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吴若离

2、第 2 章

　　尚佑虞走到楼梯那，突然又转身回来，问贝斯手：“你们明天还来这吗？”
　　贝斯手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回答：“每天下午五点以后都在。”
　　尚佑虞回忆着刚才那女孩的红色上衣，问他们：“她每天来吗？”
　　贝斯手摇头，他表演比较投入，从没注意过这些来来往往的人。
　　旁边郁闷的鼓手多嘴道：“她应该是在附近上班，每天下午这时候会通过这下面。”
　　尚佑虞转过头看着他，笑起来，认真说：“谢了。”
　　鼓手刚才挺没面子的，但人家这么客气，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接着说：“她那衣服是福圆房产中介的，幸福的福，圆圈的圆。就在这上面往右走一点。”
　　尚佑虞刚才看到了她衣服上的字样，现在得到确认，更高兴了，大声说：“谢谢兄弟，我明天还来，我带吉他。”
　　鼓手此刻的心情就是个V，听到最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背着吉他的同学。

　　尚佑虞从地下通道钻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去找自己的车，而是沿着街道找那家叫福圆的公司。
　　公司没找到，路边倒是有个叫福圆的房屋中介店面，不大，玻璃门上贴着一些房屋出租出售的信息。
　　尚佑虞走近了，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她，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又自嘲：刚才她明明去了那边，怎么会空降回店里？
　　他转身要走，店里面的洪昉栀注意到了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热情地笑着问：“先生要找房子吗？外面热，到里面来看看吧，这门上只有一部分，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即时房源信息。”
　　尚佑虞不想和她搭话，本来要走，结果瞥到她身后那面墙上，贴着一些红衣黑裤的员工照片。他有些近视，但度数不高，因此离开公司时没有戴上眼镜。他看不清楚那是员工介绍还是什么的，不过不管是哪个，看看去，没准有她信息呢。
　　洪昉栀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心里有些高兴，这人虽然衣服鞋子款式简单，但剪裁质地看着就不俗，没准是个大户。
　　她热情地把手头上几个好点的资源报了，但很快发现对方完全没有了解的兴致，只是盯着墙上的业绩榜在看。
　　洪昉栀笑着说：“你放心，我做这行很多年了，绝对以客户的需求为先。”
　　业绩榜第一就是她，他盯着瞧，她心里难掩得意。
　　说实话，不管这人买不买房，租不租，只要能搭上话，她都高兴。这个男人个子不算高，应该没有超过一米八，洪昉栀自己有一米七二，爱穿高跟鞋，本来对未来另一半要求是一米八三以上。但她现在心里想的是，如果是他，她愿意放宽标准。
　　眼前这男的，五官组合，还有身上的气质，是非常少见的。她真的体会到了贾宝玉那句“我曾见过的”，那是面善又让人心动的感觉。
　　然而人家很快略过她的名字，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飞快地扫到了最后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在那停留了一会，转头问她：“谈芝莘什么时候上班？”
　　洪昉栀不满地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新来的，下班早，已经走了。”
　　搞半天是来找人的，浪费感情。
　　她脸上不好看，这个男人却高兴起来，绕过她，走到外面，盯着玻璃门仔细看，看完还不算，掏出手机，把每一张房源信息都仔细拍了照，然后走了。
　　洪昉栀郁闷地拿上包，跟坐在里面一直忙着回复信息没有吭声的方子佳说：“我带客户看个房，走了啊。”
　　方子佳赶紧抬头说：“栀栀，我也要出去啊，都说定了。”
　　洪昉栀看都不看方子佳亮向自己这边的手机界面，整了整衣服，径自朝外走，丢下一句：“你找谈芝莘守店啊，反正她没客户，闲得很。”
　　人家是店里王牌，方子佳不敢得罪，接受了她的建议，拨了电话给谈芝莘。大栀栀说得对，这小芝芝反正也没业务要跑。

