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疫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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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的物资多起来，辞灶的夜晚，大批车马纷纷停在鄢县门前。
“禀老爷，杭州知府总来棉布千匹。”
“好，快送去纺织铺，差人做成口罩和裹尸布。”风离立马筹划起来。
“禀老爷，山东知府送来粮食千石，需要我们派兵去路上迎接。”
“快去找叶将军。”
“禀老爷，河南知府也送来粮食千石。”
“好。”
“老爷，知府大人让我们把缺少的东西列出名单，他现在就要见您。”
“在哪里？”
“城外。”
风离脚步匆忙往城门赶，知府大人坐在马车内，要见自己的女儿。
“前几日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去哪里了？”知府大人厉声呵斥。
“令千金现在正在县中医馆，处理一切物资调度问题。”风离一五一十回答道。
“荒唐，谁让你把她放进城的，是你，还是你。”知府大人面露不悦，看着风离和叶将军，要听一个交代。
“是令千金自己骑马闯进来的。”叶将军回道。
原来，知府给闺女找了个个夫君，谁知结婚前一日，大小姐直接一身红衣跑了出来，本想跑到鄢县老家，谁知老家有瘟疫，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便来帮忙了。
大小姐站在城墙上，对着父亲喊道：“知府大人，回去吧，这个婚我是结不成了。”
“你跟我一起回家。”
“这里只能进，不能出，我出不去了，等瘟疫过去，我就回家，但你要把我的婚事给我退了，我要自己做主。”
“楚楚，你娘担心你，你就忍心让你娘在家伤心。”
原来她叫楚楚，众人口中的傲娇的大小姐，名字还有一丝温柔。
“你把婚退了，回头我乖乖回家。”大小姐说完走下城墙，知府大人再也看不到女儿的身影。
“我女儿要是有三长两短，我那你们试问。”知府大人拿着急缺物资名单匆匆离开，虽然担心女儿，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风离听到大小姐和知府大人的对话，看着她身上还没脱下来的红衣，非常不解：“你是不打算结婚了吗，上次选秀逃跑，这次结婚又逃跑。”
“关你什么事，这城中百姓的病都管不住，凭什么管我。”大小姐说着脱掉身上的红衣，丢下城墙。
“当心成为老姑娘。”叶将军口无遮拦。
大小姐的眼神比剑还锋利，射向叶将军，“你是谁啊。”
城墙上一阵寒风吹过，天气阴沉，脱掉红衣的大小姐有些发抖，想赶紧走下城墙。
“前几天不是介绍过了吗？”叶将军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刚想甩开，只听叶将军说道：“你要是感冒，谁来记录县中物资事宜？”
“再说，你的父亲可是给我们下了命令，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拿我们试问。”
“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小姐穿着将军的外衣，戴上口罩走入四下寂静的街道，往日，街道两侧都是卖年货的商贩，一整条街都是红色喜庆，现在只有街上吹来的寒风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庚子鼠年，鄢县大疫，听闻感染者数万，众人惶恐，现调集各州知府，举全力驰援鄢县，不得拖延，随山川异域，但风月同天。”
皇城内加急送来诏令，以解燃眉之急。
“少爷，县里的商客听闻咱家捐出粮油，纷纷给县城捐赠物资。”
“少爷，县里凡是认字的学童都被喊来帮忙了，他们家里都同意，现在哪里还缺人。”
“少爷，寺庙里练功的和尚都下山了，他们会功夫，正站在药材前面维持秩序，谁都不敢过去抢。”
维行不停地把最新消息报告给少爷。
“老爷，邻县捐赠的物资都到了，需要您去验收。”
“老爷，纺织铺缺人，需要会防止的绣娘。”
“老爷，城外已经放不下尸体了，叶将军请你过去商议。”
“老爷，县中缺兵，县内四处谣言四起，说患病之人已经有十万。”
衙役一个一个消息通报，风离飞速处理消息，“哪有十万，去找出谁在乱传消息。”
风游和赵慕已经许久没见，下午在医馆巡诊时，匆匆见了一面，两人带着口罩，四目相对，满眼疲惫。
“吃饭了吗？”赵慕问道。
“没，你呢。”
“我也没。”
“傍晚在路口等我，一起吃个饭吧。”风游还没说完，只听见一人大喊“大夫，他又吐了，吐血了。”
