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太阳》潼关是道关

7、着魔

　　陶知非凭着九年前的印象，穿过校园门前的一条街，走进一个巷子，没想到仍然是熙攘的场景。

　　道路不算宽敞，却是热闹非凡，路两边都是小吃店，天南海北口味的馆子都有。这是知非初中那会儿经常和同学来的地方，当时就遇到不少沥大的学生，她和同学们说以后说不定也还会在沥大相见然后在这条巷子里聚餐，万万没想到，她今天还能回到这个地方。

　　她在一家叫天下第一虾的门店前停下，里面的座都满了，只剩外面的位置了，“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生意还那么好。”

　　“季老师，里面没位置了，我们就坐在外面吧！”

　　她主动帮季青临拆开一次性碗筷，并将那碗筷用热茶水消毒一遍。

　　季青临气场和这巷子有些不搭调，他的身上一丝市井气的气息都没有，他坐下后双手交叉立握于桌前，就像坐在办公室那样。

　　陶知非翻开大排档的菜单，“季老师，小龙虾您吃麻辣味的还是蒜香味的？”

　　季青临似是被问住了，重复了一遍，“小龙虾？”

　　陶知非看着他，“是啊，小龙虾。您......没吃过？”

　　知非寻思着：一件衬衫随随便便就10万，又没吃过街边的小龙虾，那不得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公子么......

　　不不不，也有可能季青临这人很养生也说不定......

　　她转而继续笑着，向季青临强烈推荐，“那您真的得试试这家小龙虾，真的巨好吃，我从小就吃的这家，他们家蒜香麻辣避风塘的味道都很好吃，那我帮您点，对了，您吃辣吗？”

　　“一点点。”

　　“好咧。老板！小龙虾一斤蒜香一斤微辣，哎，微微辣吧！”她说，“他这微辣也稍微辣了一些，怕您吃不惯。”

　　小龙虾都是现做的，这家等待的时间比其他家都稍微慢一些。知非见季青临看着手机，应该是在回复消息，两人有短暂的沉默时间，于是知非也才开始回复消息，看到明叔给他发了条：小满已经睡下了，我走了。

　　她回着：好。今天麻烦您了。

　　“陶同学，你为什么想要回国，是在美国发展得不好吗？”

　　季青临如墨般的双眸不知何时凝着她。

　　她坦然地说，“国外有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再加上孩子的原因，就回来了。还有就是考上了沥大的研究生，也算是我的愿望之一呢。”

　　“嗯，未来还很长，说不定你会改变想法的。”

　　未来？

　　她思索着，神色暗淡下来，她应该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吧。

　　未来真的太遥远了，说来，订婚的日子还剩十多天，也不知道傅家是什么腥风血雨的局面，也不知她要终身相依之人是否为善人，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她想着，两个人互相不打扰就好，她还能够过她自己的生活。

　　可是，当真能如她所愿吗？

　　“季老师，您有没有做过您不愿意做的事情？”

　　季青临喝了口茶，在这嘈杂的街区内没有搭话。就当作将她的问句淹没在这片熙攘声中了。

　　“小龙虾来咯！两位趁热吃啊！”老板端来两大盘小龙虾，那滋滋冒油刚出锅，香味隔着十米都能闻到。

　　陶知非笑着，“好嘞，谢谢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小姑娘看着挺面熟啊！”

　　“怎么可能嘛，我九年都没来了，您这客套话可太假了哈！”

　　季青临看着她的对谈，明明上一秒她的眼中还有郁色，下一秒却微笑自如。

　　“不嘛！我对帅哥美女的印象都可是很深的！你旁边那个帅哥是不是也来过啊？”老板瞟了季青临一眼，还以为两个人是情侣，“是不是上次你两也是一起来的啊？”

　　“老板您可越说越离谱了哈，反正，以后我会常来的！您放心！”

　　“嘿嘿好咧！”

　　......

　　相比热络的陶知非，季青临就如同冰山一样的存在，他问她，“你对所有人都这样热情吗？”

　　“也不是，分人。”

　　“哦？”

　　陶知非觉得这个是个巧妙的问答，必须回答显得很诚恳，才能起到正面的效果。

　　她好像发现季青临吃软不吃硬的属性。

　　“像季老师您这样的好人，我怎么可能不热情嘛！”她继续说，“我和您之前那么多误会，您为人总是那么宽厚，都没怎么跟我斤斤计较，我真的很感谢您。别说一顿小龙虾了，我请您吃几顿波士顿龙虾都不为过。”

　　季青临看着她嘴角的红油都快溢出来了，配上那么精致的一张脸，不觉地有些滑稽。

　　“你今天说了不下三十个‘您’，你是觉得我很老吗？”他的重音着重在那个‘老’字上。

　　季青临和知非年龄差不过两三岁，颜值又旗鼓相当，对外说两人是兄妹、姐弟、情侣都没有人会质疑，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打了个激灵，“没有的事，季老师。”

　　“您......”她的话尾音及时纠正，补充着，“你，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大学教授。”

　　眼前这两盘令人垂涎的食物，陶知非连手套都懒得戴，直接下手剥，九年了剥小龙虾的速度倒是不减，她几乎几秒钟就能剥开一个塞到嘴中，那爽辣的口感溢满口腔，别提多怀念了，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季青临，盘子里还没什么残骸。

　　再看季青临的动作，手上戴着手套，身姿的儒雅不减，只是手上的功夫太琐碎，关键是他还剥得很细致入微，可是半天虾的第二个关节还没被剥下来，知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季老师，你别动，我给你剥。”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知非就将一颗完整的小龙虾肉剥了下来，她左手顺势递到他所在的方向，可却见到他有些犹疑，“这个微微辣的，试试？”

