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之前》追云去

2、谁还不会打水漂呢

　　夏昭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大厅里登记入住的游客已经不多，站台前的服务员脸上也出现疲态。

　　她含笑点头，拒绝了服务员指引的帮助。

　　回到房间，夏昭定了一个明天八点半的闹钟，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微信聊天框里翻出了夏目。

　　她试探的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对面立刻秒回。

　　夏目：？干嘛，姐？

　　夏昭：哦，没事，看看你在干嘛。

　　夏目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照片里是一张杂乱的书桌，上面摆着最新的高三摸底卷。

　　夏目：你是忘了你弟我已然是一个准高三生了吗？大学生夏昭……

　　当年夏目夏昭年纪相仿，两人同年入学，可惜中考那年夏目患上忧郁症休学一年，因此夏昭如今高中毕业，而夏目正处于水深火热的高三生活。

　　夏昭：没忘没忘，我想着你呢～回去看你哈～让你沾沾我的光～

　　夏目：［白眼］

　　夏昭：对了你别太紧张了，顺其自然，佛系一点。

　　因为中考那年的事情，夏昭经常担心夏目重蹈覆辙。

　　夏目：放心吧，姐～我现在很好。

　　夏昭：好了，不扯了，你早点休息，拜～

　　夏目：~

　　放下手机夏昭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是南城的夜景，即使是十点多的晚上，整个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她放眼望去可以看见海大的东湖，飞跃桥的灯带闪烁着黄色的光芒，耳边似乎想起石子拍击水面的声音，夏昭的思绪逐渐被拉远。

　　三年前的暑假。

　　对于夏昭来说，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她超常发挥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而且是学杂费全免，不需要家里多掏钱。

　　对于夏目来说，是父母反目、家庭支离破碎。夏炎整日在他耳边抱怨，为什么没有考上年级第一？为什么没有考上区第一？

　　抱怨、埋怨、懊悔像洪水猛兽一样压垮了那个16岁的少年。曾经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自信却变成了中考考卷上止不住发抖的手。

　　夏昭再见到夏目是出成绩的第二天。破天荒的，夏目全科成绩加起来不超过200分，普高都没有办法上。

　　但是夏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留给这个中年男人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满头白发。

　　夏昭忘不了那次的见面，夏目从头到尾都不会主动说一句话，任何回答都是机械式的响应。

　　吃饭吗？——点头

　　这个吃吗？——摇头

　　下午出去玩？——转身离开

　　不是亲人，不是仇人，只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夏军、徐夏、夏炎说话，夏目都是这样。

　　唯有夏昭在旁边叽叽喳喳，夏目会暂停住手机的动作，虽然依旧神色冷淡，但夏昭知道他在听。

　　发觉自己特殊性的夏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使命的召唤，她觉得夏目恢复的关键就在自己身上。

　　虽然大人们对她的话一笑了之，依旧带着夏目辗转于各大神经医院。夏昭没有放弃，她扒着家里那台老式的笔记本电脑，笨拙的从网上吸取关于抑郁症的一切。

　　而夏目在第五次接受神经医生的诊疗后，从医院跑了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家里人一筹莫展，这时候夏昭提出带夏目去乡下爷爷家住一段时间放松心情。

　　没有人赞同。

　　爷爷年事已高，夏目情绪不稳定，夏昭也没有成年。

　　这三个人没有人放心他们生活在一起。

　　最后是夏目点了头。

　　夏昭带着夏目逃离了城市，钻进了爷爷家砖瓦结构的平房里。

　　一开始的几天，夏目虽然不说话，但夏昭明显感觉他的情绪比在城市稳定了许多。

　　一整个月，夏昭都带着夏目在外头疯玩。今天是去通渠河里摸螺蛳，明天是去稻田里抓蝌蚪。

　　夏目从一开始在一旁冷静的看着夏昭折腾，到后来会帮着夏昭递篓子，再到后来会和夏昭一起比赛，还会嘲笑对方手脚不灵活。

　　夏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欣喜。因为她知道那个自信的夏目要回来了。

　　他们还养了两只狗，取名小黑和小黄，狗是有一天走在田埂上在旁边的草堆里捡的。两只狗瞪着水汪汪的眼镜望着他们，是夏目主动伸出了手。

　　后来在某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两只狗在庭院里追逐打闹，夏目躺在的竹席上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说，第一次见到小黄和小黑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大概是同样被遗弃的惺惺相惜让他想要收留这两只孤独的小狗。

　　夏昭拍了拍夏目的肩膀没有说话，她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了一会，晌久过后指着天空对夏目说。

