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之前》追云去

3、及时行乐

　　红庙离小李汤包不远，导航显示也只有1.5km。

　　夏昭拿着手机向左向右的确定行走方向，有些郁闷明明是按照导航行走怎么一直没有走到目的。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间，她听见何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来带路吧，我应该认识你说的地方。”

　　“你认识红庙在哪儿？还跟着我乱走？”夏昭撇了撇嘴道。

　　“我以为你是逛逛……”何霁接过夏昭手里的导航，“我不太知道具体路线，但是这一带路我都比较熟悉。”

　　夏昭能够感受到何霁指尖冰凉的温度，虽然只有一瞬，却让她噤声闭了嘴。

　　她抬头看向何霁，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干净的下巴和精致的下颚线。

　　何霁看着导航已经走在前面，夏昭埋头跟上，然后感觉脸颊两侧开始微微发烫。

　　她用力拍了拍脸，摇了摇头，然后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吐槽自己。

　　“夏昭夏昭，请不要被美色迷惑，没见过帅哥吗？打水漂的熊孩子罢了～”

　　“……”

　　夏昭长呼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绪，为自己刚才片刻的游离感到无语。

　　何霁正好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夏昭走到他的身边说：“你家就在这附近吗？”

　　“小时候在这。”也许是有了刚才的干饭友谊，何霁对夏昭的态度有了转变，也不再吝啬自己的回答，“后来搬走了，但对这里还是很熟悉。”

　　“那你去过红庙吗？我听出租车师傅说这是本地人最喜欢去的小吃街。”夏昭问。

　　“我没去过。”何霁发现红灯变绿，于是看了一眼夏昭示意她跟上，“那些东西……我从来没吃过。”

　　“那些东西？”夏昭有些疑惑。

　　“就是你说的小吃。”何霁解释道，“我家里不允许我吃外面低于人均100的食品。”

　　夏昭听了何霁的回答有些无语，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问：“那刚才的早饭你不是也吃了。”

　　何霁停在一棵梧桐树下，他垂眸看着夏昭，梧桐的叶子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有一片梧桐叶借着风力逃离了树干，轻轻荡呀荡然后落在地上，夏昭没注意踩在上面，发出一声“咔嚓”的声音。

　　“怎么了？”夏昭问。

　　“因为我想做出一点改变，三天过后，我的人生清单就会完成，在这之前，我想自由一点。”

　　夏昭看着何霁认真的眼神，突然又想起了那年暑假离别前夏目说话的神情。

　　“姐，我要去西藏了。”

　　夏目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且有光芒，那是她许久未见的他眼里的希望。

　　只不过……何霁的身上那种坚定的感觉和夏目不太一样，不是向生，而是……

　　“走吧，红庙快到了。”

　　夏昭的思绪被打断，来不及细想，只能小跑着跟上何霁的步伐。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啦～”夏昭接过何霁递过来的手机。

　　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红庙的招牌，招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金属的桁架横跨在街头，“红庙”两个大字用彩色假花装饰着，颇有一种九十年代复古的美感。

　　红庙其实并不是一座寺庙，只是一条街道的名字，街道两侧有小区住宅。而外面的店铺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美食数不胜数。

　　也正是这些美食的争奇斗艳成就了“红庙”美食街的顶级地位，南城的任何一家小吃店都想在红庙有一席之地。

　　夏昭走在红庙街道上，细数着两边的美食。毛家水饺、卓越拉肠、书亦烧仙草、高大龙虾馆……每一家店都座无虚席。

　　红庙的店铺有一个特色，商铺的厨房都设在靠路边的外侧，哪怕外地人初来乍到，也能凭着味道找到自己心仪的美食。

　　夏昭望着高大龙虾馆门口的灶台前，炒菜师傅灵活地用单手抬起锅柄颠了三下，锅里的小龙虾乖乖的翻了个个。

　　火焰热烈包裹着铁锅，一勺特制的秘酱均匀翻炒，十秒之后导入装盘的不锈钢盘子里，能看见龙虾背上咕噜咕噜冒着的红油。

　　“天呐。”夏昭看的入了神，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呃呃呃，咱们刚吃过饭，先吃点小东西吧。”夏昭怕何霁看到自己的窘态，立马找了一个新的话题。

　　她看到街道尽头有一家“南湖炸串”，于是指着街尾说，“那家炸串怎么样？去看看。”

　　何霁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跟在夏昭后面。

　　对于何霁而言，夏昭是一个认识不足24小时的女生。但是奇怪的是，何霁并不拒绝她的靠近，甚至作为一个陌生人，他能在夏昭身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种轻松的感觉是不考虑其他的特别的外在因素。那种平等的自由的相处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

　　夏昭走进炸串店，不足5平米的小地方涵盖了饮料冰箱、食材冰柜、油锅蘸料台和靠墙的一排餐饮卡座。

　　夏昭左手拿了摆在饮料柜上的餐盘，右手打开食材冰柜，她转过头招呼何霁。

　　“吃什么？”

　　“我……”何霁不自然的举起右手挠了挠后脖颈，“没吃过这种，你帮我选吧。”

　　夏昭自然不会拒绝，她大概扫了一眼食材冰柜，冰柜上方放着一些时令蔬菜，下方有一些腌制的肉和海鲜。

　　夏昭边拿了两串年糕，边对何霁碎碎念：“年糕一炸，外酥内软，特别好吃。”

　　“包菜和韭菜也不错，沾了蘸酱之后味道特别足。”

　　“嗯……还有拿两串里脊和火腿肠。好了好了～老板就这些结账吧！”