　　她没注意到他何时摘下了手套，余光只见他的脑袋微微下倾，而后她的指尖感受到一瞬间的温热，是他的下唇擦到了她的指背。近距离俯视他的眼眉，季青临的眉骨很高，睫毛分布均匀且细长，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死角。

　　那颗小小的虾球就落入了他的口中，她回过神来，反射弧才抵达到她的脑中，手指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摩挲了几下，仿佛那抹余温还在。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剥壳。

　　“陶知非。”

　　“啊？”她恍然侧过头。

　　“你耳朵好红。”

　　“啊，可能是太辣了，我喝口啤酒缓缓。”

　　该死，她在紧张些什么？

　　你的冷静呢？临危不乱呢？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的人了，你怎么能起歪心思呢？他可是你的老师，醒一醒醒一醒！

　　她一杯冰啤酒下肚，继续剥着剩下一斤半的虾壳。

　　虽说她酒量不差，但是但凡碰些酒就会上脸，耳朵处的红还没褪去，她双颊上又有两圈红晕。她灵机一动，要不索性来个装醉，问季青临探探一些情况。

　　况且外界不是还传闻，季青临不近女色的嘛。

　　她的眼神开始飘忽，身子也开始朝他的方向倾斜，“季老师，你说我今天的作业能不能参加最终的设计呀？”

　　“结果下周会出来。”他说。

　　“不是今天就出来了吗？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好不好？”她的脑袋再凑近他一寸，额头就快要贴在他的下巴上，甜美的笑容足以融化男子的心房，“季老师，我不告诉别人。”

　　季青临身子并未有动作，垂眸看着她明汪汪的桃花眼，“陶同学，你喝多了。”

　　这句话听不出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没有啊......我还能再喝一打呢。你不会记仇给我零分吧？我怎么那么惨，今天忙活半天，你要给我零分这课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嘟着嘴，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这才换来他施舍一句，“不会零分。”

　　“真的？”她心里惊喜着，果然季青临还是有些人性光辉的。

　　“话只说一次。”

　　......

　　他端详着她，像看一幅画，美艳又娇滴滴地动人，他不得不承认，她的一瞥一笑，足以让许多人沉沦。他一时也有些分不清她是故意还是真实，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却还是停下了动作。

　　“我想......”

　　“想什么？”

　　“想最终设计上也能出一份力，起码是一份肯定和荣誉，这样简历上也能更漂亮......”她的下巴抻在自己的小臂上，头倾向他的一侧，盯着眼前被放大无数倍的小龙虾。

　　“简历？”

　　“嗯，以后要找个好工作养小满......不要......不要再过没钱的日子了......”

　　虽然声音很轻，话语也很简短，但却是季青临破天荒的温声细语，“有你。”

　　“嗯？”

　　“备选名单上也有你。”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知非心头一喜，可表面还装作酒精上头有些迷糊的样子，她撑着头抬眸看着他，左手晃晃悠悠再与桌上的被子碰杯，演得她自己都信服了。

　　“那......”她还有想问的。

　　季青临突然抽离开，“你等我一下。”

　　陶知非看着他消失在巷子的转角，什么鬼，难道是觉得自己太难缠，把她一个人扔下了吗？不会吧，季青临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过了五分钟，季青临从转角处回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盒药，放在了桌子上，“这是醒酒药，喝了会清醒些。”

　　她仍将半醉半醒持续到底，讪笑着，“季老师，你刚刚不会都是哄我的吧？”

　　“没有。”他微微启唇，比平日的语气都要温和许多。

　　“真没有？”

　　他看着她的眉眼，那抹红晕已上达到她的眼尾，醉酒的面容足以以假乱真，他的声音在清冷中又比平日拖长了一丝尾音。

　　“我不哄人。”

　　她歪着脑袋，手指指了指醒酒药，又指了指自己，傻兮兮地笑着，“这是什么药，我从来没喝过......”

　　她笑靥如三月粉桃，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季老师，麻烦你拿给我一下......”

　　他按照正常的速度打开包装盒，看了一眼使用说明，然后打开了盖子。

　　“季老师，这个该怎么喝？你教教我嘛......”她嘟着嘴，手晃着他的臂膀，但没想到结实得很，根本晃不起来，只好拽着他的衣角，轻轻一扯，“季老师，我渴。”

　　“我想要，你......”她指了指着他，而后自觉地张开嘴，像个婴儿等待哺乳，“阿......”

　　她一直以为季青临会说出什么“你长了两只手”或者“桌子有杯子”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趁机放肆大笑服几句软圆一下刚刚装醉的谎，将这一段告一段落。

　　可他什么都没说，她也不敢正视他，怕一对眼就露馅。

　　知非本想着那瓶口送到自己嘴边就停止这场玩笑。

　　可身侧高她一头的季青临并没有这个举动，正当她疑惑时，发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托着，他早在她疑惑时，打开那瓶盖，先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小口，现在再把她的脑袋扭到与他面对面的角度。

　　他望着她如秋波的眼眸，再往下到丰润的嘴唇，如命令一般的口吻，说道，“张嘴。”

　　“季.....”

　　他的吻湿热而霸道，那棕色的液体也跟着流淌起来，一直顺着她的舌根到咽喉。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着了谁的道。

　　她看着他的嘴角染上了她的唇色，她一时瞠目，不知该作何反应。不是说不近女色的吗......

　　纵然街头巷尾是闹市，可季青临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她耳根，“陶知非，你知道勾引老师是什么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