　　尚佑虞跑回车上，扫码付了停车费，然后发动车子回去。从他回来知道真相，就再没回家里住过，一直是住在悠得酒店的顶楼。
　　不过他那些玩乐的家伙全留在玉竹雅林，现在不得不回去，好在他提前问过，尚霖涧不在家，八成是去东冧看那对心肝宝贝了。
　　保姆刘姐看到他很高兴，追在他身后说：“你妈去医院了，梦姐和方姐接小汤圆去了。你今晚在家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预备去。”
　　尚佑虞赶紧摇头，说：“谢了，刘姐，我拿两个乐器就走。”
　　刘姐一直跟着，这会看他挑了把吉他，又在那拉电子琴的线。她想起他从前回家的那些日子，忍不住提醒道：“你住酒店那边，带这些过去不好吧。”
　　他胡闹起来，整个家里吵得翻天，她们几个整天脑瓜子都嗡嗡的，这要是在酒店瞎闹，客人都跑了怎么办？
　　刘姐在这个家里待的时间最长，很有感情，何况这个家，现在情况已经不好了，若是再糟些，只怕……
　　尚佑虞看看她，嘿嘿乐，把线裹好，问她：“家里有大箱子吗？多拿几个。”
　　刘姐看他还没熄了这心思，急道：“没有，佑佑，你……家里现在困难，你要多替你妈想一想，她前天都把首饰拿了一些去给人卖了。”
　　这个尚佑虞确实不知道，惊诧地看着她，问：“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他回来时就跟她说过，要做好离婚的打算。首饰一般划分为“一方专用的生活用品”，不必用来分割。如果尚霖涧要抓这个不放，那他们就能抓着尚霖涧购买的那些“古董”来搞事。
　　但如果她把首饰兑了现，留在账上，那就不好掰扯了。
　　刘姐懵了一下，回答他：“你小姨这些天每天来吃晚饭，应该是她给的……建议。”
　　尚佑虞“嘁”了一声，要不怎么说她妈脑子不好使呢，即使他这个从前不管事的都提出过疑问：为什么从前尚霖涧以尚佐虞名义，大笔大笔地支取总店的盈利买古董。陈丽菁这个财务总监，从没有对姐姐友情提醒过。
　　尚佑虞的好心情去了大半，叹了一口气，对不明就里的刘姐说：“晚上，我留这边吃饭吧。”
　　虽然佑佑都30了，可从前没心没肺地活着，脸上还留着稚气，这一点为难，立刻就让刘姐心疼了。
　　“你也别累着自己，你哥，应该很快就能好了的。”
　　尚佑虞勉强笑笑，说：“你去忙吧，我整理下房间。”
　　刘姐一离开，尚佑虞推开手里的东西，沮丧地坐在地上。他是不懂生意上的这些事，如果按他的想法，趁着热乎早点把酒店转手，钱弄到手了再来收拾他那渣爹。
　　要么钱卡紧了，死不离婚，随他起诉去。就算要分钱，反正家里也不差钱，分他就分他，早点把这糟心玩意打发出去多好。非要这样全家捆在这死局上，唉，可是他这么一说，他妈立刻就觉得他是自私，只顾自己逍遥自在。
　　说老实话，就他妈这智商，被他爸忽悠这么多年，实在是太正常了。要不是因为她日复一日地洗脑式叮嘱，他哥那么精明的人，也不至于因为掌权没还一事，一直对渣爹愧疚，才失了警惕。

　　他留在家吃晚饭，陈瑶音先是高兴，接着又开始念叨。
　　“佑佑，公司你一定要看牢了，千万不能……”
　　“妈，你首饰给谁了？”
　　陈瑶音尴尬了一下，然后好声好气解释：“你小姨有门路，我拿了一套翡翠的，让她拜托朋友去试着卖卖看。反正这一套，我也不常戴。”
　　尚佑虞板着脸，问她：“你是缺钱了吗？”
　　陈瑶音赶紧摇头，说：“没有没有，就是兑点钱到手头上，有备无患，万一……”
　　尚佑虞嗤了一声，说：“是我那好小姨说的吧，我先前转给你的两千万呢，就花完了？”
　　尚佐虞现在费用高，除了医疗费用，还请了四个保镖四个护理，24小时轮流看着。但这些并没要陈瑶音管，她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
　　陈瑶音讨好地笑了一下，说：“你小姨看中套房子，手里钱不够用，先借了去。”
　　“哼，”尚佑虞心里有气，语气就不大好了，冷笑着说，“她这些年，借多少次了。买房买房，每次都是这个理由，骗你都不走心。妈，我们家现在这情况，小姨还能管你借钱，真TM做得出来。你还信她的，拿首饰给她去卖。要不这样吧，我们把酒店送她，把这房子也送她，都让她去卖了，再买个十套八套？”
　　酒店是陈瑶音的脉门，立刻就说：“酒店怎么能送她？佑佑，你要守好了。”
　　尚佑虞气得拍了筷子，不想说话。
　　陈瑶音知道他脾气，赶紧说：“你放心，不卖就是了，我去问她要回来。”
　　尚佑虞扯扯嘴，说：“现在就要，要回来，等下我带走。”
　　陈瑶音原本是糊弄他的，可现在他就这样抄着手等着，这个爆炭脾气的幼子，她是完全降不住的，只好拿了手机拨给妹妹。
　　那边陈丽菁明显不愿意，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没结论。
　　尚佑虞起身，拿了电话过去，大声说：“陈丽菁，是现在送过来，还是我去起诉追讨这些年的借款？你自己选。”
　　陈瑶音一听这话说得过分了些，忙要向妹妹解释，可尚佑虞已经一把将电话挂断了。
　　尚佑虞没了心思吃饭，起身上楼，走到楼梯口，喊他妈：“妈，你也别吃了，先跟我来，你首饰既然不戴，那我给你收着。”
　　小汤圆胆小，看叔叔和奶奶好像吵架一样，停了筷子不敢吃饭。
　　尚佑虞缓和了一下脸色，说：“尚珞珈，好好吃饭，明天我给你买玩具。”
　　陈瑶音跟着上楼来，走到自己房里，把大儿子和小儿子送她的那些首饰都找出来，说：“你爸送的那些……”
　　尚霖涧送的都是些价格有些虚的场面货，且居心不良。尚佑虞撇嘴，说：“那些你留着送人。”
　　值钱点的，都是他和他哥送的。
　　尚佑虞虽然看着不务正业，却一直不缺钱花。他在国外做些艺术品收藏转卖的事，加上自己作曲的版权那些，身价不菲，所以从不稀罕这破酒店。
　　悠得酒店看着风光，实际因为扩张过快还有蛀虫，账上并不好看，所以转给陈瑶音那两千万，是他自己的私房。
　　尚佑虞等着陈丽菁东西送到了，当着她的面，把所有的首饰盒一起搂上放到车里，全程无视她那铁青的脸，临走送她一句：“小姨，我妈手头紧，你尽快还她那些钱。现在房市看涨，你这些年买了那么多套，随便卖两套就能还清。转账记录我已经打出来了，如果你不趁手或者没时间处理，那我找律师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