风游还没听到赵慕回答，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傍晚，赵慕解下口罩，脸上被捂得一道道印痕，眼窝内陷，两眼就像被人锤了一样黑，风游也是，头发散乱，解下发束整理头发，扶着墙坐在台阶上，靠在赵慕腿边，他们两人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坐下后筋都在不停地跳动，似乎还没适应歇息的频率。
“听说有几个大夫从隔壁县赶来，过两日就到。”赵慕说道。
“他们回来吗，进来可就出不去了。”风游对他们的到来没有抱有希望。
“不知道，等等看看吧，不来也没有关系，都是有家的人，谁能抛家舍业呢。”
“师父调制的药方怎么样了。”风游问道。
“还在调，又来了两个太医，一直在试，快了吧。”赵慕回道。
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快了吧，可谁也不知道快了吧是什么时候。
赵慕把手里的包子递给风游，风游摇摇头，没有胃口吃饭。
“吃点吧，一会还要救人呢，没劲怎么行？”
“救人，我们救过谁。”风游说着眼泪掉下来，满脸的迷茫和失望，“赵慕，你告诉我，我们救过谁，从这个月初到今天，已经二十多天了，我们救过一个人吗，我们不停地给他们灌药，扎针，看着他们咳嗽，吐痰，喘不上气，呕吐，然后不治身亡，我们做什么了，他们喊一声大夫，我们跑过去，一样的过程不停地重复。”
风游哭着说不出话，歇斯底里地喊一句：“从来没有一人病人在这里走出去，都是抬出去的，抬出去，城外的尸体都已经搁不下了。”
赵慕一言不发，紧紧搂住风游，风游已经崩溃了，“我八岁跟师傅学医，十七岁行医，今年二十二岁，十四年了，我学了十四年的医，我一直以为我会成为神医，认真记下我救过多少人，你知道我救过多少人吗，一千八百一是一人，你知道从这个月初，从我手里死过多少人吗，不计其数，从三千人过后，我就没有数过，我杀死的人比我救得还多。”
“我们尽力了。”赵慕抱住风游，小声安慰风游，风游哭到不能自已，浑身忍不住颤抖，赵慕和风游抱头痛哭，学了那么多年医，救不活人的那种无力感，实在无法让人接受。
“我帮什么忙，赵慕，我好难受啊。”风游哭过后，有气无力地说，风游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焦虑和无力感。
赵慕擦看风游的眼泪，真诚地看着风游的眼睛，两个人的眼睛都饱含热泪，“风游，听说我，你做得很好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来自千年后的鄢县，那就说明，这个县还在，大家都还活着，会留下子嗣，这场病会过去的。”
风游眼中闪着光，不相信地问：“真的吗？”
“真的，这片土地上有五千年的历史，不是一场瘟疫能打败的，能做事的人都在奋不顾身，师父不比我们还要痛苦，他现在还在药房试药，多少人家都绝户了，大门敞开在无人烟升起，风游，我们要做的是阻止这场瘟疫，而不是否定自己。”
赵慕握住风游的手，风游的手上都是细细的针刺，因为不停地洗手擦手几乎褪掉一层皮，赵慕的手也是如此，像树皮一样粗糙。
风游微微抬头看天，一轮弯月爬上天，微微亮，风游满眼迷茫又悲凉，轻轻喊了一声：“赵慕。”
赵慕太困了，嘴上回应一声嗯，已经靠在柱子旁睡下了。
已经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过年，城中死亡人数只多不少，没有人记得还有过年这事，生怕挺不到过年。
赵慕在医馆陪师父熬药，想看一看新药除了清热解毒外，是否还有别的疗效，正想端出去找病人尝试，突然心口悸动，觉得难受。
“怎么了，慕儿。”
师父给赵慕把脉，没有察觉出异常，叮嘱赵慕注意休息。
此时，风游正在病床前来回穿梭，突然停止脚步，觉得天昏地暗，一阵眩晕，背后发热，笔直地倒下。
一旁的老人吓坏了，众人急忙扶起风游，想摘口罩又怕传染了医生，“快来人啊，风大夫倒下了。”
赵慕匆匆赶来，风游已经躺下休息，嘴唇发紫，看样子是心脏旧疾发作。
“别给师父还有我爹说。”风游虚弱地说道。
“先喝药。”赵慕伸手把脉，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已经接连半个月了，风游脚不沾地，谁的身体也受不住这样使唤。
“赵慕，药好苦啊。”就连平日里吃惯了中药的风游，都觉得药苦。
“县里已经没有卖糖的了，我一会出去给你找找。”赵慕尝了一口，喝进嘴里的药一直苦到心里，良药苦口，可实在没见过这么苦的药。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疫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