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77、密室

　　待朱棣一行人离去后，杜云锡走到徐允恭身边，安慰的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徐允恭深深地叹口气，收起自己的情绪，向着杜云锡勉强一笑，开口问他：“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这么一闹，杜云锡知道，他找到吴景儿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其实，他倒是也没想着要向徐允恭隐瞒，便说道：“好，可是只能让你一个人随我去，而且要委屈允恭，你把眼睛蒙上。”
　　徐允恭、耿瑄闻言有些意外，就连杜云姗也有些吃惊，杜云锡接着说：“我安顿她的地方，是镖局密室，不能让外人知道。”
　　耿瑄闻言阻止：“这怎么行？！”
　　本来杜云锡当日居然败在张景儿手中，让她逃脱，此后又派人找寻张景儿的下落，就已经让徐允恭他们困惑不已，现在又听杜云锡这样说，耿瑄心中，怀疑他另有企图也很正常。
　　徐允恭望着杜云锡说：“没事，我相信杜大哥！”
　　“可是…”
　　耿瑄还想要制止，徐允恭却摆摆手说：“这儿没事了，不如你陪着杜姑娘，去巡抚别院看看邓铭吧。”
　　耿瑄知道徐允恭做的决定，言出必行，不再多说，何况有杜云姗在自己身边，杜云锡即便有什么事情隐瞒，也应该不会乱来。
　　被蒙上眼睛的徐允恭，在杜云锡引导下，来到后院侧面的一个小房间中，房间似乎被尘封了很长时间，门上的锁已有些锈迹斑斑。
　　杜云锡从腰间拿出钥匙，伸手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却只是一个杂物间。
　　徐允恭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聚精会神，通过声音来分辨，他听到杜云锡来到墙角处，轻轻转动了一个机关，然后便是“呼”的一声，应该是密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来。”
　　杜云锡来到徐允恭身边，引着他往密室中走去。
　　进入密室，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杜云锡又打开一道门，这才伸手取下徐允恭蒙着眼睛的布条说：“到了。”
　　徐允恭微微合眼，适应一下室内的光线，看到两人来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密室内。
　　密室内布置的十分整洁怡人，在墙角的一张床上，坐着的女子正是吴景儿！
　　她面色有些苍白，伤口处已经包扎过，而左手的手腕，被一条十分细长的铁链锁着，细铁链的另一端，连在床对面一个铁环上，铁环嵌入墙壁的。
　　铁链极细且很长，应该能让她在密室内随意走动。
　　密室中间有个圆桌，桌子上摆了水果、点心和茶水，旁边的一个书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把琵琶，旁边有两个小门，应该是洗漱、如厕的地方。
　　徐允恭望着里面的布置，十分周到，暗叹江湖中人确实有门道，所造的密室，比之皇家密室也逊色不了多少。
　　张景儿见两人进来，神色渐渐变得愤怒，杜云锡对徐允恭说：“你们谈吧，我在外面等你。”
　　徐允恭点点头，杜云锡便走了出去，临走前，有些担忧的看了张景儿一眼，被徐允恭敏锐的捕捉到了。
　　等杜云锡走了出去，张景儿含怒望着徐允恭说：“徐允恭，想不到我筹划那么久，就这样败在你手里，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徐允恭没有做声，张景儿又凄然一笑：“你是来杀我的吧？”
　　徐允恭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要告诉你，你所有的计划都已经败露了，收手吧，我也不想看着你送死。”
　　徐允恭最后的话，让吴景儿脸上闪过一丝清亮，她脸上的怒气有些消散，又附上一丝不解：“为什么？
　　徐允恭淡淡说：“我不想上一代的仇恨延续下去，元末风云际会，各路豪杰各为其主，那种仇恨不应该继续下去。”
　　“仅仅如此么？”
　　张景儿似乎并不相信，徐允恭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
　　“是，若不是当初滢曦被逼走，或者我们无需刀剑相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说起滢曦，徐允恭因为今天的事情，有些恼怒：“为什么你要把她卷进来？”
　　张景儿望着徐允恭的神色，苦笑一声：“你知道么，柳滢曦本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我不想伤害她的，可是后来，我看到你对她那样好，我就想要她死…呵…我居然会爱上仇人的儿子…”
　　徐允恭听她亲口说出爱上自己，还是有些意外，虽然气恼，却沉默未语。
　　张景儿起身，缓步走到徐允恭身边，喃喃问她：“其实…你心里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是不是？”
　　见徐允恭没有言语，张景儿更进一步：“否则，昨天你是有机会杀了我的。”