　　“得嘞小姑娘。”老板应道。

　　炸串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掌管油锅的是丈夫，蘸料打包的是妻子，一夫一妻配合利落。

　　趁着炸串还在油锅里的功夫，夏昭拉着何霁坐在一边。

　　“你会嫌油烟大吗？”夏昭问。

　　食物经过菜籽油的高温轰炸，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还有白色的油烟弥漫开来。

　　何霁摇摇头，说：“不会，我觉得挺有趣的。”

　　“有趣？”夏昭第一次听到这个描述。

　　之前在家的时候夏昭也喜欢吃路边摊的炸串，不过家里人总会担心有食品安全问题。所以多数情况下夏昭都会瞒着大人。

　　而聪明的徐夏总是会凑到夏昭的衣领处轻轻嗅一嗅，这时候混合着炸串的油烟味就把夏昭出卖的一干二净。

　　所以之后夏昭总是会刻意避开油炸时产生的油烟，对于她来说，油烟就是她馋嘴的叛徒。

　　所以夏昭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为“有趣”时，忍不住有些疑惑。

　　“就是那种烟火味。”何霁说。

　　“烟火味家里烧菜的时候就有啊，很特别吗？”

　　“我不知道……”何霁摇了摇头，“我很少和父母吃饭，他们很忙，多数是保姆做好了菜喊我吃饭。甚至对于那些食物我只见过它们烧熟了的样子，它们生的样子……我真的不熟。”

　　夏昭被何霁突然的冷幽默逗笑了。

　　她发现何霁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哀伤的情绪，但她能从他的言语中读出一种孤独。

　　所以夏昭笑了两声然后内心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她说不出话。

　　她想起夏目当年患抑郁症的前夕，其实一切都有预兆。比如夏目总是一个人吃中晚饭，比如夏炎总是唯成绩论……

　　所以夏目才会造一个壳把自己藏起来吧。

　　正好在这时店主招呼了一声。

　　“微辣？”

　　夏昭看着何霁示意他拿主意。

　　“中辣可以吗？”何霁问。

　　“可以呀。”夏昭点头，然后转过身对店主说，“老板我们要中辣。”

　　油炸过的食材自带一股菜籽的香味，老板娘一手抓住竹签一手拿着木刷沾了一点酱料均匀的涂抹在食物上。然后再翻转一面，撒上孜然粉、辣椒粉和白芝麻。

　　“我爸妈主□□康饮食，所以我很少吃高油盐的食物。”何霁说，“不过我还挺想尝试的。”

　　何霁说完笑了笑，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放松下来。

　　夏昭拍拍何霁肩膀安慰道：“没事啦～炸串很好吃的，吃一次没关系啦～不会吃出问题的。”

　　最后两句话，夏昭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老板和老板娘，凑到何霁耳边轻轻说。

　　何霁一直在听夏昭说话，他觉得这个女生总是嘻嘻哈哈，好像自带乐天属性。

　　然后他感觉对面女生的声音突然变大，耳朵边好像有说话呼出的气，还带着一股独有的清香。

　　跟男生们烈日下打球后的汗水味不同，就是一种很干净很纯净的味道。

　　何霁觉得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红晕偷偷爬上耳廓。他眼睛四处张望，不知道改放在哪里，双手紧握着有些不自然。

　　“你……”

　　“美女～你们点的东西好了~”老板娘的话打断了何霁。

　　还好夏昭没那么细心，一听食物ok立刻转过身去，丝毫没注意何霁的囧样。

　　拿到吃的夏昭热情的给何霁安利。

　　“年糕要趁热吃，韭菜也是，先吃这两个。”

　　“里脊也不错，你快吃呀，就直接吃，你吃了就知道了，很棒的～”

　　何霁架不住夏昭的劝说尝了一口，是他没有体验过的口味。

　　虽然谈不上多精致，但是辣椒粉的劲度刺激着味蕾，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两个人吃完炸串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路边有一对夫妻，夫妻俩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破破乱乱，就呆呆的坐在地上。

　　两个人面前的地上有一块白板，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写着个人经历。

　　夏昭瞥了一眼，然后没有停留目光继续向前走。她的反应让何霁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夏昭属于那种单纯善良的女孩，一般特别容易与悲剧的人物共情。

　　第一次接触他就感受到夏昭的接近，带着一种怜悯的色彩，只不过确实她对自己有有用的帮助，所以他就忽略了那种隐蔽的感觉。

　　他以为她是天性如此，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你……”

　　夏昭听到声响停下来，她看到何霁犹豫的目光在刚才遇到的两个乞丐之间徘徊，于是以为何霁想要帮助这两个人。

　　“你想捐钱吗？”夏昭问，“这种都是假的，别相信～”

　　何霁有些奇怪夏昭的劝说，问：“你怎么知道，毕竟他们看上去确实困难，而且白板上写他们患有心脏病、糖尿病……”

　　夏昭笑了笑，拉着何霁先走远了一段路。

　　“这个社会上确实有需要我们帮助的人，我们不能吝啬善意，但也不能浪费啊～如果你真的有多余的钱，你可以去福利院、去育儿所捐款。”

　　“呃……这叫什么？精准帮助～对！像他们那样的人，连国家都不帮，我又怎么会帮呢？我们国家有很多完善的保障体系。没有工作能力的人可以领低保，有工作能力的人可以安排公益岗位。”

　　“像他们那种双手健在，虽然衣衫褴褛但是面色红润的人，只会消耗大家的善意！”夏昭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何霁笑了笑，他觉得面前的女生越来越有趣了，虽然好像被误会自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