大的谈芝莘，和可能的潜在客户扯谈，都尽量放慢语速，意在让他能跟着学些东西。
　　她知道男人要面子，从没直接说破，还把自己登记信息的本子递给他，笑着说：“你帮我看看，这些有没有可能要卖房的？”
　　她逮着有闲工夫的人就攀近乎，不单问这人有没有房要问，会顺便问问上下左右邻居有没有装修。
　　大的房产公司，和那些物业公司拉得上关系，可以直接打听来空置的房子信息。她们福圆，公司牌面不够，没什么背景，好点的房源看不上这样的小公司，她们只好这样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来。
　　尚佑虞虽然跟了几天，对买卖房子这事还是不了解，可是她问了，霸蛮也要答。
　　他一页一页翻过，发现她登记的信息十分详细，在后面还有小区某一栋的信息归纳，哪个户型多大面积，X楼X座毛坯或者搬走，都仔细注明了。
　　谈芝莘并不是真要问他，点点这后面几张图，解释道：“没打听到的，让老板想办法去。”
　　尚佑虞噢了一声，问她：“你不先卖房子，怎么冲业绩榜？”
　　他记得的，她排在倒数第二。
　　谈芝莘摇摇头，说：“我是新人，留在店里，客户大部分她们接待了。我想着，不如先跑跑这些，在老板那挂个号，不至于被辞退。如果我能问到独家的房源信息，这样才可能有单子成交。”
　　这是被排挤，而且要成交听起来很难的样子，可她全程笑着，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尚佑虞心里有些难受，他心里有个主意，就笑着说：“我能把你这些信息拍下来吗？我就学习学习。”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特意让他看的。
　　谈芝莘满意地摊开本子，一页一页让他拍，同时叮嘱：“和人聊天要耐心点，可千万别得罪人。”
　　……
　　尚佑虞这辈子就不懂耐心是个什么东西，胡乱地应了句：“我知道了。”

　　走到小区口，尚佑虞主意到迎面走来的那个50来岁的女人，眼神不善地瞪了谈芝莘几眼，经过时还呸了一下。而谈芝莘只是勉强笑笑，转头看向别处。
　　尚佑虞纳闷了，她看着和气善良，怎么会得罪了这刁婆？
　　“她认识你？”
　　谈芝莘摇摇头，又低下头，说：“算认识吧，前男友的妈，见过一面。”
　　看他挑着眉，满脸疑问，谈芝莘接着解释：“我也不太懂哪里得罪了她。她说她们家有钱，是不可能找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做儿媳的。她让我离她儿子远一点，我在这附近工作，她大概以为我有什么想法。哦，忘记说了，她们家在这有一大一小两套房子，房贷负担重，大概是想找个条件好点的儿媳。”
　　“就这也叫有钱？”
　　他脸上的鄙视有点夸张，谈芝莘怕他多想，笑着说：“我和那个人是大学同学，他追了我一段时间，我想那就试试看呗。我一直以为他家里条件不太好，一起出去吃饭都主动付了钱。那时候脑子不好使，没看出来，其实他这人特“骚”包，鞋子买个不停，手机壳上还贴满了水钻，怎么会没钱，就是小气，故意装的穷而已。现在想想，这些有钱人，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真的不喜欢，所以，分了也好。”
　　当初答应卢成浩和厉梓轩的交往，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老毛病——不懂得拒绝。别人追她，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占用、浪费了别人的时间和精力，特意愧疚，所以人家磨上一阵子，她就压不住那点不踏实，答应了。说老实话，他们主动说分手，她着实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有些言行，她很不喜欢，只是一直不忍心主动提而已。
　　堂姐谈芝芗不止一次吐槽过她，谈芝莘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不好，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尚佑虞头皮发紧：手机贴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