　　没有人会永远孤独，因为总有星星会陪伴你。

　　它会陪着小狗，陪着爷爷，陪着我，也会陪着你。

　　夏目用手扒拉着席子上的竹屑，吹了一个口哨把小黄召唤过来，挠了挠小黄的下巴。

　　乡下的日子转瞬即逝，夏昭回到城市开始了高一的生活。

　　而夏目跟着夏炎的一个爱旅游老朋友开始穷游，从甘肃到西藏，从茶卡盐湖到布达拉宫。

　　夏昭经常会收到夏目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孩皮肤越来越黑，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她欣喜的是夏目终于走出了那个破碎的夏天，找到了自己的星星。

　　思绪被拉回，夏昭没想到，那种久别重逢的无力感她又一次在一个素未谋面的男生身上见到。

　　为什么会主动接近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圣母吗？随便看见一个人就随便散发自己的怜悯心。

　　夏昭问自己。

　　或许是梧桐大道旁的野猫太可爱，或许是东湖的风太迷人。那一刻，夏昭只想让这个世界少一个孤单的人。

　　第二天早上九点。

　　夏昭收拾好一切，下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何霁。

　　虽然昨天在东湖边夏昭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但就是有一种独特的忧郁的感觉让她能准确的辨别出何霁。

　　夏昭走过去，坐在何霁对面的沙发上，向他打了招呼。

　　“嗨，让你久等了～”夏昭主动说。

　　何霁礼貌的摇头，他问：“怎么样？今天去哪儿？什么计划。”

　　何霁的声音像六月的清泉，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这是夏昭的第一印象。

　　可是清泉易结冰，他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

　　夏昭忽略何霁话中冷淡的情绪，笑了笑说：“我们先去吃早饭吧～我昨天在点评上看了一下，附近有一个小李汤包很有名。”

　　她拿起手机搜索地图上的小李汤包的地址，然后打开导航，起身准备出发。

　　何霁看着那个戴鸭舌帽，穿白T牛仔裤的少女兴致高昂，一股脑的看着手机，走出酒店。

　　他也起身跟了上去。

　　昨天东湖离别之后，何霁仔细想了想两人的互动，其实他在听到对面的女生把打水漂扯上空气动力学这些，就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对方的技术不假，他也就忽略了夏昭前面吹牛的部分。

　　现在他只想赶紧学会打水漂。

　　学会这个，他就可以放弃一切，就当人生在世十余载不过一场梦境，拥抱死亡获得超脱。

　　“诶，你吃什么啊～给你点一碗小馄饨怎么样？”夏昭看着何霁有些发呆，伸出手在他脸前晃悠了一圈。

　　何霁回过神来，他说：“不用，你吃就可以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夏昭太热情了，丝毫不介意他冷淡的拒绝。

　　两人点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一碗鲜肉小馄饨、还有一笼汤包。

　　何霁看着夏昭蘸了一口辣酱塞到嘴里，脸上幸福的神情不禁有些疑惑。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用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把帐结了。然后新拿了一个醋碟，学着夏昭的样子吃了一个汤包。

　　汤包里的汁水鲜香可口，一咬破汤□□嘴里就浸满了汤汁，混合着陈醋的酸味，回味无穷。

　　昨天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怎么在自己有限的三天旅游时间里能够帮助何霁。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很有限，三天的时间太短暂，但她还是想尽力尝试一下。

　　夏昭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就是带何霁去吃。小李汤包是南城最有名的当地美食，正好也在附近，于是夏昭就把旅行第一天的早饭定在了那儿。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当年夏目就是在麻辣小龙虾、麻辣螺蛳的轰炸下，主动说了第一个字——辣。

　　夏昭看着何霁慢条斯理的吃起了汤包，心中感到欣慰，果然没有人能够抵抗美食的诱惑。

　　“对了，你是海大的学生吗？”夏昭主动开启了聊天的话茬。

　　“不是。”何霁回答。

　　“那你是来海大旅游的？”夏昭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是。”何霁吃完最后一口汤包，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说，“我家在附近，我晚上出来逛逛。”

　　“那你一定对南城很了解吧！”夏昭问，“你知道红庙吗？我来的时候听出租车师傅说的。”

　　何霁虽然人看起来很冷，但他一直都会保持着社交距离的礼貌。这也是为什么夏昭能和他交流几个来回。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一个吃东西的地方，不过我不太熟。”

　　“没关系，不熟好啊，正好我就准备今天去探店一下，你跟我一起也不算无聊。”

　　“你不是才吃过吗？”何霁盯着桌子上吃的空空如也的碗和蒸笼，有些诧异。

　　“哈哈哈哈哈，你不懂啦~我只吃了5成，剩下的消化消化去红庙也差不多饿了。”

　　“你会打水漂……真的能把我教会吗？”不知道是不是何霁看出夏昭的不靠谱，第一次主动发问。

　　“诶，你别怀疑我啊！”夏昭有些不服气，甩了甩辫子说：“你别以为我们只是在吃，其实我对你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夏昭顶着何霁疑惑的眼神，继续胡扯。

　　“我们打水漂讲究手力、眼力、心力。吃东西锻炼的就是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