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吴若离

15、第 15 章

　　他走了，一直没有回来，今天是第六天。自从那个突然中断的电话后，两人再没联系。
　　谈芝莘精神有些恍惚，谈芝芗打电话过来，一听她语气就知道了不对劲。
　　“说吧，那混蛋干了什么？”
　　谈芝莘不愿意把小虞想成那种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她还在等着他回来解释，所以尽量轻描淡写。
　　“没什么，他有事出差去了。”
　　“我去！出去才几天，你这声音听起来失魂落魄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打电话回来，我有些担心。”
　　谈芝芗口气很急。
　　“他不打电话，你可别一天到晚想着打给他，那样很掉份子，知道不？一个男人要是心里有你，肯定时时刻刻惦记着，几天了都不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上哪鬼混去了，最好是死在那别回来了。”
　　这话有些恶毒，本来心里就难过的谈芝莘不想解释了。
　　“他大概有事在忙吧。姐，我这边店里还有事，先挂了啊。”
　　谈芝芗收起手机，心里琢磨着那骗子怕是在谋大招了，就谈芝莘这点防备心，肯定招架不住。怕谈芝莘偷偷跑来她这拿走东西，她干脆回房取了房本、存折和户口本，送回家里交给她爸。
　　“爸，这是芝莘的东西，你帮她保管好，免得她拿着被人骗了去。”
　　谈锋接过来，走到书房，放进抽屉里。他没有就侄女的事多说什么，而是催谈芝芗：“你那婚事什么时候商量，让他们家尽快吧。秋天办喜事最好，不冷不热，亲戚们少遭罪。”
　　谈芝芗和同事张浩明恋爱已经四年，要说结婚，也可以了。
　　不过她好奇的是，父亲为什么催得这么急，一般双亲会面，到订婚，再到结婚，一套流程走下来，至少要半年。
　　听父亲这意思，是最好这夏天就办完婚前的准备工作，可是夏天已经快过完了呀。
　　不过父亲强势惯了，她没有反驳，只说：“我会和他提的。”
　　谈锋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尚佑虞没回来，谈芝莘先等来了伯父。
　　谈锋手上拿着几份文件，没有坐下来就开始说：“不用倒茶了，我来是有些事。那边建高速，老家的地可能在征收范围内。我们的意思呢，补偿款不要，留给村里搞建设。这些文件，你奶奶说最好你也签一份。”
　　这是好事，谈芝莘乖巧地点头，说：“好的，伯伯，我现在就签。”
　　谈锋手里不仅带着文件，连笔都准备好了，伸手指着签名的地方提醒她。
　　谈芝莘签过字，他没等她递，用一直没移开的手，直接拿起文件，起身就走了。
　　伯伯走后，她给谈芝芗发了条信息。
　　谈芝芗在忙，没回消息，到晚上才回电话过来。
　　“什么征地啊？我都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正常，叔叔家是只有芝莘做代表了，她家里有她妈有她爸，哪用得上她来管。
　　谈芝莘就把伯父说的那话转述给她听，又说：“听着像好事，修了高速，以后我回去扫墓就方便了。”
　　“嗯。那混蛋回来了没有？”
　　谈芝莘摇摇头，想到姐姐看不见，又出声说了。
　　电话那头谈芝芗果然很生气，又骂了几句狗男人才挂。