　　徐允恭退开一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只是因为，当年是我父亲亲手摧毁了你爷爷的基业。”
　　这样的情形下，徐允恭并不想再刺激她，但是这样的事情，只在是或者不是之间，他不想与她暧昧不清。
　　张景儿闻言有些失控：“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点的情谊！这么久的朝夕相处，我不相信…”
　　徐允恭见她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只得开口打断她的话：“张姑娘，我之所以在知道你的身份后，没有杀你，是因为不想这种冤冤相报的情形，继续下去！父辈们的恩怨，是那个乱世所迫，而今天下太平，就算你有报仇的心，只怕也动不了我，更别说皇上了！”
　　徐允恭的话让张景儿十分意外，她怔怔的望着徐允恭，颓败而恼怒！
　　徐允恭缓和一下语气，接着说：“我想吴王和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一直活在仇恨中，他们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张景儿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解风情，其实如果你对我有情的话，也许我会放弃…放弃仇恨，可惜了…”
　　她神色忽的变得凌厉：“徐允恭，你听好了，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去报仇！也一定会…杀了柳滢曦！”
　　“你敢！”
　　徐允恭有些被张景儿的话激怒，不是害怕她的威胁，而是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滢曦！
　　正要发作，门被推开，杜云锡跨步而进，看着两人怒目而视的情形，他来到徐允恭身边：“允恭，冷静点。”
　　杜云锡见徐允恭十分气恼，再看一眼张景儿有些苍白的面色，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在外面都听到了，他真的担心，徐允恭回杀了张景儿
　　“允恭，我有话想跟你说。”
　　徐允恭看了看杜云锡，点点头，便由着他给自己蒙上眼睛，两人也便出了密室。
　　他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张景儿一眼，而杜云锡却在关上门的时候，望向吴景儿的神色复杂、担忧。
　　待他两人离开，张景儿像是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身旁的凳子上。
　　自己费尽心思，到头来却功亏一篑！甚至于连感情，也是一败涂地！
　　杜云锡带着徐允恭出了密室之后，来到花园，一方泉水，款款流动。
　　杜云锡有些犹豫的说：“允恭…求你能留她一条命，我保证不会让她生事。”
　　徐允恭似乎预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反问他：“为什么会救她回来？”
　　杜云锡望着泉水：“说不清楚，就是不想看着她受伤害。”
　　“你知道她的身份么？”
　　杜云锡微微点点头：“是不是与当年大将军攻破平江有关？”
　　徐允恭见杜云锡猜到，也不想深究他到底知道多少，含了告诫的语气对他说：“她执意要报仇。”
　　“我可以把她囚禁在振威镖局，一年之后，如果她仍旧执迷不悟，我…把她交给你，任凭你处置。”
　　杜云锡说的坦诚而期盼。
　　徐允恭奇怪杜云锡的动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能会惹上麻烦。”
　　杜云锡知道徐允恭奇怪自己为什么这样对张景儿，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现在朱棣已经开始怀疑张景儿在振威镖局，加上她的身份，朝廷那边…
　　但是，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他也做不到，想了想，他对徐允恭说：“我第一见到她，是五年前在花莺楼，她出来献茶艺，艳惊四座，我被她的才情、气质折服，可惜后来再没见过，直到在去鳌山卫的时候，见到她我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
　　徐允恭心下了然，原来也是一个“情”字，不觉微微苦笑。
　　“现在她所有的羽翼都被铲除，凭她区区一介弱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杜云锡说的倒也没错，可徐允恭有自己的顾虑，毕竟是张士诚的后人，现在他也不清楚，知道这件事情的到底有多少人，犹豫道：“杜大哥…”
　　但是抬首看到杜云锡的眼神，想起自己与柳滢曦之间的那种情谊，他心中一软。
　　加上徐允恭到底不想与杜云锡为敌，内心深处，对于张景儿，他也含了歉疚，并不想一定取她性命，也许，这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他无奈叹口气：“好，我答应你，但是一年之后，若是她仍旧心存不轨之意，大哥也要答应，将她交给朝廷！”
　　杜云锡闻言喜不自胜：“好一言为定！”