　　尚佑虞很久没有这样放肆了，白天玩得起兴，到了晚上，就拿着手机生闷气。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什么都没有。
　　酒店好像一切顺利，他干脆放纵自己，跟着他们又开车去了沙漠越野。
　　等他再回到珞江，已经是9月中旬了。
　　他憋着一口气，先回酒店，然而刚进酒店门，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走到前台跟前，前台叫了一声尚先生，然后欲言又止的。
　　他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顾不上风尘仆仆，直接搭电梯去了办公层。
　　岑枫不在，他点开手机，点到岑枫电话点了拨打，然而手机显示：无SIM卡或者SIM卡错误。
　　他心里一慌，手机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
　　不可能啊，手机一直在身边，没摔没被盗过，十天前，他还接到过谈芝莘的电话。这段时间一直显示正常，如果没有SIM卡，为什么他一路上都可以使用网络。呃，也可能的，他白天玩疯了，压根没时间用手机玩什么，休息时间到了酒店，他确实发现网络断了，以为只是数据网络信号不好，直接改的酒店WIFI。
　　临走前尚友斌说：“你去外面玩这些东西，手机摔坏可就不方便了。”他特意给他换了一个又厚又严实的手机壳。尚佑虞飞快地把这壳扯掉，果然看到了那个一直被遮挡的“无SIM”。
　　所以如果是他的卡出了问题，那么也许谈芝莘给他打过电话，而自己该死的以为她忘了自己！
　　尚佑虞急得不行，直接拿起岑枫桌上的电话，拨给了谈芝莘。
　　电话里传来谈芝莘的声音，他立刻高兴起来。
　　“芝芝，是我，我回来了，我跟你说，我手机坏了，一直不知道，所以没给你打电话。”
　　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没关系。”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气无力的，她从来不会对他这样的。
　　是生气了吗？
　　“芝芝，别生气，我等下就回来。”
　　“嗯。”
　　谈芝莘主动挂掉了电话。
　　尚佑虞急得慌神，赶紧又拨给岑枫。
　　“岑枫，你上哪去了，快去帮我补个手机卡。什么？”
　　尚佑虞脑子里嗡嗡的，电话机从手里滑落，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冷静过后，他没有贸然行动，先回到办公室，把门带上。
　　深吸了口气，他放任自己瘫在会客沙发上，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反正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没用。
　　岑枫告诉他，在他离开的这些天，有人将他们家的丑闻，事无巨细地爆料了个干净。
　　他掏出手机搜关键词，果然，网上铺天盖地的贴，全是指责的。
　　丑闻把私生子尚佳虞的年龄比尚佑虞更大这一点，用了大黑字体标重点。
　　除了这一家子，还有尚佐虞和两珊的拉锯战——前妻岑丛珊和情人冯芷珊，据说早就已经交锋过N回。离婚之后，看似小珊赢了，貌似大珊也没断。
　　而他尚佑虞，则是爆出了一堆人品黑料：不讲理、爆粗口、包（）养、打人……
　　不仅有他年少时的黑历史，还包括在国外和人飙车、互殴，疑似XD，甚至近期游乐场那次“为难孩子妈”的所谓证据都有。
　　陈瑶音都没躲过，戴假珠宝，背后说人是非，对保姆尖酸刻薄，等等等等。
　　总之就是他们这一家子，全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尚佑虞闭上眼睛，仔细回顾这些事情，以及他刚才特意查过的消息——虽然他们家声名狼藉，酒店却没有怎么被波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从前不愿意去想的那个念头挖出来，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解释。

　　他起身，到卫生间里随意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呼了口气，然后走出来，正好岑枫敲响了门。
　　“尚先生，手机卡。”
　　尚佑虞接过来，把手机卡安上，然后拨给尚友斌，客客气气地说：“我回来了，你要有空，现在上来吧。”
　　“嗯。”
　　尚友斌语气比往常冷。
　　等他进来，想象中的大发雷霆没有，尚佑虞甚至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尚友斌盯着茶，没动。
　　尚佑虞笑出声，说：“放心，没毒，不喝就放着。”
　　尚友斌知道他虽然胡闹，但智商不低，所以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先发问。
　　尚佑虞安心喝了几口茶，才说：“你想要酒店，为什么我之前给你，你不肯要？”
　　“本来就该是我们家的，凭什么要接受你的施舍姿态！”尚友斌语气里不再是往日的亲热，而是带着恨意。
　　尚佑虞轻微摇头，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说：“我实在是不太懂你们这样的人，你恨尚霖涧，却不肯直接恨，还要忍辱负重亲亲热热地叫他叔叔，跟他同个屋檐下住那么些年。哪天趁他不注意，推他一把，弄残弄伤不就好了。”
　　“我们也不太懂你这样的人，那样就违法了，你懂不懂？”尚友斌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敬。
　　尚佑虞看他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那，拉开最左边的抽屉，取了一份文件递给他。
　　“喏，这是当年你爸出事的调查报告，很久以前就弄完了。我问过你，你说不恨，我就懒得给你。现在给你看看吧，至于内容，你信就信，不信也随你。”
　　尚友斌接过来并不看，直接说：“是不是他害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酒店归谁。当初老宅子他一人霸了，两兄弟，我家还是大房，结果拆迁改建的房，全是他尚霖涧的，我们呢？所以酒店至少有我们家一半，你们占了酒店这十几年，现在该归我了。”
　　尚佑虞从他手上抽出那份文件，翻到第五张，拍到他手上，说：“你妈没告诉过你吧，她用五十万卖断了老宅子，把那钱给了她哥，叫他去帮她钱生钱。然后被他一夜输了个精光，你妈受了刺激就开始不正常。你这么厉害，自己去查查转账记录就知道了。”
　　尚友斌盯着手里的纸。
　　尚佑虞站着走来走去，不看他这一面，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是没怀疑过你的。上次我揭了那些混蛋的底，唯独没亮你的。因为我把你当兄弟，一个能理解我的兄弟。你在高速服务站打的那电话，我提醒过你的，‘不健康’。你知道推尚霖涧违法，那你知道不知道，你背后做的手脚，也是违法的。”
　　他站定了，对着尚友斌，面带遗憾地告诉他：“可惜了，我们坏了名声，这酒店也轮不到你。我这几天就会叫人来谈收购的事，我曾经说过要给你的，可惜你没抓住这个机会。尚友斌，人还是要坦荡些好。伯母疗养院那边的费用，以后你还是自己负担吧，你的家当，我摸过底的，完全不是问题。兄弟一场，过去你拿走的那些，我就不计较追回了，但你现在做的，如果不收好场，那咱们公堂上见。”
　　尚友斌突的站起来，盯着他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卖酒店！你才回来几天，这个酒店是我，是我和尚佐虞一点一点建起来的。你不过是凭运气，混了几天好日子而已，你……”
　　他还要把那些功绩，那些经历的苦难翻出来。尚佑虞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的手机是你搞的手脚吧，是方言林还是霍泽凯？你打电话那位，是陈丽菁吧，陈丽菁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你的钱，还不如她从我妈那骗来的多，所以她肯和你合作，是为情。瞧瞧，这要说出去，可是好一条香艳艳的新闻啊！你爱上婶婶的妹妹，从小叫姨的那位，不知道你老婆有什么感想啊！”
　　他们这一行，除了他点到名字的两个，其他都是国际友人，和他并没有利益冲突。这两人，随便哪个，都有机会在他们参加比赛时动手脚。过去陈丽菁那古怪的行为，以及他和岑枫那天对陈丽菁的评价，尚友斌出声阻拦他辞退她，都解释得通了。

　　他不知道尚友斌是怎么想的，看着他离开自己办公室后，他才卸下所有的坚强，重新瘫坐在沙发上。
　　如果要把对家里几个人的感情按深浅排个队，尚友斌曾经是排第一位的。
　　这个在他年少挨揍时护过他的堂兄，也是这些年，唯一一个去国外看望过他的。在陈瑶音眼里，他敲鼓弹琴是胡闹，尚友斌总是帮着解释“有兴趣爱好也好，这不是坏事”。
　　他以为他最懂自己，最支持自己，所以一直忽视着心里的警示，可原来他那么早就恨上了他们。
　　此刻的尚佑虞，感觉自己遍体鳞伤的。他没心情去听他妈那些撕心裂肺和鼻涕眼泪，也没打算去问那个祸根渣爹的情况。他只想找到自己的芝芝，让她的关怀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所以他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对岑枫交代了一声：“那些风言风语都别管，有事你打我电话，不是急事就微信上发消息。”
　　岑枫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脸上满是愧疚，站起来对他说：“尚先生，有件事我想跟你……”
　　尚佑虞有气无力地摆手，说：“有事以后再说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岑枫艰难地闭上了嘴，心里更愧疚了。可是尚先生眼下确实心累身累，还是缓缓再坦白吧。
　　尚佑虞将车换回来，这辆越野车在沙漠里折腾了好些天，又脏又有伤，在市区开不太合适，而且他还要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呀！
　　他开着原先那辆在她面前露过脸的Q7，直接去了泰玶。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看到那家新招牌，曾经盘踞在他脑海里的那些想法又冒了出来。相处多年的堂哥都在骗他，那她呢？
　　他将车靠边停了，下来，走进那家叫宝贝乐的母婴店。店虽然开了门，但明显还没正式开张。有人蹲在那，往货架上摆一些彩色盒子。他一眼就认出，那不是谈芝莘。
　　“谈芝莘呢？”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满脸莫名其妙的。
　　“你要买什么，我给你找。谈芝莘是谁？”
　　尚佑虞整个人好像被施了冰冻术，瞬间僵在那里，呆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重新开口，问她：“这家店的老板在哪？”
　　那女人眼神里带着审视，然后肯定地回答：“我就是老板，你到底要干嘛？”
　　尚佑虞抬手捂住脸，用力揉了两把，然后转身就走。
　　“什么人呐，真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